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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滅,崩滅,仍舊是持之以恆的崩滅。
除卻那道與法的餘韻變化之外,這一次與上一次的崩滅,似乎也沒有甚麼不同。
但是楚維陽明白,這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是最初時,那些寶器祭起來,飛遁而去的時候,只會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但是當寶器內蘊著須彌之力後,便可以在黑暗世界裡劃出白熾的尾焰。
如今,當那寶器搖曳著白熾的尾焰,並不曾在無盡的幽暗之中化作明光焰火綻放開來,而是在最後重新隱沒在那黑暗之中的時候,便意味著楚維陽的實證法已經進入到了第三個階段。
也將會是最重要的階段!
越過了天地之象那渾如屏障一般的黑暗大幕,越過了那與海眼漩渦本身幾乎融為一體的須彌風暴。
終於,終於,楚維陽切實的將寶器投入了那海眼漩渦本身之中。
噗嗤——
無聲息中,楚維陽好似是在耳邊聽到了這樣的幻覺聲音,像是一枚石頭碎片擲入寶瓶江時泛起的微不足道的漣漪,像是一朵濺起來的水花。
緊接著,伴隨著這道漣漪,伴隨著那濺起來的水花,無聲息間,寶器崩滅了去。
分明已經是更上層樓的寶器,內裡蘊養的須彌之力已經遠超了尋常乾坤囊的範疇,真正的印證著芥子須彌的道法。
可是當這寶器真正直面海眼漩渦的時候,其崩滅本身,是那樣的無聲息,是那樣的輕而易舉。
甚至遠比最初第一階段時,隱沒在那無盡的黑暗裡面,還要崩滅的更為迅速一些。
但是楚維陽能夠切實的感應到心神之中那禁制鎖鏈崩滅開來時的餘韻,那才是不斷反覆的外象之下,道與法最為真實的反饋。
便像是楚維陽此時間印證的道法進益一樣,那寶器與天地之象間的相互印證,本也在證明著,伴隨著寶器品階的提升,這種接觸本身,仍舊在穩步的提升著。
從觸碰即是凋亡,再到能夠伴隨著海眼漩渦的攪動,隨之往深海之中墜落去一定的距離,從閃瞬間,到數息間,從不著痕跡的支離破碎,到緩慢銷蝕時的撕裂與磋磨。
起初時,落在楚維陽眼中的,只有那細微的漣漪與水花。
但是很快,那漣漪變得切實起來,混合著那飛濺起來的水痕波動,乍看去時,愈見得像是浪花激湧。
可是陡然間,當寶器的品階愈發高卓了去,當它所能夠在海眼漩渦之中支撐更久的時間之後,一切的漣漪、水花復又盡都消失不見了去。
從愈漸於轟隆的聲勢,再度歸於平和寂無。
那天象不再有著甚麼複雜的變化,渾似是沒有了寶器的分毫蹤跡,可這才是真正的寶器在嘗試著以須彌之道,與自然天象相諧而處的某種驗證與預演。
那禁制鎖鏈的崩滅本身生髮的時日愈是往後拖延了去,便意味著寶器在海眼漩渦的巍峨天象面前支撐了更久的時間,更為深入這片深海,更能夠承受這沛然磅礴之力。
從數息,到十數息,再到數十息,最後是百餘息……
但同樣的,不再像是早先時那樣的乾脆利落,楚維陽反覆祭起寶器來的間隔,也顯得愈發長久起來。
畢竟,此時間接連不斷所損毀的,已經不再是煉氣期時諸低劣法器那般無足輕重的事物,伴隨著熔鍊入其中的材質品階愈發高卓,這些寶器本身也愈發顯得珍貴。
哪怕楚維陽未曾以全數心神將之祭煉,但只是其祭煉本身之後,那禁制鎖鏈在心神之中的崩滅餘波,都一次比一次更甚的震動著楚維陽的心神!
就像是那一件又一件的寶器愈發深入海眼漩渦之中一樣,這種崩滅的震動,也愈發的深入著楚維陽的心神深處!
起初時,尚還是處於稍稍適應便得以緩釋的地步。
很快,那心神的震動便需要道圖的靈光洞照得以撫平。
再後來,已然是玄真寶鑑與《尸解煉形圖》同時間懸照靈臺上空,前者垂落幽光,不斷彌補著心神的損耗,後者仍舊以靈光平衡著心神魂魄本身的穩定。
但是,一時間的受創,許是能夠在這樣曼妙的道與法之中頃刻間彌補過來。
可長時間的受創,甚至是長時間以同一種方式不斷疊加乃至於愈演愈烈的受創,則教那震動本身開始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留下長久的難以彌合的傷勢。
這是需要將養的那一部分。
而絕非再是道圖與寶鑑本身所能夠以道法去填補和撫平的。
也正因此,楚維陽的每一次祭起寶器的間隔也開始隨著寶器本身堅持的時間一同延長。
許是接連的心神傷勢教楚維陽的承受能力已經抵至了魂魄的極致,許是這般駐足在海眼漩渦面前已經太久的時間,瘋狂的濁煞之氣的灌湧也已經抵至了道軀的極致。
總而言之,幾乎也是肉眼可見的,在這種反覆的祭起寶器的過程之中,楚維陽的臉色一點點的變得蒼白起來。
渾似是……渾似是楚維陽昔日裡剛剛從鎮魔窟中掙脫出來的時候一樣,泰半兼具著人形,泰半又更像是森森鬼物陰靈的甚麼氣韻特質。
但是在這種明晰的變化之中,伴隨著臉色的一點點蒼白,同樣的,則是楚維陽的眼眸,也在一點點的明亮起來。
臉頰上的血色愈是消退,則楚維陽眼眸之中的亮光愈是澄澈與飽滿。
渾似是這便有著一減,則那便遂有著一增。
而立身在花煞天河之上,兩人的身形,也很快從楚維陽攬著師雨亭,變成了師雨亭再度攙扶著楚維陽。
道人挺拔的身軀開始稍稍顯得有些搖晃。
但師雨亭只是沉默著,將自身最為純粹的法力靈光顯照出來,庇護在楚維陽的身周,與此同時,小半的魂魄真靈更是隔空洞照在了楚維陽的《尸解煉形圖》中,師雨亭的神形從紫金蟾宮中走出,將自身純粹的魂魄力量顯照,化作甘霖揮灑在道圖世界裡,滋養著楚維陽的損耗。
這一刻,師雨亭甚至不是純粹的為了庇護楚維陽,她的心神之中自然是有著這樣濃烈的念想在的,但是此時間出手輔助著楚維陽的時候,那甚至是同樣發源自道與法之中的迫切感覺。
迫切的想要維持住楚維陽的狀態,將這實證法的驗證過程延續下去!
因為伴隨著那一枚枚寶器的墜入深海,那須彌之道的進益也在一點點的深刻烙印在師雨亭的心神之中。
自從寶器不斷墜入深海之中,自從後面楚維陽取出來的寶器已經開始熔鍊入一定比例的無上寶材纏山銅精。
呈現在師雨亭面前的,便已經不再是純粹的一道途所承載的須彌之力的生滅。
那已經不再是純粹的生滅之印證!
“萬物的凋亡才是這世上的主調,反而是那亙古間難以磨滅的存在,才真真是舉世間罕有的二三事。”
那所謂的生滅,便像是這萬物不斷凋亡與創生的過程,只是伴隨著那寶器一次比一次堅持著更久的時間,那須彌之力在須彌風暴之中一次比一次更為明晰的存在著。
那已經不再是生滅,而是在生滅的過程裡,印證著一界須彌的恆久存在!
花開花落總是枯榮流逝,故而花開一界,以渡世法舟而定風波,百花繚亂,是以有百界雲舫。
這便是六長老所傳承而來的須彌之道。
到了這一刻,這已經不再是另外的殊途一道與己身道果雛形的相互磋磨了,這已經是殊途同歸,自生滅枯榮之中印證恆久長存,真正的契合了師雨亭的修法之義理!
這已然是近乎同源而出的一道在師雨亭的眼前展露與相印證!
而也就是在這樣的期待與悸動之中,在師雨亭的注視下,楚維陽終是緩緩地調養著狀態,翻手間再度祭起了一尊寶器。
原地裡,師雨亭瞧得真切,只一眼掃過,便將那寶器辨別的真切。
那已經是最後時刻煉製成的那件螺殼寶塔了,一切都是最頂尖的材質,是蘊含著螺聖血裔的妖修所殘存的完整螺殼,更是一整份不打折扣的纏山銅精。
在除卻長久的養煉以及內蘊的道場之外,這是楚維陽幾乎將自己的寶器復刻的最為盡善盡美的一次!
唰——!
寶光破空而去。
數息,十數息,數十息,百餘息……
短暫,短暫,但又顯得甚是漫長的時間一點點的逝去。
那寶光消隱在海眼漩渦之中,如是長久的時間裡,映照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的,只有那長久的平和。
彷彿只要光陰歲月凝固在這短暫的片刻間,便已經隱約有了恆久長存的朦朧模糊玄景。
——
與此同時,外海西極,諸鎮海道城所在之地。
漫漫曠野之中,倏忽間,好似是有辰光由遠及近,要一閃而逝。
可是忽地,半懸空中,層雲之間有著龍相隱逸。
下一剎,不論是那辰光與龍相盡數消弭了去,再看去時,半懸空中,兩位道人的身形蹈空步虛而立。
原地裡,一人正是皇華宗道子張都,正是歷經了早先時的諸般事情,如今再看去時,那張都神情沉鬱,滿臉的苦大仇深表情。
而另一邊,與之道左相逢的,則是一位少年修士,身披著上明宮法袍,看向張都,稍微怔了怔,緊接著,遂笑著拱手見禮。
“原是皇華宗張師兄當面,未聊及在此地道左相逢,失禮,失禮了!”
而話音落下時,原地裡,張都才像是剛剛注意到此人一樣,復又甚為遲緩的凝視了片刻,才像是恍然間想起來一樣。
“哦,是上明宮的小孟道友,這般匆忙,不知是為的甚麼事情奔波?”
張都這番話說得漫不經心,渾似是與人見面時閒敘間的客套話。
可是原地裡,上明宮的小孟道人,神情稍稍一頓,眼珠一轉,遂笑著開口道。
“本不該說的,但既然是張師兄問起來了,師弟便直說了罷,卻是要去白骨觀尋霍柏虎師兄,送一封書信去,言說一番事情,關乎琅霄山主,五毒道人……”
ps:臨時有點事情,從今天起,25、26、27,這三天每日只有兩更,屬於戰略性調整的一部分,望周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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