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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四個人在樓下打著牌,但是南島倒也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回到三樓,把門關緊,倒也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南島依舊醒得很早,走下樓去,牌局已經散了。

另外三人已經離開了藏書館,昨晚和南島對視過一眼的還在,趴在牌桌上安靜地睡著。

南島撐著傘從一旁走過去,開啟藏書館的門看了一眼,又走回來,捅了捅少女的肩膀。

少女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眯著眼很困的樣子,看著南島說道:“怎麼了?”

“快要天亮了。”

南島指了指半掩的門。

少女驚醒過來,從懷裡摸出一把梳子,隨意地梳了兩下頭髮,便向著門外跑去。

“完了完了,今早是曾先生的課,要是遲到了又得扣學分了。”

少女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桌上的錢都忘了拿。

南島正打算給她收拾一下,少女又從門外探出頭來,看著南島說道:“幫我把錢收一下,謝謝。”

然後又匆匆地離開了。

南島無奈地幫忙把錢收進了門口的櫃檯裡,然後便出了門,走在路上的時候,便撞見了同樣迷迷糊糊往這邊走來的陳鶴,他還沒有忘記把南島的掃帚拿過來。

沒有內鬼,二人在竹林小道上進行了交易。

陳鶴去了藏書館,南島拿著掃帚開始掃地。

今日是從藏書館掃到外面去。

所以當南島掃到靜思湖那邊的時候,秋溪兒便在那裡看著書,看見南島過來,也沒有說什麼,南島一面掃著地上的落花,一面看著秋溪兒。

“今日三月十三了?”

秋溪兒看著書,卻是突然問道。

南島想了想一下,回答道:“是的,先生。”

秋溪兒沒有再說什麼,好像只是突然想起,又好像是在提醒著南島什麼。

南島掃完了林間小道,已經有熹微晨光灑落下來,抬頭看向秋溪兒那邊,這個來自磨劍崖的白裙女子便安靜地沐浴在廊頭春光裡。

南島拿著掃把走了過去,在一旁坐下,走廊的地面是灰色的石板鋪成的,坐上去冰冰涼涼的。

就像身旁這個女子給人的感覺一樣。

但是南島覺得她對自己肯定是不一樣的。

在一旁坐了許久,秋溪兒也沒有趕他離開。

南島看著已經那面映著晨光的靜思湖,猶豫了一陣,開口說道:“先生還記得那日我說的那些話嗎?”

秋溪兒低頭看著書,沒有回答。

南島沉默少許,說道:“先生是怎麼看的?”

秋溪兒抬起頭來,看著南島,平靜地說道:“便這樣看。”

南島笑了笑,說道:“先生便不好奇我為什麼說自己快要死了嗎?”

秋溪兒收起手中書卷,放在一旁,向著湖畔走去,停在湖邊,那柄秋水破開微光春水,落在手中。

南島好奇地看著秋溪兒,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秋溪兒執劍站在湖畔,一身劍意噴薄而出,有如高崖流水,滔滔不絕而其勢洶洶。然而握劍的人本身卻是寧靜的。

春日清晨的光芒似乎閃耀了一下。

南島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那不是春日的光芒。

是劍光。

一襲白衣的女子立於林中,手中秋水散發著幽幽冷意,在女子手中不斷地躍動著,劍在手中而劍花翩然,如同一隻白色的蝴蝶飛入了林間。

湖畔一片寂靜,只聽得見劍刃破開空氣的聲音。

南島痴迷地看著林中那個女子。

劍舞漸漸越來越快,南島幾乎快要看不清人在哪裡,劍又在哪裡。

林間開始有風,是劍意來風,吹著無數白花墜落。

白裙女子的身影漸漸慢了下來,背對著南島挽了個劍花,而後忽地向後折腰,一劍刺向南島。

南島看著那停在眼前的散發著寒意的長劍,與之而來的,還有秋溪兒的清冷的聲音。

“你不怕嗎?”

南島搖搖頭,輕聲說道:“這是先生的劍,所以我不怕。”

秋溪兒收劍,站在南島身前,平靜地說道:“你不怕,不是因為這是我的劍,而是你本身便不曾懼怕。”

南島沉默下來,想著那個過往裡,小鎮上捧著酒壺撐著傘看著雨雪的自己。

也想起了當初在小竹園外擦著眼淚的自己。

他當然是怕死的。

但是好像也不是那麼怕。

只是不想便這樣死了。

秋溪兒回頭看著滿林飄落的花朵,緩緩說道:“是花便要落,是人便要死。我不曾過問,便是如此。”

“那先生為何還肯教我學劍?”

“人活著想不了身後的事,想那些東西是沒有意義的存在。”秋溪兒低頭看著手中秋水,輕聲說著,“想萬年春秋,不如想今日該如何。”

南島沉默著坐在迴廊簷下。

“且爭朝夕的事,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明白,否則也不會做出那樣愚蠢的事來。”

秋溪兒說得很平靜,似乎那晚夜月之下,只是一件尋常的小事一般。

南島轉過頭去,很是羞愧的模樣。

“是死是活,過了今日再說。”秋溪兒提著劍走入廊中,在落了許多白花的廊椅上坐下,低頭翻開了書。“下午來練劍。”

“好的,先生。”

南島站了起來,拖著掃帚離開了靜思湖。

秋溪兒抬起頭來,沉默地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重新低下頭來,看了許久的書。

才發現書拿反了。

南島從文華院燒完了熱水回來,在門口站了一會,猶豫著是去藏書館,還是去青牛院聽先生們講道。

然後便看見梅先生牽著一個小男孩從巷子外走了進來。

“梅先生你回來了?”南島有些驚喜,要說在懸薜院裡,誰給他的觀感最舒適,無疑便是李太梅。

梅先生看著南島笑了笑,低頭看著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說道:“這個是你南島哥。”

小男孩囁嚅著叫一聲‘南島哥哥’。

南島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看著梅先生說道:“梅先生你兒子?”

梅先生點了點頭,又看著小男孩說道:“你先和南島哥在這裡玩會,我去找你謝叔有些事。”

小男孩很是乖巧地點點頭,然後走到了南島身邊,低頭玩著手指。

南島於是放棄了先前的那些想法,拉著小男孩的手,看著向院裡走去的梅先生,說道:“你啥時候回來,我等會還要去聽講道。”

梅先生轉回頭,看著南島說道:“那你便把他也帶過去吧。”

“這樣可以嗎?”

“你都被拒收了,都照樣在裡面晃悠,別說別人了。”

梅先生有些沒好氣地說道。

南島摸摸頭,想著也確實是。

然後看著一旁的小男孩笑著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李蝶。”

好傢伙,怎麼還罵人呢。

小男孩大概知道這個名字有點怪,想了想,又解釋道:“是蝴蝶的蝶。”

南島笑呵呵地說道:“我知道。”

二人便蹲在懸薜院大門隨意地扯著淡。

“南島哥你為什麼一直打著傘啊。”

李蝶看著蹲在一旁的南島手裡那把傘,十分不解的問道。

南島抬頭看著傘,說道:“因為我的身體不太好,淋點雨什麼的,就會生病,所以就一直打著傘了。”

“哦。”

小男孩李蝶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梅先生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南島想了想,便帶著李蝶往青牛院那邊走去。

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學子認得李蝶。

“咦,這不是梅先生的兒子嘛。”

“好像是的,比去年看著又高了一些了。”

“要不要帶他打會牌。”說話的那人捱了朋友的一拳。

“小心梅先生找你算賬。”

“哈哈哈哈。”

......

二人走到了講道坪旁,雲胡不知正在講他的數理院大道,南島聽得腦殼痛,於是便拉著李蝶去了張小魚那邊。

張小魚似乎又恢復了本性了,正在講道坪上侃侃而談他的牌桌戰績。

下面的學子們聽得昏昏欲睡。

畢竟人盡皆知張點炮。

南島帶著李蝶在杏樹下坐著,過了許久,張小魚結束了吹牛,開始教學生們劍道修行。

南島聽得很認真,本以為一旁的李蝶會打瞌睡,轉頭瞅了一眼,才發現這小子睜著眼睛聽得正入神。

莫不是劍道天才?

南島心裡暗自想著。

過了沒多久,張小魚便結束了講課,拖著教學用劍,懶洋洋地往南島這邊走來。

“好累啊,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師兄們不來這裡賺錢了。”

張小魚有氣無力地走了過來。

南島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張小魚嘆息一聲說道:“因為我們都是天才,師父他隨便教教,就不管了,到這裡教學,你非得一點點給他們說了,他們才能知道個大概。”

南島頗為敬佩地看著張小魚。

“師兄,裝逼還是你會裝。”

張小魚得意的笑著,然後看向南島身旁那個一直盯著自己的李蝶,說道:“這小子哪來的。”

“他是梅先生的兒子,梅先生有事去了,讓我照看一下。”

“他會打牌嗎?”

“.......”

李蝶卻是說道:“我可以學。”

南島慌忙捂住了他的嘴,說道:“這可不興學啊。”

張小魚笑嘻嘻的看著李蝶,說道:“你為什麼想學打牌?”

李蝶從南島的手裡掙脫出來,看著張小魚說道:“因為我想學劍。”

張小魚驀地沉默下來,看著李蝶說道:“誰教你這麼說的?”

李蝶想了想,說道:“我爹。”

南島有些茫然地聽著二人的對話。

他好像聽懂了一些,又好像啥也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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