秋雨半浮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卷 傘下人 第七十四章 戲臺之下,大湖之中,此劍天上來,秋雨半浮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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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臺搭好的時候,有些人已經畫好了濃妝,隨時準備粉墨登場,咿咿呀呀唱完一生。

有些人還在臺下,滿懷憧憬地看著故事,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去往何方。

......

小舟靠了岸。

小道童王小花在那陣晃悠中醒了過來,卜運算元已經下了船,站在大澤邊,安靜地看著這片大霧。

大霧是界限分明的。

回頭越過那片青灰色芋海,人間一片春日晴空。

有人來了人間,覺得人間不該霧氣茫茫,於是末春暖陽回到人間。

但是大澤中的霧氣還沒有散去。

卜運算元靜靜地看著大澤,八百里大澤霧氣如塗。

是的,有些東西回來了。

但他只是看客而已。

王小花卻是突然有些記不得先前他們隨著那個叫子淵的人去了青山之中後發生了什麼。

頭有些暈,像是經歷過什麼重創一般。

王小花爬到了船邊,低頭看著自己的臉,然後怔住了。

眼眸裡有個古怪的黑色的圖騰。

王小花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用力地揉搓著自己的眼睛,但是那些黑色並沒有消失。

反倒是愈發濃郁,像是在眼皮之下的各個地方,都在淌著墨汁,向著眸底深處匯聚一般。

“師父!”

王小花驚慌失措地叫著卜運算元。

卜運算元低下頭,看著船邊的小道童,輕聲說道:“那是她送你的禮物。”

“禮物?”

王小花愣在了那裡,低頭眨巴著眼睛,看著在眼眸中緩緩流淌的詭怪黑色圖案。

“你伸出手來。”卜運算元說道。

王小花依言伸出了一隻手,於是大澤湧動,萬千大霧匯聚而來,落在了小道童的手心,變成了一股浩瀚的流動的力量。

是黑色的。

冥河之力。

也可以有另外一個名字。

神力。

卜運算元一身道意立於澤邊,風吹道袍,飄飄不止。

抬手一指點向王小花手心,那些神力瞬間被啟用,擴散開來,卜運算元後退一步,似乎有些脫力,面色蒼白,看著王小花說道:“你再看。”

王小花從眼前的震撼裡回過神來,低頭看向水中,那些來自卜運算元的道韻化作金色道文遍佈全身,而自己眼眸中那些黑色圖騰卻是化作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身影。

立於大河邊一身黑袍的身影。

風吹黑袍,王小花身上的那些金色道文被瞬間擊潰,消散在大澤邊。

“這是什麼?”王小花呆呆地問道。

卜運算元平息了許久,目光慈祥地看著王小花,輕聲說道:“古楚鬼神,大司命——這便是她送給你的禮物。”

王小花有些似懂非懂。

大司命這個名字她聽說過,南衣城便在大澤邊,關於黃粱的那些鬼神他們自然也會有所聽聞。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王小花這般想著。

“那他有什麼用呢?”

王小花問道。

卜運算元抬頭看向大霧,緩緩說道:“司職生死。”

王小花聽見這四個字,便驚恐地退了回去,坐在船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卜運算元:“我可以不要嗎?”

卜運算元輕聲笑著,說道:“你可以不用,但不能不要。”

王小花怔怔地看著卜運算元,問道:“為什麼?”

“因為總要有人得到他,落在你手裡,總比落在我們這樣的人手裡好。”

“我不懂。”

卜運算元嘆惋地憐愛地看著這個相識才不過幾日的小女孩,蹲下來摸著她的頭,輕聲說道:“以後你要學會做一個無情的人,不要去看人間的對錯,不要分辨世人的善惡,不要聽信世人的悲喜,不要擁有,仁愛這個詞。”

“為什麼?”王小花呆呆地看著卜運算元。

“因為看見對錯,就會走入對錯,知道善惡,就會成為善惡,聽信悲喜,就會自存悲喜,擁有仁愛,就會擁有偏私。生死,只應當保持絕對的中立。”

“那為什麼不能是師父呢?”

“因為我已是世人。”

王小花怔怔地看著面前滿眼哀憐,卻也自生可憐的卜運算元,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

卜運算元微微笑著,從身上道袍扯下一塊,疊成布條,將小道童王小花的雙眼矇住。

“司命之術乃是巫鬼神教之中的至上神術,日後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你會這個。”

“知道了會怎樣?”

“知道了他們就會糾纏你覬覦你貪圖你,有人想死,有人想活,二者都是慾望的不同表現,貪婪與私心是刻在世人心底的,他們以後未必能傷到你,但你如果不曾真正做到無情不仁,你就會做出許多錯誤的事情。”

王小花看著眼前一片漆黑的世界,有些惶恐,於是她握住了卜運算元的手,低聲說道:“我知道了,師父。”

“我們走吧。”

卜運算元拉著王小花冰涼的小手,穿過芋海,向著人間走去。

......

在戲臺下看著的,不止小道童。

......

南島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剪子的聲音,還有很多東西在落下的聲音。

有人在交談,然後慢慢走遠。

還有鐵板豆腐的香氣與酒香。

於是他睜開眼。

人間的空氣在流淌著,像是變成了水,變成了大湖,桃樹長反了,落花向上而去,山崖是倒著的,天空是沉沒的,那些霧氣流淌在腳底,像是很多年前吃過的母乳一般。

然後他想了很久,才想起來,不是人間顛倒了。

是自己活在了大湖裡。

南島輕飄飄地游到湖邊,那裡有個青裳少年正坐在桃樹下喝酒。南島嘗試爬上湖去,然而那些大湖的水面卻如同一層不可突破的屏障一般,堅決地將南島擋在了大湖下。

“喂!”

南島叫喊著,但是青裳少年好像沒有聽見一般,只是微微笑著看著山崖大湖,自顧自地喝著酒。

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南島趴在水中想著。

草為螢。

是的,就叫草為螢。

南島想起來了在這個鎮子裡的一些事情。

“草為螢!”

南島用力的叫著他的名字。

草為螢站起身來,走到湖邊。

南島欣喜若狂。

“快救我出來!”

然而草為螢什麼都沒有做,只是伸了個懶腰,長長地打著哈欠。

“倦了倦了,回去睡覺去。”

南島用力的捶打著湖面,波紋無數,然而草為螢並沒有注意到這裡,好像那些波紋只是桃花落下的顫抖一般。

於是轉身離去。

南島捶得滿手鮮血,在湖中暈染開來,像是一朵大紅色的花一般。

直到再不見草為螢的身影,南島才垂頭喪氣地停了下來,背靠著那堵大湖屏障躺了下來。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南島開始回憶。

很小的時候,淋了一場雨,便開始吐血,然後他爹便給他打了一柄傘,然後便長到了少年時候,十五歲的時候,也便是三月初四,自己來到了南衣城。

前往人間劍宗尋求修行之道?

應該便是這樣。

然後被叢刃拒絕了,便來了懸薜院。

懸薜院的人也不肯收,於是便留下來做了門房。

南島的思路開始清晰起來。

得罪了花無喜,認識了許多人,見到了讓自己心動的人,然後修行小有成就,便去了結恩怨。

傷勢過重,陷入了昏迷。

南島慢慢地想著。

那麼自己應該便是來這裡養傷的。

只是為什麼會被困在了湖裡?

南島有些想不明白。

有許多寒意從湖底傳來——或者說從湖底天穹傳來。

南島神海中的那四道劍意不安分地遊走著。

那裡有什麼?

南島躺在大湖水面上,沉思著。

而後站了起來,向著上方湖底而去。

自人間照進來的春日暖陽漸漸落在了下面,於是越往上,眼前所見便越黑暗,那些寒意也便越濃烈。

南島覺得身周都開始結霜,水流也變得遲緩起來,本想停下來,但是一停下來,神海中的劍意便開始作怪,四處亂竄,像是不聽話的孩童撒潑打滾一般。南島於是一咬牙,繼續向著湖底天穹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南島眼前所見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漆黑無比,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跟著水流中那種細微的波動游去。

像是有什麼東西纏住了自己的身子。

水草?

還是苔藻?

南島用力的睜開了那些東西,只是越纏越多,也越纏越緊,南島連呼吸也困難了起來——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明明在大湖之下,卻還能像平常一樣呼吸。

於是神海之中的劍意破體而出,環繞在南島身周,劍意流轉之間,便破開了那些束縛。

黑暗水草被衝開,南島突然之間落入了大片的光明之中。

然後又重新落了下來。

南島扯開眼前纏著的一條水草,正以為自己已經出去了的時候,看見了眼前的景象,便愣在了那裡。

劍。

千萬柄寒光泠然的長劍高懸於湖底天穹之上。

而南島在水草苔藻結成的大地之上,怔怔地躺著。

這裡是哪裡?

南島震驚地撐著苔藻大地站了起來。

水流不斷,一切都在盪漾著,像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夢境一般。

南島身周的四道劍意歡呼雀躍地遊走著,向上而去,纏住了其中一柄劍,用力撕扯著,將它拖了下來,送到了南島手中。

這是要做什麼?

南島不解地看著手中那柄名叫愁心去的長劍。

“請拔劍。”

有個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南島握著劍轉身看去,那個出現過數次的面生桃花的白衣男子正在苔藻大地的另一端緩緩走來,身前虛捧的小劍正在緩緩化作桃花散去,湖底天穹之上有一柄劍直直地落向他手中。

南島尚且未曾明白自己要做什麼,白衣男子桃花便已經執劍飛躍而來。

匆匆橫劍格擋。

水流蕩漾,南島被一劍劈得向後倒退而去,翻湧起一地水草。

白衣男子向後退去一步,手中長劍舞著劍花,落到了另一隻手中,再度一劍而來。

南島被突然的襲擊弄得有些生氣,也不管為何,吐了一口氣,拄著劍重新站了起來,提劍迎了上去。

長劍閃著寒光,拖曳著水流尾翼,相擊在一處,二人又同時向後退開。

於是再出劍。

四道劍意在一旁招搖地晃動著,像是水草一般,也像是路邊看見有人爭鬥,為其中一方加油的小屁孩。

南島與桃花相對數劍之後,看見了旁邊看戲的劍意,抬手一招,劍意便被拖了過去,只是其中有兩道被桃花截胡過去。

劍意環繞,長劍之勢更甚,南島一劍刺向桃花。

是穿花之劍。

磨劍崖的人間快劍。

桃花並未避讓,雙手握住劍柄,直接一劍劈了下來,倏忽之間來到的一劍卻是被精準的劈在了劍身之上,而後脫手而出,砸落向水草之中。

桃花收劍而立,向著面前的少年伸出了一隻手,平靜地說道:“請。”

少年有些不服氣,將劍從水草中拔了出來,同樣雙手握劍,一劍劈向桃花。

......

本該去睡覺的草為螢向前傾著身子站在湖邊。

不止一個。

人間無數草為螢。

雲霧大湖邊滿是草為螢,傾身看向湖中。

像是大湖之眼的睫毛一般。

“他也不會打架。”

“沒事,慢慢來。”

“就是有些侮辱了那些劍。”

“畢竟每把劍的名字都是我親手刻上去的。”

“反正是白來的,浪費就浪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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