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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這尚姓金丹境界修士的神形崩滅的過程,也是親眼得見混朦法真相一角的正道女修士神智崩潰的過程。

從來未曾有人,將一位金丹境界修士的神元,神形,以這樣直觀的方式,用近乎解剖成絲縷的方式,將極盡於纖毫的變化,以連丹胎境界修士都能看懂的方式,呈現在世人眼前。

唯有如此,遂得以窺見了一點真相的輪廓。

除此之外,真個等己身到了那樣的過程之中去的時候,要麼純粹的牲畜化,徹底失去神智本身,要麼重新從無序之中誕生有序,進而以有序復返人身而不自知變化。

可是,僅只是真相的一點朦朧模糊的輪廓,便足夠教人崩潰。

這頃刻間,伴隨著女修士的神智崩潰,形神之本源在這一刻,由神元的變化而傳續至三元,進而使得一切在紊亂之中劇烈的顫抖著。

雖然那渾身的金針的鎮入,使得女修士的思感與念頭已經無法再掌控自己的肉身道軀,但是精氣神三元之間的牽繫,並不曾被楚維陽斬斷。

於是,這頃刻間,伴隨著劇烈的契機波動,這女修士那潔白的肌膚之下,漸漸地,細密的血絲一點點從無到有的煥發出來。

進而,伴隨著這些細密的血絲相繼滿蘊著殷紅,幾乎頃刻間,饒是女修士駐足在丹胎境界之中,卻渾似是要被那金丹境界之中的變化所同化一樣,要從那血絲的充盈之中,誕生出角質,誕生出鱗甲來。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裡。

僅只是伴隨著那血絲之上邪異靈光的乍現,不等其人再有甚麼變化,霎時間,仔細看去時,一切的血光在這頃刻間,盡都在朝著其人下腹丹田處匯聚而去的時候,於懸空之中,凝聚成了一道虛幻靈光的蠱蟲虛影。

進而,在這蠱蟲虛影顯照的頃刻間,某種獨特的淺淡血色靈光反向朝著此人的肉身道軀蔓延而去。

霎時間,再看去時,其人身上一切的氣機波動盡都消弭了去。

連帶著,那原本蔓延在晶瑩潔白的肌膚之上,斷斷續續相繼顯照出來的血絲,不等真個凝結成角質與鱗甲,便先一步在這血光的洞照之中暈散了去。

在朝著牲畜化,朝著兇獸化的過程演變之前,這女修士便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真,或者說,是在摻著真與幻的交錯之中,歸向了恆定的真形。

於是,一切發源自道法根髓與形神本源的波動,盡也因著根源層面的錨定,而盡皆如潮水般暈散了去。

仔細看去時,是那懸照在半懸空中的蠱蟲,在微微地顫抖著蟬翼的過程裡,不斷的隨風搖晃著那虛幻的狹長觸鬚,進而像是以靈韻發出某種歡鳴也似的,好像將修士牲畜化過程之中的某種氣韻當成了資糧吞噬之後,遂其靈光本身崩滅開來。

最後化作靈光塵埃,盡皆融入到了道人的肉身道軀之中去。

而也正是伴隨著這樣的明晰的契機變化,楚維陽偏頭看向了此人,他輕輕地揚起手,冰冷的指尖戳在了其人的氣海丹田處,緊接著,伴隨著指尖的磋磨,五臟脈輪處,絳宮心室處,十二重樓處,最後,楚維陽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面頰。

“你竟是睡昏了不成?”

“為何要因為別人的身形變化,使得己身有這麼大的精神頭,險些將自己折騰成兇獸牲畜?”

“貧道還以為,你剛剛清醒過來的時候,便該發覺到,自己的內周天經絡之中,已經改換成了截然不同的血煞法力呢。”

楚維陽指尖的每一下磋磨,都使得其人的肉身道軀不自覺的打著擺子,而伴隨著這樣不受控制的變化,則是劇烈的痛苦從好像是經歷了楚維陽的提醒之後,才傳遞到了其人的思感與念頭之中來。

“我……我這是……怎麼……”

“你不是玄河!你不是巫覡教修士!”

“我的法力,我的法力……”

伴隨著其人不敢置信的輕聲呢喃與啜泣的聲音,楚維陽終是以指尖點在了其眉心處。

“好了,莫要聒噪,汝已經是純粹而完整的魔門修士了!”

“當然,昔年煉化這輕靈諸氣法力的經絡,還有大竅,一時間尚還難適應這血煞法力,但痛苦是一時的,這痛苦是代價,是你不會變成牲畜,變成兇獸,失去理智與神形的代價!”

“不過,若是汝不願意自稱為魔門修士,自號是血煞道修士也無妨!”

話音落下時,伴隨著楚維陽的喑啞聲音,好似是有著接連不斷的驚雷從她的思感與念頭之中炸響,進而,伴隨著這樣的驚雷連綿貫穿,那些被她所忽略掉的脈絡與細節,終是在這一刻好像是被她串聯了起來。

“血煞道……”

只是再一次的,不等她想個明白。

楚維與掌心之中深灰色的須彌風暴兜轉顯照的頃刻間,那一枚枚金針騰空飛起的頃刻間,其人的身形旋即便消隱在了原地裡。

下一瞬。

天旋地轉之間,她已經能夠真切的感受到,那與尋常時全然不同的天地氣韻。

而也正是在這頃刻間,伴隨著金針的拔除,其人終是忍著劇痛,看看運轉著血色法力,將己身道軀相繼遮掩在赤紅法袍之中的時候,再看去時,伴隨著須彌之力從身周的消減,她腳下切實的踩著綿軟的沙灘,耳邊是濤濤海潮的聲音傳遞而來。

相比較著寶仙九室之界,這入目所見的天地甚是低沉,可是身側旁那元氣液化而成的無垠汪洋,卻教她的周身大竅盡都在這一刻徜徉在了元氣的沖刷與洗禮之中。

痛苦不曾消減,但是在這一刻,她好像已經能夠承受了這些一樣。

而再偏頭看去時,汪洋的盡頭,是無垠的深灰色幽霧彌散,而不論她從哪一個角度看去時,那幽霧的盡頭之中,都是一艘雲舫懸在天海之間。

略有些驚愕而麻木的偏轉過目光來的時候,她復又在驚訝之中,看到了立身的過分廣袤的海島,海島上高聳入雲的山嶽,以及抵近沙灘處,那影影綽綽之間,一道道相熟的面孔。

而也正此時,一道沉穩的聲音,從半懸空中傳出。

“貧道靈浮洞天管事裴文禮,凡血煞道修士,皆受貧道節制,有違道主法旨者,當有諸刑劫災厄!”

——

寶仙九室之界,巫覡教,後山,飛鷲峰頂。

自這最後的一批“耗材”,徹底的在楚維陽將道與法推演的過程裡“損耗殆盡”之後,楚維陽已經長久的立身在了幽暗的靜室之中,靜靜地觀瞧著那龐大肉山的更進一步的變化。

這立身在此間的,原本是巫覡教的一位九煉丹胎巔峰的天驕道子,因為楚維陽發覺其半隻腳已經踏進了金丹境界之中,所以因為不敬玄河道人,遂被楚維陽拿下。

連巫覡教的諸修盡都以為其人已經殞命。

但事實上,在楚維陽的“幫助”之下,尚姓的道子卻輕易的越過了那道金丹境界的門扉。

只是當楚維陽同樣的實證,在從丹胎境界走入金丹境界之後,楚維陽終是略顯得悲涼的發覺,自己所開創的法門,除非是以一己之力,真正的從丹胎境界修持到金丹境界,否則,半途之中的強行改道易法,能夠使得丹胎修士歸真,但卻終歸無法阻止純粹金丹境界修士的非人化。

雖然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那王蠱的血焰之靈,仍舊與神形的潰散在相互間拉扯著。

但是在真正玄虛的層面上而言,實則在躍入金丹境界,在依循著舊有的混朦法修持的過程之中,隨著道果金丹的熔鍊,隨著那恆常不易的真髓力量貫穿精氣神三元,凝聚成形神本源,哪怕尚還未有角質與鱗甲的誕生,但事實上,其人的性命本質,已經在這一刻“非人”!

這意味著同樣的退路,對於丹胎境界的修士而言,對於其若凝練的功果而言,仍舊是道法層面的變化與遷易。

但是真正性命本質恆常不易的金丹境界修士,卻已經“無可救藥”。

不過,事實上,當楚維陽意識到這些的時候,道人反而鬆弛了下來。

這並非是楚維陽救下了大部分的修士,而捨棄了小部分的修士。

而是在性命的事實層面上,楚維陽給了所有以還能夠稱之為人的修士以一條活路,而間接的,判了所有已經非人的存在者的死刑!

楚維陽本以為這條道途實則還有著拓展與深耕的極限,未曾想到,竟是死生的帷幕,為其錨定了極限與邊界。

終於,某一瞬間,當那反覆間的拉扯抵至了極限。

肉眼可見的,那王蠱的血焰之靈崩滅成了靈光塵埃,徹底的煙消雲散而去。

這在事實上的側面,宣告了楚維陽的嘗試以失敗告終。

他已經盡力,但是混朦法造就的非人終是無法再返本還源。

於是,當那懸照的玄黃寶兵霎時間朝著那座肉山垂落巫覡祭火的時候,楚維陽那磅礴的思感與念頭之中,便已經有著接連的符籙篆紋躍升而出,要在道人的心神汪洋上空,在一切的極限邊沿被探索出來之後,自行的凝聚成經篇。

而也正是在這一刻,遠遠地,那下場的山路上,復又是一行人,在艱難的頂著寒風,從陽世走向酆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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