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輕風去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百七十章 出師未捷身先死,大明話事人,隨輕風去,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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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二爺是個有底線的人,還想講講規矩。

但他碰上了沒有底線的席大朝奉,說不了幾句就被頂的無話可說了。

所以他只好無能狂怒,朝著韋巡撫喝道:“你當真是個糊塗官!”

其餘眾人無語,當面大罵巡撫“糊塗官”,也就宰輔公子能幹得出來了。

不知為什麼,有點羨慕這種底氣。

但韋巡撫仍然不為所動,他既然敢收錢辦事,那早就做好了被罵的準備。

如果還想在仕途混下去,可能要顧忌一下宰輔公子以及他爹。

但自己都已經打算半年後退休回家了,只要不造反,還有什麼可在意的?

對一個退休老頭搞政治追殺,是違反大明官場道德的!

就算有人彈劾自己貪贓受賄,但具體數目又沒人知道。

實在躲不過去時,就交個一千兩當作罰贓,事情也就對付過去了,剩下的大頭還是自己的。

人都退休了,還要怎樣?

申二爺不解氣,怎奈罵人詞彙量很貧乏,只能重複了一遍意思:“我當真沒見過比你更糊塗的官!”

韋巡撫還是沒反應,罵就罵吧,被宰輔兒子罵幾句又少不了一塊肉。

世上事情就是這樣,有得必有失。

這時候,林大官人的巨大身影擋在了申二爺前面。

然後聽到林大官人大聲的說:“申二爺你閉嘴!

大中丞為人賢明,生性慈惠,居官正直,做事有度,乃是我林泰來最敬仰的官長,也是伱能隨意謾罵的?”

申用嘉:“.”

你林泰來踏馬的到底是哪邊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自己剛才在幫著誰說話,幫著誰開脫?

林泰來環顧周圍官吏,繼續高聲道:“除了品性可敬之外,大中丞乃是全吳之長,官民之領袖,不可不敬!

誰若輕慢大中丞,我林泰來第一個不答應!”

眾人:“.”

林泰來今天這表現,活脫脫像是一個腦殘粉!還是自帶乾糧、被賣了還幫著數錢的那種!

袁知縣本想找機會,幫著林大官人說幾句話,見狀也閉上嘴了。

反正林泰來也說過,公開場合不要表現的過於親近,以免被府衙猜疑。

連席大朝奉也被林大官人的言行震住了,愣了愣後,急忙催促道:“請大中丞下令吧!”

他唯恐讓林泰來再繼續表演下去,能直接把韋巡撫策反了!趕緊先抓了人再說!

其實韋巡撫內心深處有一點點遺憾,為什麼不早三十年遇上林泰來?

林泰來嘆道:“我林泰來本身並不足惜,唯恐大中丞清譽遭毀啊!

大中丞實乃當世之良臣,怎奈左右有奸邪矇蔽!”

韋巡撫無動於衷的想,難道他不知道席思危是奸邪小人?

但席思危給的實在太多了,所以才能站在自己身邊。

“多說無益,帶走!”韋巡撫揮手道。

立即就有兩個親兵上前,準備捉拿林泰來。

巡撫諭令一出,連宰輔公子也攔不住了,府縣官更只能冷眼旁觀,這就是封疆大吏的權威。

林泰來仰天大笑,“想不到我如此敬重大中丞,反而要就擒於大中丞之手!

之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奸邪小人之過也!”

要出事了!屢屢被“推舉”的申二爺對林大官人的套路最熟悉,聽到林大官人如此嫻熟的進行輿論動員,就非常敏感的覺察到要出事。

所以申二爺立刻找了個能完整望見席大朝奉的最佳角度,等著看戲。

只見林泰來展示出了與巨大身形極為不相稱的靈巧,一個跳開閃過了兩名巡撫親兵的擒拿。

然後林大官人不退反進,朝著巡撫方向,巨大身形大步前衝,氣勢十分逼人!

看到這一幕,眾人心裡“咯噔”一下,難道要親眼目睹萬曆朝江南第一大案了?

雖然江南刁民圍攻巡撫的例子有過,但刺殺巡撫史無先例!

沒有人質疑林泰來有沒有這個實力!

巡撫標兵雖然號稱三營一千五百人,但不可能隨時都圍在巡撫身邊,更不可能全部都跟著擠在岸邊。

所以在這樣安全場合,巡撫身邊只有八名親兵護衛。

除去已經被林大官人閃過的兩人,撫標親兵就只剩下了六人。

他們神情高度緊張,拔出了武器,齊齊擋在了韋巡撫身前。

人的名樹的影,不由得他們不緊張!六個人也很可能不夠用!

韋巡撫的臉色都有點顫抖了,事先誰能想到,區區一個歡迎儀式也會遭遇變故!

事起突然,親兵們正糾結上前進攻,還是死守時,便聽到林泰來大叫一聲:“捉姦邪,保賢臣!”

但這句話聽在飽讀詩書的眾人耳中,總覺得像是“清君側”。

不過巡撫親兵聽到後,便鬆了口氣,下意識的再次收縮,只圍著韋巡撫防守了。

從剛才表現判斷,林泰來對韋巡撫沒有多大惡意。

只要巡撫安全,那他們就是安全的,犯不上去拼命。

如果能有選擇,沒人想和蘇州城第一好漢拼命。

於是站在巡撫左右的席思危大朝奉,在撫標親兵收縮守衛巡撫後,立刻就被凸顯了出來。

席大朝奉轉身就想跑,結果被林泰來一拳擊倒,在地上打兩個滾。

林泰來又迅速上前,拖著席大朝奉遠離了巡撫。

席大朝奉沒有昏迷,很是掙扎了幾下,但被林大官人踹了兩腳後,就老實了。

看著金主被拖走,韋巡撫急忙叫道:“放人!”

林泰來叫道:“大中丞明鑑,不能放!事關機密,等左右無人時細稟!”

韋巡撫不想接話,經過了剛才這一遭,誰敢在“左右無人”時見你?

從船上又跳下來二十來個手持長槍的撫標親兵,組成了一個小陣型,朝著林大官人虎視眈眈。

但撫標親兵也不敢輕易上去,因為席大朝奉在林泰來手裡,相當於一個人質。

韋巡撫重新獲得了安全感,厲聲喝道:“本院命令你放人!如果不從,軍法從事!”

林大官人悲憤的叫道:“大中丞為何不肯相信誠實之言,甘受此等奸邪小人蠱惑!”

然後卻很順從的將席思危扔在了地上,慢慢的退後了幾步。

旁邊圍觀的官吏士紳頓時大失所望,就這?大戲這就草草結束了?

本來心裡還期待著,林大官人單槍匹馬於萬軍之中直取巡撫。

結果就是拖了個人質出來,然後巡撫大佬一句話,林泰來又乖乖的把人質放了。

這反抗精神有點太不徹底了,對體制的奴性也太重了!

披頭散髮的席大朝奉也顧不得形象,連滾帶爬的回到撫標親兵身後。

看到席大朝奉輕易被放回來,韋巡撫也有點迷惑。

林泰來對自己過於言聽計從了吧?難道他真是自己的仰慕者?

“抓人!抓人!”席大朝奉氣急敗壞的喊道。

他出身鉅富之家,自幼養尊處優,從沒有當眾像死狗一樣被人拖地走!

林泰來正了正冠帽,從兜裡掏出一張牌票,嚴肅的說:

“本人木瀆港分關主吏林泰來,受滸墅關關署、木瀆巡檢司委託,前來捉拿殺官造反案主謀兇犯席思危!請大中丞示下!”

眾人:“.”

臥槽!本以為大戲已經落幕,難道其實才剛開始?

“哈哈哈哈!”申二爺忍無可忍,笑出了豬叫聲,對王禹聲說:“剛才我說的沒錯吧,這就是智慧!”

在場這麼多人,只有他提前半步覺察到了林大官人的套路!智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王禹聲看不過眼,說了句:“這與智慧有什麼關係?全都是你捱過的經驗吧?”

只有袁知縣聽到“殺官造反”幾個字,突然就醒悟到了!

難怪當時林泰來說要“警鐘長鳴”和“時時提起”,原來是這個意思!

席大朝奉愣了下後,也大笑幾聲,不屑一顧的說:

“這是你們棍黨的慣用伎倆,經常找點命案栽贓別人!今天我倒要見識見識,你能怎麼陷害我!”

林泰來說:“七月初九,滸墅關王稅使、長洲袁知縣前往木瀆港參加開關儀式。

座船在胥江中遭受暴徒持械圍攻,當時暴徒企圖製造沉船,將兩位老爺溺於江中。

性質極度惡劣,所幸被我林泰來及時趕到並解救。”

然後對袁知縣問道:“情況是否如此?”

袁知縣點點頭,作證道:“確實如此。”

林泰來又繼續說:“後經過追查,暴徒並不知座船中人物身份。

但是另有主犯,給了暴徒二百兩銀子,指使暴徒圍攻指定座船!”

聽林大官人說得有模有樣,眾人不由得認真起來,難道這“殺官造反案”不是開玩笑的?

林泰來抬手指向了席大朝奉,鏗鏘有力的說:“據我查訪,這個收買暴徒企圖殺官的人,就是席思危!”

心裡沒鬼席大朝奉完全無所畏懼,當即罵道:

“混賬賊子!膽敢在此血口噴人!各位老爺明察秋毫,豈能容你胡編!

須知誣告反坐,你林泰來就等著家破人亡吧!”

林泰來又不緊不慢的從兜裡掏出一張票子,展示給附近人。

“此乃席家開出的匯票,可兌白銀二百兩,做不了假,是我從暴徒那裡搜出來的。

據暴徒交代,這匯票就是席思危交給他的,事情也是席思危指使的!”

如果林泰來隨便拿出幾錠銀子,說這是證據,那就太假了,別人也不會輕易相信。

銀子這東西又沒記號,就算有記號也很容易偽造。

但特定匯票(銀票)就不一樣了,上面都有專屬的記號花色,經過辨別,是能看出由席家開出的。

這算得上是一種很過硬的證據了,因為二百兩銀子對底層人來說絕對是鉅款,如果不是席家人主動交付,底層人哪有機會得到這種大面額席家匯票?

眾人齊齊看向席大朝奉,眼神已經充滿懷疑了。

蘇州城的骨幹官員都在這裡,大家對“殺官”都很敏感!

如果席大朝奉真的膽敢動了這個心思,大家不介意一起送席大朝奉上西天,縱然有巡撫庇護也沒用!

本來剛才席大朝奉踐踏規矩的行為,就已經很讓大小官吏反感了。

又聽到林泰來說:“另外還有人證,在開關儀式當天,席思危乘坐樓船,停靠在木瀆港對岸,居高臨下進行窺測!

他肯定親眼看到王稅使、袁知縣上了座船,然後就發生了暴徒襲擊事件!

若不是席思危指使,世間哪來這麼多巧合!”

這下連韋巡撫也淡定不住了,驚疑的問向席大朝奉:“林泰來所言可是實情?”

席思危不假思索的答道:“全都是構陷!”

林泰來立刻質問道:“那請你席大朝奉對眾位老爺解釋解釋,為什麼你的匯票會在暴徒手裡,為什麼你在對岸偷窺!”

席大朝奉頓時語塞,這兩件事都屬於不好否認,但一時也說不清的事情。

給那幾個堂口錢財,是為了收買他們加入新吳聯當臥底,然後製造一些比如走私之類的案件,栽贓給林泰來。

而等自己全面發動奪取林氏基業後,這些堂口可以作為班底接收地盤。

至於為什麼會在對岸偷窺,那純屬自己發神經!

早知道就不該為了省事給匯票了,但當時也沒想到,會被牽扯到“殺官”的嫌疑!

這時候,當事人袁知縣忽然開口道:“本官與席思危向來無怨無仇,他為何要襲擊本官?”

林泰來對袁知縣行了個禮,回答說:“其實袁縣尊你是順帶的,王稅使才是席思危的主要目標!

諸公可能有所不知,朝廷准許開設木瀆港、蠡口港兩個分關時,在分關主吏人選上,王稅使承受了很大壓力。

當時席思危曾經以五千兩白銀賄賂王稅使,謀求木瀆港分關主吏職務,但被王稅使拒絕!

最後王稅使扶植了在下做主吏,這讓席思危懷恨在心,而且謀取分關賊心不死!

只要除掉了王稅使,關署稅使必定換人,而且我在分關立足未穩,席思危就又有機會取代我當分關主吏!”

說到這裡,林泰來忽然對席思危喝道:“正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席大朝奉敢以祖宗發誓,自己從不覬覦木瀆港分關麼?”

趾高氣揚的席大朝奉慌了,彷彿有一張看不見的大網把自己捆得要窒息!

他對官員們的底線也沒有信心,這事好像不容易過去了!

與林泰來打過交道的那些人都說林泰來可怕,但不親身體驗一次,也不知道這麼可怕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就這麼無中生有的製造出這麼大的冤案了!

自己剛跟巡撫下了船,還什麼都沒做呢!真踏馬的出師未捷身先死!

眾人越來越陷入了深思,怎麼林泰來編的越來越象是真的?難道確實是真相?

物證有點,人證也有點,連動機也非常充分的有了。

以當今的辦案邏輯,這踏馬的都足夠當堂宣判了。

就算是冤假錯案,等被糾正時,人都已經輪迴幾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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