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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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赴在空蕩蕩的休息室找了一圈也沒見到人。

正要打電話過去，門突然被砰的推開。

一個人影竄天猴似的“嗚”的一聲衝過來。

周赴疑惑：“識青，你去哪兒了？”

路識青差點就炸了，他臉燒得通紅，瞳孔劇烈顫抖著和周赴大眼瞪小眼，妄圖表達崩潰：“我……我、他……他……嗚！”

周赴：“？”

周赴不明所以。

他還從來沒見過……

周赴想了半天，終於找到個準確的詞來表達路識青此時的狀態。

——從沒見過路識青這麼“亂七八糟”的樣子。

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路識青憋了半天，最後蔫蔫地垂下腦袋，自暴自棄了。

“算了，沒什麼。”

周赴：“……”

哪有人說話說半截的？

周赴一直到副導演喊路識青去化妝，都沒問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仔細想想，八成又見到了主動和他打招呼的人，才嚇成那副樣子。

時間有點趕，化妝師二話不說開始化妝。

周赴正想去旁邊的沙發上坐一會，袖子突然被一隻骨節分明的爪子揪住。

路識青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扒著不肯放，仰頭看著周赴的眼神帶著點冷然。

——但周赴一眼看出那雙眼裡的驚恐和乞求。

路識青說：“你你你……你去哪裡？”

聲音都哆嗦了。

周赴嘴角抽了抽：“報告少爺，我在旁邊坐一會。”

路識青稍稍鬆了鬆手，很快又再次抓緊。

周赴翻了個白眼，只好伸腳從旁邊勾了個凳子過來一屁股坐下：“我坐在這兒行了吧？”

路識青不著痕跡鬆了口氣，終於乖乖撒開手。

化妝師麻利地給他化妝。

路識青有點緩不過來，他雙眼失神，麻木地坐在那任由化妝師在他腦袋上鼓搗，滿腦子都是剛才自己從容敘面前落荒而逃的那幕。

太丟人了。

太社死了。

要不還是退圈吧。

反正也見過容敘真人了，以後就老老實實線上追星得了。

路識青生無可戀，越想越覺得可行。

趁化妝師給他鼓搗頭髮的時間，他趕緊拿出手機，剛開啟就被屏保又重傷一次。

路識青默默嚥下一口老血，開啟微信。

【Cyan：周哥。】

旁邊兩步之遙的周赴抬起頭，滿眼寫著“兔崽子，你又在發什麼瘋？”

【Cyan：周哥，我想退圈。】

周赴：“…………”

周赴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保持著金牌經紀人的素養和微笑，輕輕地打了幾個字。

【AAA周師傅：退哪個圈？】

路識青肅然回：【娛樂圈。】

【AAA周師傅：傻孩子你說什麼呢，你什麼時候進這個圈了？】

路識青：“？？？”

只拍一支廣告和平面海報，離娛樂圈還有八百里遠呢。

【AAA周師傅：《九重傳》這種爆款IP，可遇不可求，那導演是個倔脾氣，從來都瞧不上帶資進組的花瓶明星，但偏偏讓你進來了。你知道小謝總為了把你塞到《九重傳》劇組來鍍金入圈投資了多少嗎？】

路識青不知道。

周赴打了個數字後，發了個微笑的表情：【這個數，捧你在其他劇裡當個男一都綽綽有餘。】

【Cyan：哦，那謝行闌還真是大冤種。】

周赴差點被氣笑了。

沒一會，化妝師已經給路識青搗鼓好，又拿來一身破破爛爛滿是血跡的白色衣袍讓他換上。

《九重傳》是部仙俠大女主爽劇，路識青飾演的角色是女主身邊的花瓶劍靈，第一次出場是戰損狀態，臉上也化了臉頰蹭血的妝。

周赴本來想罵他一頓，但一抬眼，醞釀半天的數落瞬間噎了回去。

路識青披頭散髮，凌亂的黑髮被一條紅色髮帶隨意綁著垂在腰後，漂亮又出塵。

顏狗周赴瞬間原諒他的胡言亂語。

戰損是天。

連給路識青做造型的化妝師也驚了下。

這張臉和古裝的適配度也太高了些，活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

這身古裝薄得要命，周赴提早拿好一件外套給他披上，坐車前去拍攝的地方。

圈裡傳言路識青八成是哪個二世祖來體驗生活的，事兒多譜兒大難伺候，又是星陳傳媒安插過來鍍金的花瓶。

路識青被兩次社死重創得半死不活，一直都蔫蔫的，但在其他人看來就是渾身上下散發著冷意，不太好惹。

“花瓶”路識青自帶冷氣，別人摸不準他的脾氣，只敢遠遠看著。

周赴跟著他到片場後，看了看時間，有些猶豫地說：“我得回公司一趟了，等晚上再來陪你。”

路識青仰著頭看他。

周赴：“……”

又是這種被人遺棄的小狗似的眼神，他有點招架不住。

但公司又實在有急事找他，周赴只能狠狠心，在路識青眼巴巴地注視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旁邊幾個群演休息時間，一直在暗搓搓盯著路識青看，三五成堆地小聲談論。

“……還以為他的海報是精修高P，沒想到竟然這麼不上相？”

“真人竟然比網圖好看？嘖，嫉妒了，怪不得他沒什麼代表作，顏粉也這麼多，我一個大男人都心動了。”

“哎，誰能去找他要個微信啊？”

眾人推推搡搡，一時都不敢去。

最後一個社牛挺身而出，嫌棄地瞥他們：“出息，這點膽子都沒有，以後怎麼出人頭地？”

說罷，在眾人羨慕期待和看好戲的注視下，抬步朝著路識青走去。

一個小時後才有路識青的戲份，手機好像封印著凶神惡煞的鬼，根本不敢點開，路識青只好看向不遠處正在拍戲的男女主。

趙導的確審美極高，構圖和光線都美得像是畫，賞心悅目。

路識青正在饒有興致看著，突然社恐的雷達biubiu亮了起來，警報聲響徹腦海。

——有人朝著他的方向走來了。

一時間，路識青腦袋上並不存在的兔耳朵都要背到腦後去了，慌亂地一把拿過手機，垂著眼手指在手機上戳來戳去。

但仔細看就能發現，他根本沒有在忙，指腹在手機螢幕的圖示劃了一下。

除了食指外的四根手指微微蜷在掌心，只有一根手指來來回回地劃桌面圖示。

划過來，又划過去。

無意義的舉動卻能營造出一種“我好忙哦”的假象來。

社牛大步流星走到路識青面前，揚起笑容打算打個招呼。

路識青冷冷地抬起頭。

社牛向來知道闖娛樂圈有多難，早就把臉皮丟掉了，但此時被路識青這個冷漠的眼神一瞥，他臉上自然的笑容僵了下，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呃……

可能是路識青的眼神太過可怕，社牛不尷不尬地把打招呼的手往下一放，拿起旁邊的道具，裝作一副自己只是來拿道具的樣子，灰溜溜地走了。

角落的群演一陣偷笑。

“去啊，不是要出人頭地嗎？”

“哈哈哈哈人家一個眼神你就退回來了。”

“咳……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一種！很特殊的氣質，我不知道怎麼形容，你們懂得吧？”

那種特殊的氣質……

應該叫社恐。

路識青終於“嚇退”搭訕的人，終於大大鬆了口氣。

今天本來下午兩點左右有一場他的戲，但前面幾場演員發揮失誤，把道具給弄壞了，導演一連拍了好幾場都不滿意，硬生生拖到四點半。

……路識青手機即將自動關機，愁得不得了。

副導演小心翼翼窺著路識青的神色，心道要壞，忙不迭找到罵罵咧咧的導演。

“路老師已經等了四個小時，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導演你看……”

今天拍攝一直不順利，趙導頭疼得要命：“你先去和他解釋解釋吧——這一條再拍不過去你就收拾東西給我滾蛋！”

男配被罵得一噎，也不敢多說，只能點頭說好。

副導演回頭看了一眼。

路識青正在冷眼看著片場拍戲，乍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冷冷移開，繼續垂下頭看手機。

——似乎真生氣了。

路識青帶資進組，肯定脾氣很大，副導演有點不敢去。

脾氣大的路識青正驚恐地啪嗒啪嗒在手機上敲字。

【Cyan：啊啊啊啊手機沒電了！百分之十四！】

配了個企鵝人焦急得拼命跺腳的表情包。

周赴很快回復：【臥槽！這麼嚴重，通知聯合國了嗎？！】

【Cyan：已經上報了，但還沒給解決方案，我決定下一步上報宇宙聯合部討個公道。】

周赴：“……”

周赴唇角抽動，每回都覺得路識青真人和微信聊天不是同一個人。

騷話還挺多。

【AAA周師傅：祖宗，借個充電器在你們那會被判死刑嗎？！】

【Cyan：最低死緩。】

周赴：“……”

【AAA周師傅：我記得你今天就一場戲，兩點開拍，你演技就算再攔也該挨完罵拍完了，怎麼還在片場？】

【Cyan：一場女主高光戲被男配耽擱了，導演連續罵了兩個半小時竟然沒有一句重複的，學到了。（小貓記小本本.gif）】

周赴：“……”

不要好的不學，學壞的啊！

路識青手機打字飛快，繃著高嶺之花的表情騷話一套接一套。

很快手機電量不足，黑屏了。

路識青屬於能不交流就不交流的一類，“外接嘴”又被周赴帶走了，只好硬著頭皮在那乾等。

副導演抹著汗走過來，尷尬道：“路老師，實在是不好意思，您那場是露天白天的戲，這天都黑了，只能等明天了。”

劇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準備下一場夜戲的場景佈置。

要是尋常小演員晾著就晾著了，有的演員就算帶妝晾一整天也不敢說什麼，但路識青和星陳傳媒的小謝總關係匪淺，連容敘被甩了面子卻還得為他說話配合公關，可見後臺極硬。

副導演已經做足了會挨一頓呲兒的準備，走到跟前剛開口就見路識青果然臉色很難看，看起來似乎抑制不住要冷嘲熱諷了。

副導演硬著頭皮等著被為難。

路識青：“沒事。”

副導演：“？”

副導演等了又等沒等到其他話，詫異看他。

路識青起來理了理身上有些皺的衣服，偏淺的眼瞳安靜又冷淡看來，似乎在疑惑。

副導演如夢初醒，忙說：“那我讓人送你回酒店。”

路識青點頭。

看著路識青沒有絲毫怨氣，副導演徹底鬆了口氣。

這路識青……好像並沒有傳說中那麼難相處。

天色逐漸暗下來，路識青回到酒店卸完妝已經七八點了。

他餓得肚子咕咕叫，但一個人又不想出去吃飯，回到酒店後就點了外賣，地址後面加了一排【不要打電話不要敲門，放門口就好！！！】。

手機終於充滿電，安全感重新歸位。

【Cyan：你怎麼還沒到？】

【AAA周師傅：耽擱了點時間，馬上就到，拍完了嗎？】

【Cyan：沒呢，說是晚上光線不好，讓明天拍】

剛回完這個訊息，就看到外賣訂單顯示已完成，路識青很熟練地又等了兩分鐘，才赤著腳跑去門口拿外賣。

***

容敘拍完一天的戲份，連妝都沒卸就回了酒店。

今天的打戲很多，他親身上陣在草叢裡翻滾了一天，手肘擦傷一條血痕，正細細密密疼著。

痛感不怎麼讓人愉悅，容敘從電梯裡走出去，眉頭一直輕輕皺著。

沒走幾步，他抬眼一瞧，就看到前面幾步之遙的房間裡露出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匆匆左看右看兩下，彎腰把地上的外賣袋子一把勾住。

大概是餘光瞥到了人，那人飛快地就想縮回房間去。

容敘一挑眉，突然大步流星上前，笑眯眯地說：“喲，路老師，這麼巧啊。”

就差一點就能縮回去的路老師迷茫抬頭。

視線落在容敘那張帶著笑的臉，路識青一呆，手中的外賣袋子“啪嗒”一聲，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