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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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脖子上有明顯勒痕。

胸前有菱形擦傷。

背後有一處紅印。

腳腕上有淤青。

手指甲中有殘留的纖維物。

手心中有一個有點像“花”形狀的鋼筆刺青。

林默將觀察到的內容輸入腦內，開始進行推理分析。

上吊自縊，脖頸兩側向上提空，角度應該是斜上方，但這條是水平環形，且有兩條索溝，說明被勒了不止一次。

林默向前，盯住屍體眼睛，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你，鋼琴師，不是自殺。”

彷彿回應似的，林默的判斷打通魔法咒語，鋼琴師從暗處出現，像夢魘一般，和林默一起觀察著自己的屍體，這是林默在利用屍體推理時的想象。讓屍體說話就是清道夫最擅長的技能。

鋼琴師看著嚴肅的林默，笑了笑：“清道夫，到了你最擅長的了。對，我是被他人勒死，一定會反抗抓撓。”

林默點點頭，仔細檢視著鋼琴師屍體的指甲，從他的指縫中揪出紫色纖維來，鋼琴師看了一眼，林默問道：“所以這個，就是兇手的衣服纖維？”

林默仔細回憶，只有女病人才會穿紫色的服裝。

鋼琴師發出輕嘆，對著林默捏著的纖維：“我居然被一個女人弄死了？晚節不保啊。”

鋼琴師再看向自己屍體胸前菱形擦傷，指給林默看。

“這是生活反應，是生前傷。痕跡像是菱形地磚上的摩擦帶來的。”

可是，在整個醫院裡並沒有看到菱形地磚，林默重新檢查了自己的記憶。

鋼琴師搖搖頭，笑了：“那是因為很多地方你還沒去。”

“腳腕上的淤青……也許兇手是兩個人？”林默試圖確認，畢竟腳腕到脖頸，應該很難是一個人所為。

鋼琴師卻聳聳肩：“你說是就是咯。”

可林默還有懷疑：“最奇怪的是你手心的刺青，使用鋼筆刺上去的，是朵花嗎？什麼意思，你想告訴我什麼？”

鋼琴師笑了：“你猜？”

林默往後退了幾步，打量了一下週圍環境，關掉水龍頭後一片寂靜，他神色越發嚴肅：“兇手選擇在浴室棄屍，不是偶然。他應該知道我和你見面的時間、地點。”

“所以你怎麼辦呢？”鋼琴師挑眉問。

“還能怎麼辦？報警！”

還有什麼好猜的，說不定下一個受害者就是我了。

林默奔出浴室，按下牆上的警報裝置。

裝置上的紅燈亮起，警鳴聲響徹整個走廊。

……

護士長彭西帶著南希等人馬趕到時，林默已經守在浴室門口，沒有多餘的人出入。

彭西從浴室後出來見到林默不走：“這麼晚，414號你在這裡做什麼？”

林默先看了看剛到的達明，然後才回復彭西：“來洗澡。”

達明也走進浴室，問彭西具體情況。

當得知是399號自殺，414號發現的屍體，達明便向守在一旁的林默表達歉意。

“抱歉，讓你受到驚嚇了，我是天使療養院的院長達明……”

眼前的花白頭髮，學者模樣的院長給了林默一些期待，不等院長說完，便趕緊開口：“他是被謀殺的。”

達明並不慌亂而是問：“你看到有人行兇了？”

林默搖搖頭，準備和這個看起來儒雅的院長分析：“沒有，但從屍體徵象上看……”

但是林默的分析被護士長打斷了，彭西讓林默趕緊回去休息。

因為事態已經發生變化，加上已經有如此多證人在場，林默決定不再偽裝，等到警察來了就能找出真相。

“對不起，我不再是414號，我也不是瘋子，我叫林默，是唐人街偵探社的一名私家偵探。”

“你確實不是瘋子，你只是深度抑鬱間歇性躁狂並伴隨雙向情感障礙。”彭西一臉嚴肅。

林默差點破功笑場，他不知道貓小姐給他編的這些竟然真的會被當眾念出來。

“那些只是為了讓我潛伏進來而編造的理由，我進來就是為了和他碰面。”林默指了指屍體，“你們所謂的399號叫達邦，綽號鋼琴師，也是名偵探，他三個月前進來，是為了查一樁大案。”

林預設為自己條理清晰，很容易自證清白，但林默很快發現自己錯了。他看到醫生們面面相覷，他心裡暗道不好，這些醫生恐怕是把自己這些話當成“瘋言瘋語”了。

果然，彭西護士長冷冰冰的面容上也出現意外的神色：“沒想到你還有精神分裂的體徵。”

林默感覺不妙，更加堅定地說：“我不是精神分裂，我更不是什麼情感障礙，我很正常，我告訴你們，我敢肯定，有人殺了他！你們現在就要去報警！”

只要警察來了就好！

可達明接過彭西從南希手裡拿到的資料，眯著眼睛認真看了看，然後對著林預設真地說：“399號叫蔡明傑，是個華僑。入院前的職業為初中教師。”

該死，忘了鋼琴師肯定也給自己做了假身份。

林默看著周圍醫生的眼神，有些害怕，聲音大了起來：“不，他就是達邦，是鋼琴師，他還有一家古董店在唐人街……”

沒等他說完，兩邊的男護士在彭西的授意下夾住了林默，準備強制帶林默回房間，

林默被控制後更加激動起來，他知道問題越來越大了，下意識想要掙脫：“我怎樣和你們說你們才能相信？我真的沒病，我叫林默，是一名偵探！我在CrimaSter上有排名的，你們可以馬上去查！”

然而被取消了的社會名字在這裡並不起作用，414號才是他在這裡的代號，而他的一切也將在這裡慢慢被剝奪，直到他成為真正的414號。

林默已經被架了起來，看到院長點點頭，林默驚恐地四處看，鋼琴師已經消失不見，只見一個男護士上前給他打入鎮靜劑。

逐漸陷入昏迷的林默仍在唸叨著：“他真的不是自殺，你們應該馬上報警……報警……”

……

林默又一次掉進黑暗裡。

睜開眼，療養院晨鈴驚醒了林默。

為什麼夢不到Ivy，卻總有人在夢裡的無邊黑暗中狂按門鈴？

林默有些頭疼地在自己的單人病房裡醒來，雖然被打了鎮靜劑，但記憶並沒有缺失，晃了晃頭，清醒了一下的林默起身推開了房門。

他看到走廊內房門被一一推開，病人們都端著塑膠盆，內裡裝著毛巾、香皂等洗漱用品，很有秩序地走出病房，準備到浴室洗漱。

個別病人被護士攙扶著，和往日無異的景象，彷彿昨夜的命案從未發生。

從未發生是嗎？

林默衝上去，擠開其他病人，衝進浴室。

浴室內，鋼琴師的屍體已然不見，這裡如同任何事沒有發生一樣。

林默感到不可置信，重新衝回走廊。

這裡總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幫兇吧。

剛好看到護士南希扶著一個病人準備走來，林默抓住這個救命稻草，他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斷，這是個正常人。

“你們報警了嗎？”林默滿懷希冀。

“報什麼？399號嗎？”南希仍舊扶著病人。

“對啊，你們這裡死人了難道不報警嗎？”

“他是自殺，這在一個精神疾病康復機構裡不算什麼新鮮事。”南希不看他，把病人往浴室裡帶。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好像找錯了人，他環顧四周，攔下一名男護士，希望能借他的電話給外界聯絡。

男護士的話讓他更加心死。

“病人不可以隨意和外界聯絡，我們每個月有兩次探視日，分別是……”

林默知道，是15號和30號，可那樣就來不及了，林默打斷：“可以借下你的手機嗎？我真的有急事！”

男護士一臉無奈：“工作人員也禁止攜帶通訊工具入院。”

林默差點吼出聲來，“那我怎樣才能聯絡到外界？”卻看到男護士閉上了嘴，回頭看發現是護士長彭西。

她一改往日表情，一臉春風和煦地安撫：“外界不適合你，對你來說，這裡才是正常的世界。”

林默快要瘋了，他指著彭西：“我再說一遍，病情診斷書是別人偽造給我的！我進來只是為了和鋼琴師會面，我不是病人！”

彭西微微一笑：“是不是病人，不是由你決定的。”

快要崩潰的林默看向不遠處的大門，如今他對自由的渴望從未如此強烈過……想到昨夜的屍體，以及那毫不顧及他個人意志的鎮靜劑，林默不想再忍耐。

他突然撞開男護士，向門口跑去。

幾個護士阻攔不住，保安也沒追上他的身影。

快到了！就在林默接近大門的瞬間，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衝過來撲倒林默，隨即便給了他一頓痛毆。

是316號沙馬，曾經的泰拳手。

林默被撞倒在地上，沙馬騎了上去：“就知道你是壞人，咔嚓咔嚓！”

沙馬掰著林默的頭，林默痛苦大叫，肉體的折磨遠不如精神的痛苦，他差一點就能逃脫了，這該死的316號。

彭西護士長趕到制止了316號，沙馬聽話地起身。

316號明明能聽話，還是說他只聽某個人的話，林默被其他保安壓在地上，還在想著。

他看著大門，動彈不得的他發出痛苦的嘶吼，他真真切切認識到這間療養院或者監獄，可能會摧毀他。

不僅是因為兇手知道鋼琴師用密語傳遞的約定，無法出去的他已深陷性命危機之中，更是因為他明白當他的社會身份和姓名都被剝奪後，他自由的靈魂也將在這永無止境的日常迴圈中被消磨殆盡。

還來不及有更多思考，一名護士上前，給林默注射了一針鎮靜劑，林默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