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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懸空中,楚維陽的身形長久的懸停在那裡。
“九天十地……三元極真之地界……承霄五蘊……琳琅諸法洞天……”
那古樸的滿蘊歲月斑駁痕跡的玉碑上面,其所篆刻的每一行文字之中,都盡皆留駐著幾乎重如千鈞的沉重秘辛!
只九天十地四個字,便足夠教楚維陽的心神而為之搖晃,之後面“三元極真之地界”的名諱,更像是進一步對於九天十地概念的闡述。
唯有真切的存在著九天十地,那其中的每一方寰宇天地,方才會有具備著名字。
倘若世上唯一宗,則聖宗無名;倘若世上唯一人,則斯人無名。
凡有名,則盡皆是為了區分,為了區分五行宗與神宵宗的法統不同,為了區分楚維陽與張都是截然不同的二人,為了區分一切的彼與此。
三元極真之地界。
楚維陽這還是第一次知曉,自己生身所在的天地之名。
地界。
難道,這是九天十地的十地之一麼?
楚維陽兀自思量著,他只能夠依循著玉碑上所烙印在斑駁痕跡之中的古篆文字進行猜度。
這試煉一界,這玉碑上所曾言說的琳琅諸法洞天,放眼望去四下裡盡皆幽暗寂無,唯有這一道長久的懸照著的靈光與靈光盡頭的草廬。
除此之外,再沒有甚麼懸照,能夠給楚維陽解釋甚麼。
沒來由的,楚維陽頓覺像是橫跨過那厚重的歲月光陰之後,竟頓覺人身之渺小與寰宇之遼闊。
只是長久的觀照過程之中,楚維陽的感慨又毫無實處,只不過是帶有著某種複雜的連自己都琢磨不清楚的情緒,進而使得“九天十地”、“三元極真之地界”以及“琳琅諸法洞天”的名諱不斷的接連湧現在自己的心神之中。
良久良久。
這種極端複雜的情緒才盡皆得以消減,直至此刻,楚維陽才復又將目光落在了中間被他忽略去的那一行古篆字上面。
“承霄五蘊傳人”
這一回,無需誰來言說些甚麼,楚維陽便能夠更為明晰的猜度到這背後的諸般脈絡。
所謂的承霄五蘊,大抵便是承建這方洞天的陳由道人所傳承的法脈,便渾似是昔年楚維陽曾經一夢古昔年,得見玄冥丹鼎一脈的邢道人指點一般。
玄冥丹鼎之義理,與承霄五蘊之義理,盡皆是古盤王宗的傳承之一。
而且後知後覺的,楚維陽有著更多的猜度,為何昔年盤王宗的最後一位金丹境界大修士青竹老祖要來外海找尋古宗傳承,執意要凝練五蘊天羅法傘,而且這五蘊天羅法傘被楚維陽一朝凝練而成,又是切實的真個能夠洞見這試煉一界,甚至是切實的左右著試煉的程序。
想來五蘊天羅法傘本身,便渾似是昔日楚維陽所熔鍊的山河簋一樣,是與承霄五蘊一脈密切相關的寶器煉法。
進而,楚維陽便復又透過了昔日便熟稔掌握著的五蘊天羅法傘的寶器煉法,透過內裡的道法意蘊,如管中窺豹一般,反向推演著承霄五蘊一脈法統的大略輪廓。
大抵這是一脈與玄冥丹鼎義理所側重截然不同的一脈。
玄冥丹鼎之修法,關隘更在於丹鼎,一切變幻盡皆以丹鼎為源發,而承霄五蘊一脈,大抵更重五蘊本身,重點在五行之道的修持,在五靈的點化。
再考慮到昔日青竹老祖乃是毒道大修士,這五蘊天羅法傘的煉法又講求以五瘟通五毒,以五毒煉五行,再考量到楚維陽昔年從《五臟食氣精訣》煉煞伊始,便是以毒煞之道洞入門徑,緩解體內淤積之濁煞。
這幾如一脈相承的毒道,陡然間更教楚維陽所推演出的承霄五蘊一脈的輪廓、框架與脈絡愈漸得清晰起來。
“這麼說……我也能算是承霄五蘊一脈的傳人!”
“早在我接觸玄冥丹鼎義理之前,我便在接觸承霄五蘊的義理了!”
“陳由祖師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愈是寂靜無人,愈是顯得楚維陽那清朗的聲音在這方天地間長久的迴響著。
一面說著,楚維陽立身在原地,果真拱手作揖,遙遙朝著那面玉碑拜去。
雖然是第一次聽聞承霄五蘊的名頭,可是洞悉了這背後框架脈絡之後,楚維陽卻無端的從中生髮出了渾似是極漫長、極深厚的感情。
他好似是真個認為,自己就是承霄五蘊一脈的弟子。
緊接著,楚維陽一揚手,將五蘊天羅法傘擎舉在手中,身形搖晃之間,五行毒煞法力顯照身周,映襯著道人一身玄袍的身形周圍盡皆斑斕靈光兜轉。
直顯照出這些來,楚維陽這才小心謹慎的踏上了那昏黃色靈光映照成的懸空之路。
彷彿自己做罷了這些,倘若冥冥之中真個有甚麼靈韻的感應,便真個能夠將自己認成是承霄五蘊一脈的弟子,進而消隱去可能存在的甚麼未知的災厄。
畢竟,不論是玄冥丹鼎也好,還是承霄五蘊也罷,盡皆是盤王元宗的傳承,楚維陽這樣做,也不能算是背棄門庭,頂多有些“欺師滅祖”的嫌疑,但是考慮到而今宗門傳續的現狀,想來祖師有靈,也會體諒和理解自己的罷。
懷著這般近乎“自欺欺人”一樣的感觸,楚維陽緩步踏上了懸空之路。
一步,兩步,三步。
或許是楚維陽剛剛的所作所為真個有甚麼妙用,又或許這幽暗寂無的一界之中歷經長久歲月光陰的洗禮早已經不存在了甚麼靈韻。
總之而言,楚維陽所行走的這一路甚是通衢。
於是,幾乎只頃刻間,楚維陽便已經立身在了懸空之路的盡頭,楚維陽的面前便是那面玉碑,而在玉碑的後面,便是那虛懸在幽暗寂無之中的草廬。
而今許是立身近些的緣故,楚維陽遂能夠從那種深沉的晦暗之中,瞧見這草廬更為真切的細節。
正門前的兩個木柱上面,仔細看去時,歲月銷蝕的斑駁痕跡,尤還能夠教楚維陽勉強辨別清楚那一副對聯的字跡——
黃鶴歸來,為帶松花香道院。
白雲飛去,故留明月照丹臺。
而今便能夠瞧見出差距來了,同樣是歲月的銷蝕落下,那玉碑上的篆紋便尤還清晰可見,所謂銷蝕的斑駁痕跡,也不過是給玉碑添上了一層古樸的氣韻罷了。
但是那支撐起草廬的木柱便完全不同了,雖然昔年仍舊是甚麼無上的靈材寶材級數的材質搭建而成,可是歲月光陰流逝而去,其曝露在外,那材質本身的靈韻盡皆一點點的潰散去了。
靈材成了朽木,那些歲月銷蝕的斑駁痕跡甚至遠比昔日篆刻的古字還要更為深刻。
只是辨別著這些,楚維陽便已經運轉起了無上瞳術。
也正因此,楚維陽稍稍顯得有些失望。
登臨古之先賢的草廬,楚維陽縱然是來敬仰遺蹟,但也想過,能夠從中收穫些更高卓層面的傳承。
早先時洞見的玉碑上的四行篆字,帶給了楚維陽以曼妙的遐想,但是隻剛剛站在草廬前,那腐朽的木柱便將這種遐想打破。
或許推開門,要見證的會是層疊堆積的道書腐朽成泥沙的景象。
吱——呀——
終於,那令人牙酸的聲音仍舊響起。
楚維陽緩緩地推開門。
還未瞧見內裡景象的閃瞬間,便已經是漫天的灰燼與塵埃揚起,化作灰濛濛的霧靄,教楚維陽下意識的掩住口鼻,眯起雙眸。
可偏生,這草廬過分的脆弱,楚維陽更不敢肆意的施展法力。
如是片刻之後,當那灰濛濛的霧靄兀自散去之後,楚維陽這才得以洞見草廬內裡的景象。
許是甚麼芥子須彌之法,外面看去時顯得甚是窄小的草廬,內裡卻是甚為寬闊的渾如道殿也似的空間。
也難怪,正是這樣的寬闊空間,才累積了那樣厚重的灰燼塵埃。
或許是因為那芥子須彌的道法靈光仍舊充沛,草廬本身的脆弱,卻並不曾延續到這大殿之中來。
緩步走入其中,低下頭看,是墨玉鋪成了地板,偏頭看向側旁處,有著朦朧的光暈環繞著大殿之中極為寬闊的一片空地,那空地之中,此刻盡皆是一排排空蕩蕩的木架子排列著。
朦朧的光暈本身散成斑斕的顏色,乍看去時,渾似是楚維陽曾經橫推過的斑斕星河一般。
而也直至此刻,楚維陽遂明白了自己早先時所收穫的諸般先賢饋贈,都是源自於何處而來,在自己抵至這方試煉一界之前,又是被封存於何處。
只是楚維陽預想之中的那一摞一摞的道書,卻並不曾存在於這方大殿之中。
想來本也應該是這樣的道理。
這是琳琅諸法洞天,是古盤王宗所開闢的試煉一界。
那繁浩的星河也好,還是先賢的饋贈也罷,盡皆是圍繞著試煉的主題進行的,從始至終,都未曾考量過,要將甚麼高卓縹緲的傳承存放在這試煉的洞天一界之中。
那等法脈傳續的程序,更應該是在山門道場之中進行,如此,方見得法統傳續之肅穆。
難道,自己所收穫的,便已經是此界的全部了麼?
懷著這樣的念頭,楚維陽看向了大殿的高臺,看向了那高臺上唯一端坐在蓮花法臺上的身形輪廓。
先賢壽終坐化於此。
良久的歲月光陰銷蝕,而今看去時,其身形盡皆化作了灰燼與塵埃,落在了蓮花法臺上面,唯有一身玉骨仍舊支撐著身形的輪廓。
隱約間,尤還能夠看出先賢趺坐而合抱于丹田處的姿勢。
只是與尋常人入定演法不同的是,先賢抱元守一,那合攏在丹田處的雙手,卻懷抱著一枚兩個拳頭交疊大小的橢圓形玉果。
仔細看去時,隱沒在灰燼與塵埃之中,尤還能夠看到玉果上若有若無的篆紋痕跡。
“難不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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