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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光大放時,楚維陽自山腳下,緩步而上,直往琅霄峰頂而去。
這一夜之間,仍舊有著接連不休的鬥法。
一宗道子,大教天驕,對於每一道法脈而言,一代不過寥寥數人,端的是鳳毛麟角一樣的存在。
可是當這樣的數量,從一道法脈拓寬到整個師門,再從整個師門拓寬到北域與南疆,最後再將七十二鎮海道城容納,然後再躍出人族修士的藩籬,將妖族諸族天驕也論算進其中。
想要在這樣的繁浩之數中奪去那僅有的幾個虛位的聲名,許是比他們早先時印證自己的天驕才情還要更為艱難的事情。
他們的第一次成長,許是在切實的意識到並且正視、以及熟練的運用起自己的非凡才情來的時候。
而他們真正的成熟,許是在當接連經歷過這樣的宴飲,在見得天地眾生之後,遂明白於天驕之中自己的平凡時。
如是磋磨而過,遂洗盡鉛華,能得見空明道心。
如今,諸修不過是仍舊在渡,仍舊渡的甚是艱難。
蓋因為騰躍而起容易,再重新跌落進灰燼與塵埃裡面,卻甚是艱難。
許是愈見得自身才情的衰頹,反而愈發要竭力掙扎。
也正因是,這龍王的宴飲,在楚維陽等一眾真正天驕之中的中流砥柱缺席的一夜裡,才是真正鬥法鬥到兇戾,鬥到不可開交的時候。
朝著琅霄峰頂走去的路上,楚維陽甚至能夠聞到空氣之中略微有些難以彌散去的血腥氣息。
與那半懸空中懸照的血焰大日無關,更相反,玉樹龍王將自身的妖獸血煞之力掌控至了細微纖毫間,渾無一點氣息外漏。
這些血腥氣息有且只有一個來源,那便是這一夜之間,切實殞命在這九峰法壇上的生靈之性命。
有些氣息之中具備著妖獸血煞之炁,有些則只是純粹的血腥氣。
作為此道的方家,只登上峰頂的這一路感應之中,楚維陽便將之感應的真切,想來人族修士與妖族修士殞命之數,盡都在五五之數。
尤還顯不出甚麼高下來。
但這一回,只有九座虛位,註定無法像是昔日裡酒會丹宴那樣,哪怕是硬拉上左炎去充數,都要將玄元兩道均分開來。
這一回,哪怕是最細微的差距,也是要分出一個高下來的。
許是今日看是高下之別,來日裡,便是兩族底蘊的煊赫與頹靡的分野。
當然,這樣廝殺的一夜過去,至於清晨時,紫氣東昇,清濁二氣分野,正是人精氣神一夜亢奮之後最為頹靡的時候。
演法的浩浩聲勢也隨之而愈漸頹靡。
正此時,楚維陽登上了峰頂。
見得了風雲人物,登時間,原本寂靜的人群遂陡然變得喧囂起來,而在這樣的喧囂聲音之中,不少也正剛剛抵至玉石法壇邊沿處的大教道子們,卻在不動聲色間臉色有了變化。
蓋因為就像是那血腥氣息一樣,楚維陽身上長久時間焰火繚繞的煙塵氣息也甚是濃烈,仔細端看去時,楚維陽那空洞而冷鬱的眼眸一如往常一樣,雖然未見得頹靡,卻也同樣未見得激昂與振奮。
楚維陽昨夜裡顯然未曾有太久的時間調養自己的心神,而未能抵至精氣神的巔峰狀態這件事情本身,便足以教依照原本次序該登壇與之演法的修士微微皺起眉頭來。
他可是花了錢的!
觀照楚維陽如今的精氣神狀態,這樣的磋磨與印證,又能夠有昨日裡諸位同門的幾分效用?
正這樣思量著,人群之中,那位純陽宮的道子正欲開口言說些甚麼的時候,楚維陽卻像是渾沒有看到他的神情與反應,藉著此時間一場演法結
束的時機,隨即登上了玉石法壇來。
「昨日之後,該輪到哪一位道友了?且來試法一二罷!」
說話間,楚維陽的漫不經心,落在那道子的眼中,愈像是精神不振。
再聯想著,那皇華宗的道子好似是被他收成的爐鼎?許是一味地參合三元,正是貪婪無忌的時候。
唉!到底還得是吾宗純陽法高明,渾無這般煩惱。
正思量著,純陽宮的年輕道子遂已經做好了自己這回定虧的打算,也不好再為此與楚維陽多爭論些甚麼,原地裡兀自撇了撇嘴後,便登上了玉石法壇。
瞧見來人的閃瞬間,楚維陽便已經在心中思量著此人出身的宗門,所擅長的道法意蘊在何處。
尤其是在法劍之中已經清醒過來的淳于芷,這會兒更像是容光煥發一樣,幾乎在純陽宮的道子越眾而出的時候,便已經將此宗養煉先天純陽一炁的要旨關隘盡數說給了楚維陽聽。
因是,等楚維陽在看向那在另一端立身站定的純陽宮道子時,心中遂已經有了腹稿,大抵明白該如何用符陣去磋磨這位道友了。
想來純陽一炁玄奧,應該能教自己在陰陽流轉,老陽少陽之韻中有所收穫。
只是,楚維陽這裡心情愈發開懷,可端看去時,那純陽宮道子眉眼不舒展,端的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
難不成是昨日裡生了甚麼變故,未曾調養好心神狀態?
純陽宮道子如今來尋自己演法的只有這麼一個,也不曉得後面還會不會有別人,想要教自己的印證有所收穫……也罷!放些水便放些水!大不了,將自己昨夜的進益削去泰半,再展露出來,如此也好教他多支撐些時日,順便給自己進益的展露多留出些餘裕來。
一念及此的閃瞬間,看著那純陽宮道子仍舊眉頭緊鎖著,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楚維陽遂也不再言語。
一翻手間,伴隨著其內元氣法力奔湧,登時間,一道寶光自自己的掌心之中映照在半懸空中,下一瞬,寶光內,一面幡旗顯照而出。
端看去時,那幡旗好似仍舊是原本的幡旗,旗面通體杏黃顏色,非得是用盡了眼力去仔細的觀瞧,才能夠在那一派混朦之中,瞧見些許絲線貫連成的篆紋。
這裡,遂於纖毫間展露出了分別來。
早先時,那些絲線貫連成的篆紋,盡都是以戊己篆紋相勾連顯照成的風水堪輿符陣圖錄,渾似是幡旗一抖,風水變幻盡在其中。
但是如今再看去時,原本的戊己篆紋仍舊存在著,但是在那些戊己篆紋之外,兀自有著繁浩至極的幽寰篆紋自其中交錯而過,有些與原本的篆紋遠遠地隔絕開來,好似是涇渭分明,有些則從原本篆紋的縫隙之中交錯而過。
有些時候,甚至借用了原本戊己篆紋的部分紋路,並且因之,將兩者緊密的牽繫起來,渾然一體。
如今時,這一面幡旗一抖,渾是萬水千山盡在其中!
而幡旗上的變化,只極盡於纖毫微末之中,真正教人能夠一眼瞧得真切的,是那被楚維陽握在手中,支撐起幡旗本身的旗杆。
旗杆早先時的靈材,在上一度熔鍊時,與昏黃顏色的靈鐵相熔鍊於一爐,彼時,暗示徹底在熾烈的焰火煅燒下強行的彼此含混,是形與質各個層明的渾然一體,因而,最後得出的旗杆,早已經沒有了早先時各自靈材原本的顏色,變成純粹的深紫顏色。
而如今,那深紫的底色仍舊存在著,但是仔細看去時,復有澄黃顏色,包裹成一道又一道的迴環,九道澄黃篆紋迴環,正好將楚維陽手中的旗杆均分開來。
仔細看去時,那篆紋迴環,用幽寰篆紋為相,各有變化,盡載九元赤文之玄奧,此時間,幡旗寶器混同一體,靈光流
轉之間,像是九元赤文支撐貫穿起了寰宇永珍的聯絡,又像是一道道風水堪輿陣法交疊,汲取無垠浩渺之氣,只為養煉這九道赤文!
而這九道澄黃顏色的篆紋迴環與那旗杆的深紫顏色並非是涇渭分明,許是因為彼此間盡都熔鍊著昏黃顏色靈鐵的緣故,在彼此交織熔鍊一爐的同時,那澄黃顏色的邊沿處,開始朝著深紫色的旗杆本身暈染而去。
而旗杆本身的身子顏色,也在一點點浸潤著那橙黃色的邊沿。
如是二色漸變,乍看去時,旗杆渾如紫金一體般。
復又隨著盈盈寶光的兜轉,伴隨著地師一脈厚土養煉的獨特意蘊,渾然一體看去時,那旗杆幾無分毫鐵石質感,乍看去時,渾如美玉一般綻放著盈盈水潤之光。
是擎天白玉柱!
是架海紫金梁!
霎時間,那純陽宮道子的臉色倏忽間一變,他先是大驚失色,繼而大喜過望!
這是他全然未曾預料到的事情。
登時間,純陽宮道子原本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他的臉上陡然展露出極盡燦爛的笑容來,乃至於這一閃瞬間,當他抱拳拱手朝著楚維陽作禮時,楚維陽都能夠明顯的看到純陽宮道子因為自身的悸動而顫抖的雙臂。
「多謝道友!多謝五毒道友賜教!」
楚維陽只挑了挑眉頭,緣何前倨後恭耶?
於是,楚維陽遂未曾有回話,只是幡旗晃動之間,不顯山不露水時,一道道幽寰篆紋顯照!
只一眨眼間,九疊風水堪輿大陣顯照,恍若那不是被楚維陽以篆紋交織成的符陣,而是真個有這麼九疊天地寰宇,只是早先時蘊藏在幡旗內裡,如今方復顯照於世,朝著純陽宮道子橫壓去。
仍舊是異色陰陽太極魚圖,只是在諸修的眼中,一切卻又好似全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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