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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王大龍等人在這上工,草甸子上就只有呂律和陳秀玉兩人,似乎整個世界都一下子安靜下來,有了種很清閒的感覺。

吃飽了肉的六條獵狗趴在草地上烤著太陽,三條同樣吃飽了的猞猁崽子,也跟元寶它們擠在一起,伸著爪子去撓狗崽們的下巴。

這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在那麼長時間的接觸中,對彼此都沒了提防。

呂律在給狼獾的皮毛鏟了油皮,清洗繃框後,又給自己好好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那股子沾染到身上的怪味兒,總算是沒了。

至於那套衣服,則被陳秀玉放木盆裡端到河邊,擦了肥皂搓洗,又墊在石塊上用棒槌打。

呂律換下來的衣服,只要被她看見,總會在很短的時間就出現在院子裡專門栽了兩棵樁,繫了兩根繩的晾衣架上。

她總是那麼勤勞,努力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兒。

呂律就坐在地窨子前的木墩上看著陳秀玉,心想著為啥努力那麼久,就是不見有孩子。

陳秀玉肯定是沒問題的。

自己的也夠長夠粗,感覺也啥問題。

想了半天,他越來越懷疑,是不是重生的緣故,有了什麼變化。

還是說,時間提前了,跟孩子的緣分未到。

看著陳秀玉端著衣服回來,呂律微微嘆了口氣:晚上再換個體位吧。

回到院子裡,幫著陳秀玉將洗好的衣服晾好,呂律被陳秀玉拉著,去看了倉房。

兩間倉房連在一起,呂律要求王大龍他們建得更大些,木門也弄得非常厚實。

都是呂律打算用來囤積山貨的,只是一間放動物皮毛,另一間則放山野菜、蘑菇之類的東西。

陳秀玉領他去看的,就是放山野菜的倉房。

仔細處理後涼乾的蕨菜、黃瓜香、柳蒿芽等山野菜,再加上這些時日積攢下來的蘑菇,都已經有十多袋了。

“她們幾個的,已經全都分走了,剩下的都是咱們的。”

陳秀玉興奮地展示著自己這些日子的成果:“今年冬天的山野菜已經已經夠吃了。還有我種那些菜,長得也很好,到入冬了,收起來放地窖裡存在,再去買些土豆、蘿蔔……”

今年的土地,從陳衛國手裡撿了個便宜,苞米地裡,除了苞米,還有種在裡面的大豆。至於蘿蔔、土豆之類的只能去買。

事情倒也簡單,到時候往區上跑上一趟就行。

每到冬季,區上的集市上,這些東西會有很多人拉來賣,不像糧食和肉那麼緊缺需要用票,都是各自的自留地或是開出的小片地裡種出來的。

倉房裡,糧食也攢了不少,主要是大米、白麵,也各自攢了兩袋,喂牲口的黑豆、苞米、油餅,也有四五袋。

每次到區上,不論是呂律還是陳秀玉,都在儘可能地用錢換票,購買著糧食。不過,今年的稻米和苞米收割起來,交了公糧後,明年的糧食就問題不大了。

可依然還是需要儘可能地多買一些。

草甸子裡的十二隻鹿和那隻孤獨的獐子,冬季少不了要喂。苞米的秸稈和稻草也得收集起來,餵馬,喂鹿等都行。

呂律仔細想了下:“等這次秋獵結束,山裡的榛子、松子之類的東西也差不多成熟了,到時候你們進山的話,多弄一些這方面的東西,到時候咱們收一些。”

“收這些東西幹啥啊?”陳秀玉有些莫名。

“明年咱們多養些飛龍吧,能弄到的話,還會養一些其它東西,這些松子啥的,都能用來餵養。那些錢,咱們隨時可以賺,但錢放著也只是放著,得讓它活起來,錢生錢。”

這年頭,松子、榛子啥的,賣不出價格,完全可以進行轉換,讓它們成為飼養一些珍貴的,值錢的小動物的食物。

陳秀玉是個聰明的人,一點就明白了呂律的用意,滿臉欣喜地點頭。

隨後,呂律去看了籠養著的七隻飛龍,然後又去檢查了黑蜂的情況。

一箱箱活框中,蜂蜜已然又儲存得滿滿當當,看著箱底落下的一層雜物,呂律知道自己有活幹了。

蜂箱內得經常清掃,該新增巢礎的得把巢礎加上,不然蜂群在裡面把蜂脾給做亂了,可不好打理。

養蜂看似簡單,但其實是需要相當耐心且細緻的活計,稍微馬虎,全場蜜蜂一下子廢掉,是很常見的事情。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呂律都在忙這件事情,陳秀玉也跟著幫忙,順便跟呂律學習打理。

在臨近傍晚的時候,王德民提著個包走了進來。

還在蜂場中忙活的呂律看到他來,在陳秀玉去給王德民開門的時候,呂律剷下一塊沒巢礎,把巢脾建在蜂箱內壁上的巢脾,新增了新的巢礎後,蓋上蜂箱蓋子後,他捧著幾塊儲滿蜂蜜的蜂脾朝著王德民迎了過去。

“大爺,今天咋得空過來啊?”

呂律說著,將手中捧著的蜂巢蜜給王德民遞過去一塊。

王德民接過蜂巢蜜,先滿滿地連帶著蜂脾咬了一口,舒服地嚼著,然後將手中提著的包遞給呂律:“這是泡虎骨酒需要的那些藥材,可費了我不少功夫才找齊。”

呂律接了袋子,開啟看了下,笑道:“晚上我就把它給泡上……大爺,屋裡坐。”

“算了,我看你小子得忙著經管你那些蜜蜂……”王德民有些猶豫。

“我忙啥啊,那些事兒,這不還有明天嗎?”

呂律拉著王德民就往家裡走。

王德民笑了起來:“我其實就是衝著蔣大哥給伱送來的兩罈子老龍口來的……我是沒想到這老哥居然還藏著這種好東西,平時啊,不是那個人,你想從他那裡撈點好處,那可難了。

你小子……我還從沒見過他主動給人送東西的,還是你行啊!”

說話間,三人前後跟著進了屋子。

陳秀玉先一步跑進廚房攏火,開始準備晚飯。

呂律則招呼王德民到炕上坐:“你要是喜歡,等你回去的時候,我給你裝些。”

“就等你這句話了!”王德民哈哈大笑起來。

“你先坐著,我去給你泡茶!”

呂律在王德民脫了鞋子,盤腿坐到炕上的時候,轉身去取杯子、茶葉和保溫瓶。

卻聽王德民在後邊叫了起來:“泡啥茶啊,直接倒酒!”

呂律愣了下,回頭看著王德民:“都沒點下酒菜墊墊肚子,直接這樣喝,怕是不太好吧!”

“放心,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哎喲,這兩天在家,我家那癟犢子回來一趟,跟你大娘說讓我少喝點酒,結果,你大娘就把我那些酒啊啥的,全都給鎖起來了,這可把我憋壞了。”

王德民說得唉聲嘆氣,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樣:“我是個赤腳醫生,自己能不能喝,心裡清楚得很。我又不是那種喝了一點譜都沒有的人。”

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飯,呂律知道王德民在這方面確實很有酒品,也總是控制在一個合適的量。

也就是上一次從張廣才嶺回來的時候,一干人聚在呂律這裡,都喝了有些醉意。他不由問道:“大爺,該不會是上次在我這裡喝醉了,回去被大娘罵了吧?”

“盡瞎說,她敢!”王德民瞪了呂律一眼。

呂律一看,頓時笑了起來:“明明被我說中了,你看你,臉都紅了,還急眼了……酒可以喝,但是一定得適量。你得保證,不是我捨不得,是真怕你受不了,怎麼說也上了年紀了。”

“跟你大娘一樣囉嗦,行了,知道了,趕緊的!”

王德民催促道。

呂律到了廚房,讓陳秀玉先炸一些花生,他自己則用小碗,端了兩碗酒回來,剛一放桌上,王德民先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啊……”

彷彿這酒入肚,是一件多麼舒爽的事情一樣,看得呂律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陳秀玉很快將炸好的花生米給送到炕桌,兩人拿了筷子,一邊吃著花生米,一邊喝酒嘮嗑。

“我以前跟著兩個山油子在山裡採藥,一個叫柱子,一個叫傻狍。柱子說是男子漢就要會喝酒,傻狍也動心了,想要練成個海量。

他用了一個老戰術——循序漸進,就像他相信,只要挖山不止,就一定能把日子過好一樣。”

王德民喝了一小口酒,扭頭看著窗子外邊。

山油子,是山裡人對經常跑山採藥弄山貨換錢的人的稱呼,簡單來說,就是經常在山裡晃盪的人,都能被叫做山油子。

見王德民情緒有些異常,呂律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些什麼,也不多插嘴,就默默地聽著。

跟上了年紀的人相處,呂律一直認為,做一個合格的聆聽者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尊重。

活了一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一些壓在心裡卻又覺得不吐不快的故事。

他們缺的,只是一個能聽到他們心聲的人。

這也讓呂律草甸子,似乎老頭子光顧得更多的原因。

“傻狍抽空在山裡挖了很多黃芩,曬了兩斤多,到供銷社換了老白乾,把行軍水壺灌得慢慢的,拿到深山窩棚,每頓飯都喝上一口,喝了好多天,全喝光了,他覺得酒量應當練的差不多了。

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的時候,我們把採到的藥送回公社的路上,正碰到熱鬧,公社從屯裡帶來半個豬,一桶豆油和十幾斤酒,還有五斤月餅,犒勞麥收大會戰的幾十個社員。

革委會的也來慰問。

不過都是山裡人嘛,大大咧咧、糊里糊塗的,管它什麼明目,管他誰來陪吃,只要有吃的就高興。

於是,就在拖拉機掉頭的平地上,用木板、木墩兒搭了兩溜桌子,這可是山裡有史以來最排場的露天大宴席。”

王德民說到這兒,又端起酒喝了一口,用筷子接連夾了四五顆花生米在嘴裡邊嚼著:“我們也是恰逢其會,就弄了些藥材給他們燉肉,成功混進去吃喝。你猜後來咋樣?”

“肯定是喝醉了!”呂律笑道:“這酒量哪是那麼容易練起來的。”

王德民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兩山油子,上桌後,菜還沒吃上幾口,就拿著六十度老白乾對砰,結果,很快就爬桌下去了,然後一個提著刀要上山打看到的野豬,一個則是蹦到旁邊的水泡子裡游泳,哈哈……拉都拉不住啊!”

呂律也被逗了笑起來,本以為是個憂傷的故事,沒想到那麼樂呵。

但聽完後,呂律卻也有些觸動:男子漢,漢子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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