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春續晝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113章 妖言惑人汙氣運,御煞,尋春續晝,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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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寶瓶江已經浮現在了楚維陽的視野盡頭。
乍看去時,彷彿橫鋪在地面上的蔥翠綠毯被一道銀白色的絲線將邊沿縫的緊緻,彷彿是天工造化成了一派自然雋永。
可再仔細看去時,又似是那織女露了怯,本該平整的翠玉厚毯,在邊沿處變得參差不齊,扭曲的紋路里,是偶然間水沼與泥丘相交織的凹凸起伏。
正此時,遠天之際,倏忽間的風吹拂而過,自外海席捲而來的水汽在這裡化作了連綿的細雨。
如是風雨大幕之中,楚維陽打著一把油紙傘,傘下復又戴了一頂帷帽,由遠及近的走來,那淺淡的腳步聲,復也被風雨的聲音遮掩過去。
這般端看著,四下曠野裡仍舊是寂靜無人煙。
立身在一處尚明顯的土丘上,楚維陽這般靜靜地眺望著寶瓶江如鏡一樣的江面在細雨滴落下來的瞬間蕩起淺淡的層層漣漪,復又在柔和的風吹拂下遠遠地朝著楚維陽視野的盡頭流淌去。
這樣端看著,楚維陽的聲音透過禁制交織成的大網,傳遞到了玄真寶鑑之中去。
“朝元,你應該就是在這裡遇到了一個人,一個修行著《黃庭午火三陽訣》與《玄闕子水七元訣》的庭昌山修士,若是沒想錯的話,該是這個人害了你的性命。”
楚維陽的聲音一如往常般平淡且喑啞,可那毫無起伏的聲音裡,卻有著某種像是自己直面死亡一般的悲愴一樣,那滿蘊的千萬鈞之力似乎就潛藏在字裡行間。
短暫的沉默,緊接著,是鍾朝元那朦朧且痛苦的魂音穿透過禁制大網,傳遞而來。
“我……我不知道……跨過那道生死的帷幕,我忘卻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只覺得曾經有無窮無盡的痛苦將我淹沒……我記得這裡,可我已經記不得是誰,庭昌山修士?也許是罷……”
聞聽此言,楚維陽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他能夠感應到鍾朝元那發自內心的混沌與迷茫。
而因著從小到大的漫長過程之中,楚維陽之前有選擇的將鍾朝元的部分記憶剔除,如今的迷茫與困頓的效果,也正是楚維陽想要看到的。
一念及此,楚維陽再開口的時候,那喑啞的聲音裡,似乎是蘊藏著撫平一切情緒波動的力量。
“不用急的,朝元,不用急的,慢慢想,許是總有回想起來的那一天,到時候,師哥一定給你報仇!”
聽得此言,那渺遠的禁制帷幕的後面,是鍾朝元略顯得振奮的聲音。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師哥!”
這會兒,聽得了鍾朝元這樣的回應,楚維陽的嘴角微微揚起,那張長久沉鬱的臉上幾乎要真切的露出了笑意來。
“當然了,朝元,報仇不是唯一的目的,咱們盤王宗的因果,需得與許多人一點點的清算,不只是伱,還有長老們,還有跟咱們一起長大的師兄弟們……”
聞聽此言,鍾朝元的聲音復又變得狠厲起來,彷彿在這一刻,關於仇恨,他已經與楚維陽感同身受起來。
“我明白!乾元劍宗!鎮魔窟!截雲一脈!這些欺辱吾盤王宗的劊子手!遲早,要教他們同樣付出性命的代價!”
彷彿是要與鍾朝元的情緒變化作對一樣,上一瞬,鍾朝元的淒厲魂音前所未有的激昂著,彷彿隱約間已經能夠教人聽得些許陰風呼嘯的聲音。
可正此時,楚維陽的聲音轉而變得平淡起來。
“但一切都需得慢慢來,倘若你還活著,報仇雪恨的事情本來應該交到的手裡來做,我往南邊奔逃,本也是為了尋你來,可至於今日,再說甚麼都晚了,師哥我濁煞淤積,通體百病。
想要往更高境界去,想要真正了結因果,報仇雪恨,不論是宗門的仇,還是你的仇,師哥都要有很長的路要走,可是一想著你還不算是魂飛魄散,我便有著心力氣兒,去做成這件事!
師哥是真個願意為了這些事情,把我自個兒這條命也拼進去的,畢竟,朝元,我……即是你!”
一番平淡的話,說到最後卻陡然變得鏗鏘有力起來。
話音落下,幾乎不假思索,鍾朝元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你……即是我!師哥!哪怕我只剩了一道殘靈,可我寄神在這面玄真寶鑑之中,我還有離恨宮的法統,我的真靈還未散,法統的傳續仍舊在我的身上,我一定好生幫你!”
面對鍾朝元的情緒再度激昂起來,楚維陽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復又變得低沉且愧疚起來。
“說來也是師哥我無能,這些年只顧著狼狽的活下來,沒學到些甚麼玄妙道法,當時正見到你的真靈潰散,一時間沒得了辦法,又怕思量的久了,連你真靈都無法保住,不得已,只好將你煉入了寶器之中,這才勉強救下了你的真靈,可也將你往後的神魂性命,盡都和這面寶器死死地捆綁在了一起,師哥愧疚!這般想,幾乎是我害死了你!”
一番話,端教楚維陽說得沉痛。
許是因為這會兒連續不斷的情緒高昂與低沉間的反覆拉扯,極度的耗費著鍾朝元那本就不多的精氣神,等他的魂音再響起來的時候,竟也因之而變得有氣無力起來了。
“師哥,我不怨你,剛剛不是都說過了麼,你我實則沒必要分的那麼清楚,只要師哥還活著,想想咱們生身立命時一體雙魂,便也似我仍舊活著一般,實在無需這般自怨自艾……”
正說著,短短數息間,鍾朝元的聲音便陡然低沉下去,最後那魂音微茫,幾若不可聽聞。
於是,楚維陽趕忙道。
“到底還是遊魂殘靈,怎麼好這樣激揚心緒?我想過了,這些時日裡,朝元你多誦唸幾遍《噬心喚命咒》好了,當年一體雙魂的事情,至今你我都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只是猜度著,許是這等咒言你念的勤了,說不定還有魂魄真靈復歸我靈臺的那天,到時候不說兩道魂混煉成一人,只仍舊一體雙魂,也好過你如今這般。”
話音落下時,是短暫的沉默。
緊接著,鍾朝元有氣無力的聲音方才繼續響起。
“我明白的,師哥所說似有道理在,我且試一試……”
“玄冥丹鼎內,五炁脈輪中。”
“御諸煞而演四時,掌水火而降龍虎。”
“古元門聖教獨根苗,今歷劫混煉諸宗法。”
“……”
伴隨著鍾朝元的誦唸著,那緊扣在寬大袖袍之中的玄真寶鑑上,一道道清澈且圓融的靈光不斷的兜轉著,本就牽繫在一處的氣機,愈發與楚維陽的道法意蘊交織共鳴著。
而隨著那誦唸的魂音不斷地響起,原本鍾朝元多變的情緒似乎也在這一刻徹底平復了下來,那聲音之中,似是交雜著些機械與呆滯,彷彿七情消減,六慾不生,但是那些情緒的泯滅,似乎未曾再動搖鍾朝元魂魄真靈的安穩,像是某種潛移默化的更易一般,是某種變化由內而外的生髮著。
“……”
“截雲法劍——元胎靈韻道果虛君。”
最後一道呢喃的魂音落下的時候,伴隨著連綿的破空聲,遠遠地看去,正是煙雨朦朧的大幕之中,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從四面八方抵至寶瓶江畔。
——
外海,極深處。
厚重的水汽霧靄在這裡交疊成九層雲階。
立身在浩渺霧靄之中,一時間,蛇老那清瘦的身形,竟不知是在水霧之中,還是在雲海之上。
正此時,悄無聲息間,一道幽影從蛇老的身後顯照出來,仔細看去時,那人的身形幾乎和風雨融入為一體,分明真切的瞧見他就在那裡,可卻無法絲毫感應到他的氣機。
只是唯有一頭恍若是海藻的墨綠色披散的頭髮,顯照著這人妖修的身份。
幽光之中身形顯照的第一瞬間,蛇老便回首看來,兩人四目相對,迎著蛇老那雙猩紅的眼瞳,此人忽地訕笑一聲,復往後退了一步,這才貌似恭敬的開口道。
“蛇老,出了點差錯……”
話音落下時,蛇老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但旋即不動聲色的追問道。
“哦,甚麼差錯?”
聞聽蛇老追問,那海藻頭髮的妖修一時間並未立刻作答,反而又往蛇老的身上仔細的端看了一眼,沒有瞧見那柄烏木蛇杖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方回應道。
“是螺聖,螺聖他老人家怕是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了,實則怨不得小弟,蛇老,小弟早先時便已經通知到了,可誰知離恨宮的大長老不知怎的發起瘋來,竟隻身殺入了層疊海浪與風暴之中,好巧不巧,正撞上了螺聖他老人家,兩句話沒說準,這會兒……已是在生死廝殺了……”
聞聽此言,蛇老眉頭皺的愈發厲害。
說是甚麼巧合,可這等舉大事的局面裡,任何的巧合,都極容易教人往甚麼因果與命數上去聯想。
此時間,蛇老便暗自嘀咕起來。
素聽聞庭昌山那老虔婆年輕時便是個倒黴的,要不然,也不至於有那般屍山血海教她衝殺出聲名來,莫不是這一遭竊她道果底蘊,也將這晦氣竊來了?
正思量著,眼見得那海藻頭髮的妖修兀自探頭探腦的看著自己,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地裡,蛇老沉沉地吸了一口氣。
“怎麼著,還有甚麼倒黴事兒,盡都說了罷!”
於是,那妖修又往後面退了一步。
“也沒甚麼,就是鰩母也被神宵宗的符梅老道碰上了,正相互印證著雷法呢,這樁事兒怪我,不放心,擅自做主通知了白鱗老兒,教他去救,可誰曾想沒接引到鰩母,反而撞見了白骨觀主。
雖說吧,撞見白骨觀主,是怎麼著都不會有殞身之厄了,可白鱗老兒是個甚麼偷奸耍滑的脾氣,蛇老是該知曉的,只怕應付起來,他能跟白骨觀主一路廝殺到這一回終了,還得,蛇老親自出馬去接引一番……”
許是唯恐蛇老這裡動怒,話音落下時,一道晦暗的靈光兜轉,那海藻頭髮的妖修便陡然間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了一道聲音迴響。
“蛇老,我去迎一迎葵老。”
原地裡,蛇老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些甚麼,可下一瞬,到底他還是甩了甩身上的大氅,冷冷的說了一句。
“晦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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