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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壽道友,貧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瞧見了允壽一點點變得甚為愁苦的面容,原地裡,楚維陽眉眼之間的戲謔神情緩緩地消減了去,轉而用一種較為沉穩而平和的語氣,朝著允壽輕聲的言說著些甚麼。

只看那頗鄭重的態度,便好似是楚維陽在言說些甚麼肺腑之言。

如果是玄真寶鑑的不斷進益,一道又一道的陰靈蛻變成神形,帶給楚維陽的變化,除卻各修法道途底蘊的累積之外的話,則就是這等一人千面的變化了,端是教楚維陽一切神情流露盡都自然而然,渾如發源自心神一般通泰。

而楚維陽也明白,這場諸修雲集的“盛典”,從一開始便是以一場災禍為關隘癥結的,再加上勉強做東道的五行宗與神宵宗兩家,本就叫這場“盛典”的內裡枝節甚是脆弱。

因而,楚維陽不好再繼續給允壽以較大的心理壓力,更相反,他需得給允壽吃一顆定心丸,否則,這諸修雲集的“盛會”,大抵也要像是允壽的神情變化一樣,在明晰的變化之中,一點點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於是,當楚維陽覺得自己確實需要變得誠懇一些的時候,在允壽的注視之下,他便這樣一點點真個變得誠懇起來了。

“貧道是散修,些許的薄名和一時間高卓的殺伐術法,都無法改變,貧道乃是散修出身的事實;而且,貧道是已經冒尖兒到讓人覺得扎眼,且受聲名所累,大家幾乎都知曉貧道道場在何處的散修。

所以有些事情,是貧道不得不去做,若是沒有這狠狠地打出來的一拳,往後貧道要面對的麻煩事情,將會遠超道友今日所看到的這些,如今道友尚還有心思煩憂,彼時貧道許是驚惶之中,活路難尋。

畢竟,一時術法的超卓,又如何能抵得過一世長久的昌盛與煊赫?以貧道散修的跟腳,縱然籠絡來了些許的散修傳承,再收攏些血煞道的修士,面對著一聖地大教,又如何以底蘊相抗衡呢?

因而,哪怕只是飲鴆止渴,貧道也只得用這樣的方式,來尋求些許片刻的安寧,至於往後的路……”

一番話,頓是叫楚維陽說得甚為蕭索。

連帶著一旁的允壽聽得了,也很是不好意思。

事實上真個論及起來,自家也算是與楚維陽的底蘊相抗衡的聖地大教呢!

畢竟大師妹允函所走的天心伏魔之道,所要降服的,正是太陰雷法!

早先時允壽還有過憂慮,擔心師妹允函能否在這等具備著煊赫聲名的天驕修士面前,掌握伏魔秘法的優勢。

而如今看來,楚維陽那悲觀的態度反而無聲息間說服了允壽。

是了,一時的煊赫,如何能夠與一宗的底蘊相抗衡,這樣看,師妹的定勝幾乎已經是可以預料的事情了。

而也因著這樣的認知,再聯想到剛剛自己的煩擾與不耐,竟無端的叫允壽的心緒之中生髮出了些許的羞愧神情。

“道友,對不住,方才是貧道……”

不等允壽這裡將致歉的話說盡,楚維陽已經先一步擺了擺手。

“貧道的初衷始終未曾更易,如今已見得成效,之後更不會教道友為難,劍宗與盧師弟的事情,便教他們自己解決,之後,只消無人再來為難貧道,貧道當不會再主動挑撥、攪動分毫,可若是再有不開眼的人,做些冥頑不靈的事情,便需怪不得貧道了。”

聞聽得此言時,允壽的臉色,自邁入了會場之中,終是有一刻變得泰然了些。

因而,允壽連連頷首。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還是多謝道友的體諒,貧道這裡,自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要求。”

話正說及此處時,還不等允壽繼續言說些甚麼,那劍宗道子略顯得尖利的聲音,便已經隔著一道院牆,傳遞入了會場之中。

“不——!”

霎時間,原本竊竊私語的會場之中,霎時間聲音猛地一頓,緊接著,卻是更為鼎沸的聲音從諸修之間迴響開來。

事實上,這樣近的距離,在盧北海與劍宗道子登壇鬥法的時候,諸修便已經分出了絲絲縷縷的心神,隔空留駐在庭院之中,遙遙觀照著這一番鬥法。

而在那劍宗道子的淒厲聲音之中,則是在劍宗道子的認知裡面,此代承乾一脈諸道子之中最善殺伐的那位師弟,殞命在了盧北海的手中。

沒有甚麼太多的試探,盧北海將通身養煉了長久光陰歲月的渾厚劍煞,凝鍊於劍鋒一線之間,繼而以悍不畏死的姿態攻伐而去!

逆走罡步之間,是盧北海真正一往無前,不留後路的決然!

繼而,在最後一步落下的時候,沒有了盧北海,沒有了法劍,沒有了劍煞,這一切盡數匯聚成了一道玄光,這玄光斬斷了另一柄法劍,攪碎了另一道劍氣,貫穿了另一人的心脈。

不算昔日裡故意藏拙,在酒會丹宴上面的敗落。

這是盧北海真正在諸修雲集的風雲際會之中嘗試著攫取聲名。

因而盧北海選擇了最為“穩妥”的出手方式,那便是毫無保留的將全數歷練凝聚的一線,繼而用一閃瞬間的時間,與人乾脆利落的分出生死!

如今看,效果是甚為明晰的。

諸修盡都為之愕然。

連承乾一脈的主事道子,此時間也因之而發出了尖利的嘶吼聲音。

主事道子未曾出手,並非是因為楚維陽剛剛時不斷撩撥的言語,要給劍宗留下能做主的人,而是因為主事道子本就曾經在來的路上敗給了盧北海半招,他自知不敵,才教攻伐手段更高卓的那位師弟出手。

可誰知,一轉頭迎來的竟然是更出乎預料的脆敗。

只一息間,鬥法便已經無可挽回的迎來了生死的落幕。

主事道子是因此而生髮出了諸般悲愴且繁複的情緒,進而發出的尖利嘶吼聲音。

可是如是境遇,如是反應,卻不得不教會場之中的諸修聯想到早先時楚維陽所言說的那些話。

進而,連帶著劍宗都被更進一步的看清了些,與此同時,同樣襯托著盧北海陡然間膨脹開來的虛浮聲名。

更有甚者,在諸修的竊竊私語之間,連帶著昔日裡酒會丹宴上的那場脆敗也被翻了出來,被諸修從各個角度論證,猜度著盧北海昔日裡到底是有意藏拙,還是短時間內才情勃發有所進益。

當一個人切實定勝的時候,連帶著昔日的敗落,都在為這場勝利本身做著花團錦簇的註腳。

楚維陽隔空遙望著這些,像是在用另一種視角觀瞧著曾經的自己。

如今,盧北海的聲名還很是虛浮,他需得一場又一場的定勝下去,在這暗流洶湧的風口浪尖上從一場定勝走向另一場定勝!

如是,他才有著復刻楚維陽的聲名崛起之路,將那些虛浮的聲名夯實,進一步凝練成運道之力,然後轉化成自己的底蘊。

無端的,分明只是極短暫的時間過去,楚維陽以隔空觀照的視角看去,那似曾相識的場景與畫面,竟教他生出了許多滄桑感慨的情緒來。

泥丸宮內,靈臺之上,《尸解煉形圖》洞照幽光,抹去諸般心緒。

伴隨著盧北海那一聲豪氣頓發的“再來”聲音,楚維陽屏氣凝神之間,不再去在意那些極盡於虛浮的外象諸事,而是全神貫注的觀照著盧北海於劍道之中的出手。

那真真是與四時劍,與楚維陽所掌握的二十四正劍印所截然不同的路數。

像是劍道南轅北轍的陰陽兩面,只這樣看著,便教人覺得渾如水火一樣不相容。

但偶然間的一閃念裡,楚維陽又覺得事情不會是這樣涇渭分明。

凝練了《道童圖》,引著玄龍承生息,逐四時變化而顯照自然之生滅,楚維陽已經開始了自己的二十四正劍印與自然生滅之力相融合的過程。

這是極盡於玄虛的某種道法根髓上的碰撞。

楚維陽只能隱約感觸到那碰撞本身,他甚至很難說的清楚,這種碰撞所帶來的成果是甚麼,這種碰撞最終的終極目的與形態是甚麼。

只是近日裡,偶然間的神思時,便會不斷地有著切實的靈感誕生,教楚維陽不斷的在四時劍的基礎上有所進益。

這是往昔時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而如今,也正是這種靈感本身“告訴”著楚維陽,觀摩盧北海的劍法意境很重要,陰陽未必不能相合,水火未必不能相融。

一陰一陽謂之道。

也許,在劍宗諸脈之外,楚維陽能夠洞悟出屬於自己的,兼具乾坤、陰陽等混元意境的開天劍法!即便如今根基粗糲,但這種冥冥之中的念頭讓楚維陽覺得,只要與此間有所洞悟,許是便握住了洞開此道門扉的鑰匙!

用劍宗諸脈的底蘊,走出自己的路,然後生生的絕了劍宗諸脈的希望!

一念及此時,原地裡,楚維陽甚至緩緩地閉上了雙眸。

他已經將全數的心神沉浸了過去。

——

玉髓河,入海口處。

伴隨著一道遁光由遠及近的抵至,明光之中,是純陽宮的大師兄顯照出了身形來。

現身的閃瞬間,他不著痕跡的往後探看去了一眼。

果不其然,他已經先一步將五行宗跟蹤而來的門人甩脫。

於是,折轉過頭來的閃瞬間,純陽宮大師兄的臉上,露出的便是忍也忍不住的笑意——

在遁法上勝過了五行宗門人,這個笑話,他大抵可以與人講上十幾年都不會嫌煩了。

而此刻,道人的目光掃過漫空。

“既已轉投五行道法之列,緣何不將早先時的道法根基斬的乾淨些?嘿!天罡純陽……小孟道人,別藏了,貧道找著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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