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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輕拂,鳥語花香,一束暖陽自雲層裡斜射下來,照在悅來客棧堂前,四野大地上泛起白亮亮的光。
此刻,天空中的陰霾已逐漸散去,更顯得湛藍高遠。
悅來客棧的大堂上,一干眾人正在為一段離奇的感情糾葛而長吁短嘆,愁眉不展。一時間,堂中氣氛變得異常尷尬沉悶。
每個人皆都神情凝重,沉默不語,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楓被那青衣少年一劍洞穿肩膀,鮮血浸出已染紅了衣襟。
而他彷彿並未感覺到痛楚,只是呆立在那裡,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曾經不可一世的英勇氣概,頃刻間蕩然無存!現在的他,只是一個罪孽深重悔恨交加的落魄老人而已,他一臉的悔恨哀愁,痛苦而又悲壯!
上官紅琴撕下一塊衣襟,為丈夫包紮好傷口,雙手攙扶著他,雙眼定定地望著他,一臉憂傷。
此刻,她的心裡五味雜陳,對丈夫是又愛又恨。
曾經,在她的心裡,丈夫是一個頂天立地仁義無雙的英雄。一直以來,她為擁有這樣一個男人而感到無比榮耀,這一生能和他雙宿雙飛,她甚是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而現在,她卻感到滿心的痛苦和委屈,丈夫的光輝形象一下子從她心裡轟然倒塌。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全心全意愛著的這個男人居然還有那麼一段悲壯離奇的舊情故事。
這麼多年來,他為什麼要瞞著自己?難道僅僅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傷心?她心裡有太多的委屈和疑問,想讓丈夫親口告訴她,可他現在又還能說什麼呢?
站在一旁的許冷月滿臉驚恐,身子瑟瑟發抖,今天這裡突然發生的一切,完全令她難以接受無所適從。
她怎麼也想不到,就在片刻之間,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冒出這樣一個陌生的哥哥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過離奇,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那青衣少年撤回了劍,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他凝視著劍鋒上的殷紅血跡,突然仰天發出悽慘的笑聲,他臉上的表情奇異而痛苦。
他忽然想起了母親臨死前的情景:母親表情痛苦,緊緊握著他的手,字字血淚的告誡他:如果有一天尋找到親生父親,千萬莫要怨恨他,並且要告訴他自己身世的真相,與他相認,告訴他,就說娘從來沒有恨過他!
母親艱難的說完這句話,便嚥下了氣閉上了眼睛。
這是母親臨死前唯一的遺願,他雖然萬分不情願,但又怎能忤逆母親臨終前的囑託呢?他萬般無奈,只得含淚點點頭答應了。
今天,他萬萬也沒想到,竟然在這山下客棧裡無巧不巧的遇上了許楓。也許這真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
他本想在問清楚事情真相之後,便和他作個了斷,以他現在的武功,他本沒有把握能殺得了許楓的。
可當他一劍刺出時,他怎麼也想不到,許楓竟然沒有還手,也沒有閃避。
眼看著那凌厲的一劍就要刺穿他的心臟時,他卻忽然鬼使神差般的在空中一頓,劍勢隨即偏離了方向……
母親臨終前對她說的話,彷彿又迴盪在耳邊,他不能違背母親的心願,不能讓受盡苦難的母親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這個男人,不管他曾經對自己和母親造成了多麼大的痛苦傷害,但他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小的時候,他常常向母親詢問一些關於父親的事情:父親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他無數次在腦海裡想象著父親的模樣。許多寂靜的夜晚裡,他甚至在睡夢中看見了父親,他高大偉岸,笑容親切,總是微笑地望著他,陪他玩樂,給他講故事,甚至教他騎馬狩獵練武!……
而孃親總是告訴他說,父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少不更事的他,只得在無盡渴盼中,一次又一次被母親的話搪塞過去。
時光飛逝,昔日懵懂的小孩兒已成長為英俊挺拔的少年,並且拜了後山上一個砍柴的獨居老爺爺為師,習得了一身武藝。
那老人見孃兒倆命運多舛孤苦無依,生出了惻隱之心,常常為他們送上些好吃的,幫助孃兒倆擔柴挑水,為他們解決一些生活上的困頓。
這令從小沒有品嚐到父愛的他倍感溫暖,一來二去,相處日久,他心裡漸漸對這位獨居老人生出了一種特殊的感情:一方面感激於老爺爺傳授他安身立命的武功,另一方面,天長日久的相處中,他也對老爺爺滋生出近乎父親般親切的依戀。
在他心裡,早已將這位慈善的老人當作了自己的父親,並暗暗立誓,以後一定要為老人養老送終,以報答他老人家的知遇之恩!……
和風習習,陽光溫柔,已是暮春時節,大地卻依然溫暖多情,將最美的景色奉獻給人間。可人間的許多事物卻未必多情,有時,而多情卻總是被辜負,所以,才有那麼多悲歡離合的故事!
許楓顧不得傷口的疼痛,目光裡忽然充滿了慈愛的笑意,熱切地望著那青衣少年,說道:“是,是我造下的孽,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我理應承受這樣的苦果!”
他深深嘆了口氣,垂下頭去,喃喃念道:“老天有眼,將你送到我的身邊,二十年了,你都已長大成人,沒想到我們父子還能有相見的一天!孩子,我不求你能原諒我,但當年的情形,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說罷,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那些血淚交織的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現,令他痛苦不堪,而更多的是悔恨負疚。
眾人看在眼裡,禁不住陣陣揪心。
許冷月突然一下子撲進爹爹懷裡,“哇”的一聲,嚶嚶哭泣起來。
她還只是個孩子,哪曾見到過這樣令人痛苦難堪的場面,剛才爹爹莫名其妙的被那陌生的神秘少年刺傷,現在又聽到爹爹說出這樣傷感的話,令她既心疼爹爹,又著實惶恐不安。
這段時間已發生了太多不幸的事,先前是自己和花妹不慎墜崖,險些丟掉了性命,眼看著好不容易轉危為安,一家人能快快樂樂的在一起享受天倫,而如今,竟又突然冒出這麼樣一個陌生的少年,說自己是爹爹的孩子,原本美好寧靜的生活就這樣被打破了。
她只覺得心裡一陣憋屈難過,像是纏繞了一堆亂麻,理也理不清,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許楓撫摸著女兒的頭髮,安慰著說道:“月兒乖,不哭,不哭了啊,別害怕,爹爹不會有事的。”他扶著女兒的肩膀,眉目舒展,慈愛地望著女兒微笑,又伸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柳如煙和楚夢花滿臉焦急的站在一旁,心裡七上八下,不知是何滋味!這畢竟是許伯伯的家務事,他們卻也是幫不上忙的,只能站在一旁乾著急。
柳如煙數次欲開口說話,喏喏著,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了下去。當下此番情景,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突然,那青衣少年反手挽出一個劍花,“倉”的一聲脆響,長劍已入得鞘中。
眾人不禁又是一愣,詫詫的望著他,他的神色已不再像剛才那般激動,只是目中的憤恨憂傷之色猶甚。
過了半晌,他定定地看著許楓說道:“許楓許大俠,這個名號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貫耳,我雖只是一介無名小卒,卻也聽說過許大俠仁義無雙、義薄雲天的俠名。今日能夠得見,也算是我三生有幸!”說著,竟朝許楓抱拳作揖,沉吟著說道“許大俠,方才得罪了!”
說罷,竟冷冷一笑,轉頭望向他處。他的話說得一本正經,言語間卻充滿了譏笑嘲諷之意。
在來的路上,他原本已經想好,倘若真的能見到許楓,他也不必和他多費唇舌,直接一劍殺了他,但驀然間又想起母親臨終前字字泣血的囑託……想到母親那渙散絕決的眼神……
他忽然又猶豫了,他實在不忍違背母親的遺願,如果自己真一劍殺了許楓,母親若泉下有知,也不會瞑目的,更不會原諒他!
雖然終於見到了這個被他恨之入骨的父親,儘管他曾經無數次想象著和父親相見時的情景。
特別是在年幼時的夢境裡,他常常會在夢裡,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向他走來,嘴裡一聲聲呼喚著他的名字,伸出一雙溫暖的大手牽著他的小手,一起走進了美麗的桃花園,一起在草地上嘻笑奔跑,一起做著開心的遊戲……然後,那個男人會將他扛在肩上,帶著他回家去,家裡有孃親正在等待著他們吃飯,一家人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小時候,他常常會在這樣的夢境裡笑出聲來,但當他從夢中甦醒過來時,才發現這麼美好動人的景象卻是假的,只是一個虛幻而遙遠的夢!
今天,這個曾經在夢裡出現了無數次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是那麼真實,那麼鮮活!
可這再也不是夢裡那美好的景象,而是冰冷而殘酷的現實,他實在無法忘記這二十年來,他和母親相依為命,一起度過的那些悽風苦雨的日子,他實在無法忘掉這個男人帶給他們母子倆的那些傷痛。
所以,要讓他打心眼裡原諒這個從未承擔起任何責任的父親,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此番情形,實在讓人不忍卒睹,許楓痴痴呆呆地望著那青衣少年,目中似有熱淚已將流下,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他實在不願讓旁人看到自己的軟弱和難堪。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又豈能如女人一般哭哭啼啼的,這樣的話,豈不是要讓這些後生晚輩們看了笑話。
所以,他只有故作鎮定,強顏歡笑的道:“孩子,要打要罵,我都甘願,只要能解開你心中怨恨,你想怎麼樣都行,是我辜負了你娘,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他嘴唇微微顫動著,伸出的手也在抖動:“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慢慢補償你,好嗎?”
那青衣少年冷冷一笑,笑聲悲涼,他忽然厲聲說道:“哼哼,補償?誰要你的補償?你補償得了什麼?你怎麼補償?你根本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既然你知道我和母親會一直在那裡等著你,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承蒙師傅他老人家的接濟,也許,我和母親早就已經死了!”
他轉過頭,冷冷地看著許楓,慘然一笑:“你以為,這些都是你能夠補償得了的嗎?你能讓我死去的母親重新活過來嗎?許大俠,你別做夢了,我今天來找你,並不是為了要和你相認,我是想要殺了你的。雖然我知道,論武功我絕不是你的對手,我並沒有把握能殺得了你,但我還是想殺你,我要讓你為當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還有,我絕沒有你這樣的父親,你不是我的父親,以前我沒有父親,以後也不會有!”他說的話冰冷絕決,令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許楓聽罷,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濃,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笑聲絕望悲涼。
忽然,他笑聲頓住,喃喃說道:“孩子,你這樣又是何苦呢?難道這樣真的能讓你開心嗎?為什麼不能給彼此一個機會呢?”
“這二十年來,你知道我們是怎麼過來的嗎?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豈是你所能想象得到的。給你機會?當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當母親病重奄奄一息的時候,你又在哪裡?我和孃親在那個村莊裡等了你二十年!你這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自私自利的偽君子,想要我原諒你,你這是做夢!”
這時,上官紅琴實在忍不住了,她表情痛苦的說道:“這位少俠,你千里迢迢的來到這裡,就僅僅是為了告訴我們這個真相麼?你究竟想怎麼樣?我們何不坐下來好生談談!”
她望著青衣少年,又望了望身旁的丈夫。眼睛裡閃動著奇怪複雜的光。這突然生出的事端,令她心裡亂作一團,既為丈夫心疼擔心,又為著他對自己的隱瞞耿耿於懷。
這個最親密無間的枕邊人,她滿心深愛著的丈夫,竟然將這件事情瞞了她二十年。
若不是今日在此間遇到這個少年,只怕還會被他一直矇在鼓裡,這樁舊情永不能見到天日。她突然心裡“哐當”一聲,彷彿有個什麼東西從心上摔落下來,摔得粉碎。
那青衣少年面向窗外,背對著她,幽幽說道:“哼哼,談什麼?我和你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我今日前來,一來,是為了替孃親討回一個公道,二來,也是想了卻我的一樁心事。我想看看這位譽滿江湖的許大俠,究竟生長了怎樣一副尊容!哼哼,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他冷哼一聲,斜眼瞟向身後的許楓。
他向前踱著步子,慢悠悠走到一張桌子旁坐下,將長劍擱在桌上。
窗外有風,有溫柔的陽光灑了進來,照射在大堂上暖暖的,泛動著白晃晃的光彩。樹枝上的幾片落葉從敞開的窗外飄落下來,翻卷著落在桌子上。
那青衣少年隨手拾起一葉,湊近眼前,仔細地端詳著。
眾人望著他,只見他神情古怪,一動不動,不言不語,也不知道是何意思!
店家掌櫃的和幾個小二聽見堂上的嘈雜聲,早已循聲跑了出來。後院廚房裡的三五個廚子,也乾脆扔下手中的活計,跑出來擠在一起看熱鬧。
掌櫃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來這裡開店營生已有十多個年頭了。
對於開客棧的生意人來說,這樣的事情自是時常都會遇到的。所以,剛開始聽到堂上響起打鬧聲時,也並不十分在意,以為只是有喝醉酒的客人,籍著酒勁撒潑鬧事,若只是這樣,上前各方勸上一番,將醉酒的客人好生安撫一下,打發走也就作罷了。
看了半天,原來並不只是喝酒鬧事那麼簡單。
剛開始,見到那後面才進來的青衣少年竟然莫名其妙的和先前來的那一大桌客人爭論了起來,看這些人的穿衣打扮,身上皆都操著刀劍兇器,看上去無一不是行走江湖的各路大神。
對於這樣的江湖客,他們自是不敢輕易得罪的了,只得小心翼翼的將他們服侍得周到滿意才算是好。
這些來路不明的江湖人,大多性情古怪,脾氣暴躁,倘若稍不留神,沒能伺候得周全稱心,招來一番說道打罵賴賬不給的還算事小,萬一遇到了那種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說不定客棧被砸,小命不保的劫難卻也是時常發生的。
他們深知這種人是萬萬得罪不起的,所以,只要沒影響到正常的生意經營,他們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見,對於本分做生意的人來說,最忌諱的便是管客人家的閒事了。
這掌櫃和堂倌們,在一旁看了一陣,聽著聽著,越來越感到他們今天鬧的這個事,並非僅僅只是普通的人際糾紛那般簡單的。
聽那神秘的青衣少年口中說出的話,他與這一班原本陌路的人馬卻有點非同尋常的關係。越是說到後面來,聽來越是離奇,原來被那少年刺傷的老人竟然就是這明月峰紅琴居的主人許楓,他們雖不是混江湖的人,但鼎鼎大名的紅琴居主人許楓許大俠,他們還是聽說過的。
江湖上盛傳,這許楓為人正直俠義,而且武功奇高,曾是一代叱吒風雲的大俠。誰也沒想到,他今天居然能在這裡現身,能親眼一睹許大俠的絕世風采,他們都顯得異常激動。
更令他們驚訝不已的是,這名滿江湖的一代大俠卻被眼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傷在了劍下。而越往下面發生的狀況,更是令他們驚得目瞪口呆:原來,這青衣少年竟然便是那許大俠的親生孩子!這樣的事,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只怕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就在大家看得越發起勁時,突然見那少年,竟又靜靜地坐在那裡,自斟自飲起來,彷彿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只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片刻功夫,那滿滿的一大壺酒竟然已被他喝了個精光。
他面上的陰鬱憂傷之色愈甚,顯見得滿腹愁腸,似是不能化解。
喝著喝著,竟然卻又痛苦流涕起來,嘴裡胡亂唸叨著:“娘,孩兒不孝,孩兒對不起您,違背了您老的遺願。你為什麼要讓孩兒來找他?見了他又能怎麼樣呢?娘,你告訴孩兒,孩兒應該怎麼做才好呢?”
他喃喃唸叨著,彷彿已有了幾分醉意,將空酒壺高高舉起,一個勁地往嘴裡倒,裡面已經空空如也,哪裡還能倒出酒來。他忽然將空酒壺重重地摔在桌上,“啪”的一聲,酒壺頓時四分五裂。
眾人見狀,大吃一驚,許楓站在那裡更是焦頭爛額,想上前勸慰,剛顫微微的走出幾步,卻又頓住,他現在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慰他才好。
眼下,他的情緒雖然已平復了許多,不再如方才那般對他動惡,但心裡依然是對他恨之入骨。他也已想見,現在無論他說什麼,他自是聽不進去的,只得一個人喝悶酒,自暴自棄。
眾人看得愁眉不展,只能眼巴巴望著許楓,看他又將作何打算。
上官紅琴將冷月摟在懷裡,一個勁地撫慰著她,她已漸漸止住了哭泣,只是滿臉憂傷的望著爹爹和孃親。
那一男一女呆呆的佇立一旁,幾次欲開口說話,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許楓終於緩緩走到那少年跟前,定定地看著他,終於說道:“孩子,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忘掉心裡的怨恨,那你就索性一劍殺了我!”
青衣少年,並不正眼看他,只是冷冷一笑,幽幽道:“殺了你?哼哼,你武功如此了得,我殺得了你嗎?”他搖了搖頭,喃喃道“你走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我今天就不該來的。從此之後,你我陌路再無瓜葛!我原本就沒有父親,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許楓悲憤交加,如梗在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許冷月忽然仰起臉,朝許楓哀怨的喊道:“爹爹,我們走吧!人家都不理你,你還站在那裡作甚麼?”
許楓竟似是沒有聽見,對那少年說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道:“我叫什麼與你何干?”
許楓道:“難道你真不願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彌補對你們孃兒倆的虧欠嗎?”
那少年閉上眼睛,道:“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我說過,從今以後,你我再無任何關係!”
許楓還不死心,幽幽說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子,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我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娘給你取得什麼名字?”
那少年咬牙恨恨道:“既然你我再無關係,你又何必知道?”他又慘然一笑“哼哼,告訴你卻也無妨,我叫李若軒,現在你滿意了吧,可以走了吧?”他白了許楓一眼,滿臉厭憎。
許楓心頭一凜,卻又喃喃說道:“李若軒,好,好名字!這個名字真好聽!”他忽然嘆了口氣“如果以後遇到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說罷,伸手探入囊中,取出幾錠銀寶放在桌上“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他收下吧,帶在身上,作一些路上盤纏!”
那少年忽然一揮手,將銀寶拂在地上,白花花的銀寶滾了一地,他冷冷道:“誰要你的銀子!”
說罷,又朝店家高聲叫道:“掌櫃的,再來一壺酒!”
那掌櫃縮在櫃檯前,噤若寒蟬的朝這邊張望一眼,遂命小二將一壺老酒送上前去。
許楓見狀,難過的搖一搖頭,不再吭聲。
他神情凝重的望了那李若軒半晌,長長嘆了口氣,轉頭對眾人說道:“我們走吧!”
他緩緩走過來一手扶著上官紅琴,一手牽著許冷月,轉身正欲朝門外走去。
正在這時,方才進來的那一對男女,忽然快步朝他走了過來,那一臉絡腮鬍子的中年男人叫道:“許大俠,請留步!”
許楓聞聲,心裡一詫,隨即頓住腳步,轉身看著那人。
那中年人來到跟前,朝許楓抱拳一輯,微微一笑,頷首道:“在下和令妹受莊主之命,此番前來欲尋找到馬瀟雲馬大叔,素聞馬大叔與許大俠是過命之交,又在許大俠麾下效力,是以在下想請許大俠代為引見一下,不知可否?”
許楓詫異的看著他,思索著說道:“哦,原來如此,二位請隨我來,我們借一步說話。”
那中年人頓了頓,微笑道:“多謝許大俠,請!”
許楓復又抬頭望了李若軒一眼,隨即轉身大步走向門外。
他們在客棧門前的林蔭邊停下。
許楓嘆了口氣,沉吟著說道:“二位可來得不巧啊!”
那中年人面色一緊,急忙問道:“許大俠何出此言?”
許楓面露憂色,思索著說道:“不瞞二位,就在昨日早晨,瀟雲已離開了紅琴居,他走得匆忙,我也並不知道他所謂何事,更不知他去了哪裡!”
兩人一聽,驚訝不已,那中年人失聲說道:“有這樣的事?”說罷,輕嘆一聲,顯得有些失落。
那廋削嬌小的女人道:“那許大俠可否知道馬大叔何時能回來?”
許楓搖一搖頭,沉吟著道:“他並未說明,我也不知道!”
兩人面面相覷,好不容易見到了許楓,滿以為就能順利的找到馬瀟雲,不曾想,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那女人望向身旁的男人,幽幽說道:“彭哥,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那中年男人思索片刻,說道:“既然我們已尋到馬大叔的下落,想必他不久便會回來的,為今之計,我們只有先在這客棧落腳了,等上一等再說吧!”
那女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輕輕嘆道:“也只好如此了!”
許楓看著兩人,點了點頭,說道:“二位急著找尋馬瀟雲,不知所謂何事?”
那中年男人面色凝重的說道:“不瞞許大俠,我們莊主想邀請馬大叔前去商談一件要事,具體的我等也並不知情,只是聽莊主說起,是一件關乎敝莊生死攸關的大事,事出緊急,所以才令我等快馬加鞭的前來相邀!”
許楓聽得一頭霧水,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樣的事情,想必也是十分機密的,又豈能隨意向外人洩露,而他們也許真的並不知曉其中詳情。
經歷了方才的一番狀況,每個人都悶悶不樂心事重重的。
柳如煙忽然抬頭望向堂中,卻見那李若軒已蹤影全無不知去向,這只不過才片刻功夫,眾人在大門前也並未見他出來。
柳如菸禁不住心生納悶,對許楓說道:“許伯伯,那李若軒不見了!”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先前他落坐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他的影子。只看到幾個堂倌忙著在那裡收拾殘籍。
許楓也禁不住心下一驚,暗道:“剛才還在那裡,並未見他出來,怎的突然就不見了人影,難道他已離開,卻又是從何處離開的?”
柳如煙本想前去問詢店家,卻被許楓罷手止住了,他嘆了口氣道:“不必了,隨他去吧!”他眼裡現出一抹強烈的悲傷之色。
經歷這樣的事,不論落在誰身上,都是難以釋懷的。
這時,那中年男人突然問道:“敢問你們是要去往哪裡?”
許楓沉吟道:“我們要去見一位故友!”
那中年男人點點頭“哦”了一聲,不再相問。
許楓朝那兩人抱拳道:“時候不早了,我等還需趕路,就此別過了!”末了,他不忘叮囑道“我想瀟雲他很快就會回來的,二位若是等得了,不妨就在此地等候,他若是回來,也想必是要經過這裡的。”
那兩人也朝許楓和眾人抱一抱拳,微笑道:“多謝許大俠,我等就不再叨擾了,諸位慢走!”
大家也朝他們抱了抱拳,一番寒喧,隨即緩緩離去。
才走出幾步,柳如煙頓時恍然說道:“唉呀,我那白馬還在客棧裡的,差點讓我遺忘!大家先等我一等,我去將馬兒取了回來。”
上官紅琴神色焦慮的望著許楓,不無關切的問道:“老爺,你的傷可礙事?要不我們先在此住上一夜再走吧?”
許楓低頭看了看肩上的傷,咬咬牙道:“不礙事的,我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他表情複雜的看著上官紅琴,諾諾的說道“今天的事情,容我回頭再向你解釋!你可別放在心上。”
上官紅琴嘆了口氣,低眉說道:“還有什麼可解釋的,那李若軒不已經說明白了嗎?放心吧,老爺,我不會生你的氣!”
她撫著冷月的肩頭,幽幽說道:“我跟隨老爺幾十年了,我怎能不知道你的為人呢!”她慘然一笑“誰還沒有個過去呢!既然都已是過去的事,還說它作甚?我只是有些擔心那孩子,他對你滿腹怨恨,我擔心他會不會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許楓皺眉緩緩道:“這孩子倒是像極了年輕時的我,性情剛烈,是我對不住他們孃兒倆,都是我鑄下的錯,他要如何對我,我都沒有怨言,只希望他能忘掉怨恨振作起來,好好的生活!”
上官紅琴忽然想到了什麼,失聲道:“萬一他再來找你尋仇怎麼辦?”
許楓目光朦朧,望向樹林深處,幽幽道:“該來的終究會來,這是我虧欠他們母子的,即使他要來取我這條老命,我雙手奉上便是。”
上官紅琴目光閃動,思索著道:“我看這孩子並非那種窮兇極惡之人,只是我們負他孃兒倆在先,他心有怨恨也是在情理之中。如果有一天,他想通了,願意來投奔你,我當視為親生兒子對待!”她忽然對那少年生出惻隱之心,眼睛裡顯露出慈愛的神采來。
許楓頓時心頭一熱,心想:能得通明事理的賢妻如此,夫復何求!他禁不住感概萬千,一把將上官紅琴擁在懷裡。
經過了今天這番事情,他更真切的感受到妻子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心裡對她充滿了感激。
日已西斜,倦鳥歸林,一抹燦爛的霞光照耀在遠方山頭上,給大地撒下了萬道溫柔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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