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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海,極深處,海眼漩渦之前。
裹挾著那一道《五行百花毒煞須彌陣圖》,淳于芷的身形從中走出。
擔山託島而行,哪怕有著須彌之力的包裹,哪怕有著自成洞天的蛻變,可是這樣的演化本身,卻並不會教這靈浮道場變得輕靈分毫。
甚至這一刻,伴隨著那被淳于芷託舉在掌心之中的灰濛濛的須彌圓球,仍舊在不斷的吞納著四面八方灌湧而至的元氣風暴。
尤其是當淳于芷切實的立身在了海眼漩渦之前,那渾厚洶湧的風暴之前,幾乎整個外海天地的諸氣最後都匯總於此地,繼而被深深地葬下。
此刻,靈浮道場只是從中擷取了絲縷,都是極為可怖,不可度量的進益。
因而,因著這樣的沛然進益,原地裡,淳于芷的臉上,神情愈見得凝重。
也便是如今已經抵至了金丹境界,否則,換做是昔日丹胎境界的淳于芷,哪怕身為符陣之道宗師,面對著純粹沛然天地之力層面的蛻變與昇華,只怕也要變得手忙腳亂起來。
這便也是楚維陽很是放心的將這道場蛻變成福地洞天的最後一步交給淳于芷來掌控的緣故。
再也不會有人能夠做的比淳于芷更為盡善盡美了。
倘若是楚維陽當面,哪怕盡皆都是已經熟稔的蛻變,已經熟稔的道與法,但是受限於修為,受限於掌控能力,只怕許多天地之炁的吞納,會被楚維陽提早的斬斷,只留下枝節與脈絡搭建成的框架留下,做到最基礎的融合,進而將原本應有的進益,留待日後以歲月光陰的蘊養去彌補。
總不至於如今日這樣,哪怕神情愈見得凝重,但淳于芷到底支撐著,教靈浮道場蛻變的每一步,都是依照著其昇華應該有的模樣,將諸般自然造化盡數容納。
可饒是如此,淳于芷接連映照著羽紋鳥篆,甚至為此激發了道場之中早先時蘊藏的那些渾厚的鳳凰血的祥瑞氣,但是在不斷的進益過程之中,那幾乎要教人牙酸的須彌壁壘的愈漸於皸裂的細微聲音仍舊連綿不竭的響起。
縱然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這世上的許多事情仍舊是有著極限在的。
而也正此時,忽地,又有須彌之炁的迴旋在淳于芷的左近洞開。
那是百花樓的道與法的氣機展露,而今略顯得姍姍來遲了些。
這般論算,倒也是有因由的,畢竟淳于芷這裡,只消自己做好了遮掩,便是隨意動身,輕便而靈動。
可是哪怕如今世間諸修的目光盡數都落在了五行宗掌教的身上,可是到底蕭鬱羅的身側不遠處還有上明宮的掌教在,百界雲舫上要有甚麼樣的氣機波動與變化,師雨亭都需得費盡心思做好遮掩。
哪怕如今觀瞧著事態的變化,許也無需這樣的謹慎,但師雨亭不想鬆懈大意,這世上的許多事情便是這樣,往往縝密了九十九步,卻因為最後一步的疏忽,將一切葬送。
此時間,須彌之力兜轉回旋,再看去時,隨即便有著一道須彌門扉洞開。
這會兒,師雨亭卻也不再遮掩了。
海眼漩渦之前這凌亂的諸氣,便是天底下最好的遮掩。
緊接著,是那被纏裹在熾熱的蛟龍焰火之中的暗金顏色的銅精法螺從須彌門扉之中顯照而出。
如今端看去時,接連九道纏山銅精熔鍊入其中,不論是從外相還是從內蘊的氣機感應上,都已經很難再從中窺見九元螺聖的遺蛻本相。
那更像是純粹由無上寶材一體熔鑄而成的法螺外相的甚麼外殼,只是伴隨著偶然間的靈光流轉,其上那繁浩至極流淌而過的琅嬛篆紋映照成的道圖一角,復又同一時間洞照著那遠超無上寶材的更為古拙與高邈的氣機。
那是靈物的底蘊,是真正超卓了尋常形與質的存在。
當然,將螺殼寶塔熔鍊成這個模樣,實則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純粹的材質與時間的消耗是一部分,此時間仔細觀照去時,尤還能看到那包裹著銅精法螺的蛟龍焰火之中,有著甚麼真個龍相的意蘊隨著繚繞的眼光不斷的兜轉回旋。
那不是蛟龍妖炎能夠做到的事情,更不是血煞道的丹胎境界孽修能夠做到的事情。
有這樣玄妙的顯照,意味著實則在熔鍊的過程之中,那血煞道的孽修便已經被動的“自願”燃燒精氣神三元,以性命血祭這銅精法螺,因而在法螺有所成就的同時,精氣神三元的餘韻尤還殘存於其間的某種意象。
當然,對於淳于芷而言,這些便顯得不大夠看了。
她只是漠然的瞥了那蛟龍妖炎一眼,繼而再揚起手來的時候,便是赤紅的鳳凰天火顯照,此時間不僅僅是將手中的銅精法螺的外殼與靈浮道場的內裡盡數容納入其中,使二者相巢狀,繼而熔鍊為一體。
連帶著,那一縷蛟龍焰火也被淳于芷的鳳凰天火視之為靈材的一部分,一同納入其中煅燒去。
事實上,這寶器熔鍊的過程,其中的九十九步,早已經在先前的籌謀之中徹底功成。
這會兒,只消淳于芷在閃瞬間落下那定鼎的一錘。
果不其然,只電光石火之間,忽地,先是有著沛然的靈光裹挾著磅礴無匹的生滅之力要從淳于芷的掌心之中洞照在天地間,可是緊接著,不等那靈光真個洞照,某種無上圓融的意蘊便已經復又將那一枚袖珍至極的螺殼包裹。
於是,倏忽之間,寶器便陡然間靈光黯滅了去,進而,某種極為晦暗的隱逸之氣韻將整座螺殼寶塔籠罩,那極有韻律的不時間在法螺上兜轉的靈光不再顯現,其上那時常隨之洞照的道圖邊角與篆紋碎片也盡皆消隱。
只眨眼間再看去時,連帶著其上那無上寶材的外象也極難再被洞見,伴隨著外殼與內蘊的福地洞天的相互巢狀乃至於熔鍊為一,那屬於無上寶材的菁華也在鳳凰天火的煅燒之中,徹底貫穿了這一件須彌寶器的始終。
於是,歷經了這麼長久的蘊養與淬鍊,仔細看去時,那焰火之中如今懸浮著的,與尋常的法螺又渾沒有了甚麼分別,那晦暗且隱逸的外象恆久不變,愈見得古拙與尋常。
而伴隨著這樣的變化,則意味著楚維陽昔日裡所謀劃的諸般,在淳于芷的手中已經輕而易舉的完成。
其過程之順利,甚至教此間淳于芷都無需用全數的心力來看顧養煉的過程,反而是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不時間的凝視那道虛懸著並且以極緩慢的速度消散的須彌門扉上。
師雨亭許是也在用這樣的方式隔空看顧著那寶器最後一步的程序。
但也許因為不好因為己身之動而引人注意的緣故,又或許是師雨亭這裡多少也有些複雜情緒,總而言之,師雨亭的身形未曾從那道須彌門扉之中現身。
於是,淳于芷那清麗的眼眸最後一次故作不著痕跡的從那道潰散開來的須彌門扉上掃過之後,她方才屏氣凝神,復又輕輕拂過眉心。
緊接著,是楚維陽的道圖靈光洞照,打入那法螺之中的時候,隨即見淳于芷同一時間將法印祭起,遂有渾厚的法力裹挾著,牽引著法螺直往海眼漩渦之中飛遁去。
——
而此時,外海的另一邊,無視了那左近之地若有若無的吞吐著辰光而洞照純陽之力的磅礴威勢,浩渺的水汽煙波之中,是九元螺聖立身在半懸空中。
老螺聖雖然面朝著的正是五行宗老掌教苦戰的方向,可是此刻,老螺聖的目光卻接連不斷的自外海的幾個方向掃過。
沒來由的,老螺聖有些心底裡的悸動生髮,彷彿此刻有著甚麼事情,牽動著自己的因果運數。
可到底化形大妖,本也不善感應這個。
而且此間天機何止是紊亂,幾乎因為五行宗老掌教的苦戰與諸位金丹境界大修士的合力出手,簡直成了一團亂麻,教人只感應去時,便頓覺心神散亂。
而也正因為心神的散亂,反而愈發教老螺聖心中的悸動愈演愈烈起來。
因而,老螺聖橫掃過外海的目光,愈漸的驚疑不定起來。
他甚至有心思施展些搜尋氣機的道法,可是枯瘦的手掌攏在袖袍之中,數度已經騰躍起了血元的靈光,卻又兀自黯滅了去。
純陽宮的大修士們經年少有涉足外海,因而,氣勢上顯得過分的凌厲了些,那北斗七星法陣的殺念蒸騰,也甚是迫人。
只是老螺聖立身在這裡,都已經被他們冷厲的神念接連洞照了數次,老螺聖幾乎可以篤定,只消自己再有甚麼氣機波動,今日怕是又要生出一番無端苦戰來。
不論彼時會否有甚麼流血事件,只是自己欲要探尋感應氣機的想法會註定落空。
如此思量,這一番惡戰便也愈發顯得沒大有必要起來。
當然,熄去了“挑事兒”的心思,但是老螺聖仍舊未曾放棄隔空間的感應。
愈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便愈是篤信這般的心神示警。
老螺聖確信是有著甚麼對於自己而言負面的事情在誕生。
而伴隨著時間短暫的逝去,那隱約之間教他有所感應的諸般方向,泰半被他排除,只剩了那麼少數的幾個方向,始終被老螺聖的目光觀照。
最後,連這幾個方向之中,似乎也被老螺聖要有所甄別。
眼見得,老螺聖在這其間望向那外海深處的目光愈漸的頻繁了些。
忽地,此時間一道蒼老而悲慟的聲音迴響在了天地間。
霎時間,原本稍見明朗的天機被徹底攪亂。
老螺聖皺了皺眉頭,終還是偏過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那片戰場上去,卻是正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是天泰道城的謝氏老祖出手,隔空祭出了一枚滿是銅鏽痕跡的九節骨釘,此時自五行宗老掌教的天頂而沒,直至貫穿去了椎骨之中。
以此定鼎一擊,生是釘死了五行宗老掌教的性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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