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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知道,那就好辦了。”

陸淵微微頷首。

看著一臉茫然的冰皇海波東:“明人不說暗話,我來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只是受人之託把你帶回去,其餘的一切,其實並不關我的事。”

海波東略微遲疑。

眼中情不自禁的閃過一絲猶豫。

不過,很快就變為了坦然。

灑脫的攤攤手,自嘲的笑了笑:“老夫在你面前又沒有反抗的能力,難不成,你還指望著老夫自己把雙手捆上?”

“當然不是。”

陸淵一眼就看出了海波東隱藏的那點小心思。

只不過,倒也沒去點破。

語氣平靜的提醒道:“這次請我來找你的人是米特爾家族的人,和我關係不錯,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對你不利,當年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跟我講講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問題,或許,我能想到解決的方法。”

米特爾家族?

再次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海波東的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懷念,懷疑少了不少,但依舊存在。

畢竟,他所看到的對方,是一名實實在在的雲嵐宗弟子,從先前的試探中,對方卻也沒否認。

雲嵐宗弟子受米特爾家族所託,前來尋找他這位隱居多年的冰皇?

這都是什麼冷笑話……

不過,事已至此。

也正如對方先前所說。

既然沒有拒絕的餘地,說說也可以。

雖然,說了也是白說。

但總還是能傾訴一下這些年裡擠壓的苦悶。

如此想著,海波東點點頭。

不過,他的經歷實在是太漫長了。

所以……

“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麼?”

海波東給陸淵倒了一杯熱水。

漠城地處沙漠地帶。

像茶之類的奢侈品可是稀罕物。

再者,海波東也喝不慣茶。

所以,只能是給陸淵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平靜的坐在椅子上,隔著一張書桌與另一頭同樣坐在椅子上的陸淵對視著。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搞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因為按理說,當初的你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位鬥皇,就算是遭到了蛇人一族中美杜莎女王的重創,境界跌落,也不可能一直跌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吧?”

“鬥皇跌到鬥王已經是極限了。”

“再跌下去,除非是你死。”

“不然的話,根基是能保證下限的。”

陸淵略作遲疑的姿態。

雖然他知道海波東是因為什麼原因淪落到如此地步的,但是,海波東還不知道他知道。

更何況,當事人也只有海波東與美杜莎女王兩人,海波東不提,他能獲取資訊的渠道就只有美杜莎女王,萬一再讓海波東把他誤認成蛇人一族派出來的探子……

雖然無傷大雅,但總歸是很麻煩。

更何況,他所知道的資訊也只有其中的一部分,和海波東這個當事人親口訴說的細節方面絕對是不同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總而言之,還是聽一聽海波東的講述為好。

有備無患總是沒錯的。

海波東聽見陸淵的問題,眸中情不自禁的閃過一絲唏噓,在這件事上,倒是沒有隱瞞或坑人的意思,搖搖頭,反問道:

“你都知道的常識,我會不知道?”

“實話實說。”

“其實,我受到的是一種封印,由美杜莎女王親手釋放出的封印,雖然我不知道這道封印叫什麼名字,但是,這道封印就是能把我的境界壓在鬥靈,哪怕是我明明可以突破到鬥王,也始終會被壓制。”

“這就像是一個裝滿了水的木桶。”

“明明可以再裝,但這道封印就突然在木桶中間給你扣上了一個蓋子,嚴絲合縫,讓你就算知道容量還能裝更多的水,你也裝不進去。”

“要麼,就是把蓋子開啟。”

“要麼,就是把底下的木桶打碎。”

海波東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身軀。

意思很明顯。

這個“木桶”代表的就是他的身軀。

所以,第二種方法其實就是要他死。

而第一種方法……

“老夫這些年也算翻遍了古籍。”

“可惜,沒有任何一本有解決的方法。”

海波東看了一眼周圍的書籍。

搖了搖頭,微微嘆氣:“哪怕解決方法的難度太高,是老夫無法完成的,也好過現在的等死。”

說罷,扭頭看向陸淵:

“說實話,如果你真的是為你剛剛所講的那樣而來,老夫也能多多少少猜到請你來找我的那位米特爾家族裡的人的想法,但你也親眼見到了,如今,就算是老夫回去也是無力挽天傾了。”

“如果你剛剛所講的一切只是託詞……”

“你也同樣看見了。”

“老夫呢,已經沒什麼反抗的能力了。”

“雖然不知道雲嵐宗找老夫做什麼,但你可以換位思考一下,但凡老夫有辦法,何至於屈居在此?”

陸淵微微點頭。

海波東說的是實話。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但我見過了光明。

說的其實就是如今的海波東。

如果他本就是一位鬥靈,即便是討厭漠城或塔戈爾大沙漠,如今的一切所帶給他的落差感也不會太強烈,但他原本就是一位鬥皇,如今的一切,才帶給了他恍若窒息般的落差感。

不過,海波東卻也很清楚自己的命運。

吐槽完後,語氣漸漸恢復了平靜。

雖然還有波瀾,但也是相對平靜了點。

“老夫也知道。”

“像這種能封印一位鬥皇,讓鬥皇成為鬥靈的鬥技,無論是不是蛇人一族才能使用的秘法,在大部分古籍上,其實都是不會被記載的,如果這道秘法還是美杜莎女王自己創造出來的,那就更不會有什麼記載與解決方法了。”

“不出意外的話……”

“老夫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如果可以的話,老夫還是希望你幫我報仇,只不過這麼多年過去,誰也不知道美杜莎女王究竟是否成為了一名鬥宗,但無論美杜莎女王是不是鬥宗,我都希望你能記住加瑪帝國與蛇人一族的仇恨,千萬不要讓蛇人一族進入到加瑪帝國裡,那將會是一場對所有加瑪帝國人類而言的災難。”

說到這裡,海波東似乎想起了什麼。

自嘲的笑了笑,拍了拍額頭。

“瞅老夫這記性……”

“說著說著都忘了你的身份……”

“也對。”

“就算不看在加瑪帝國的面上,只為了保護雲嵐宗,你也不可能容忍蛇人一族進入到加瑪帝國裡,關於這方面,還是老夫自以為是的操心了。”

陸淵很理解海波東的這番叮囑。

但是,他也很不認同。

在這件事上,雙方的立場都很複雜。

這種複雜甚至要超越了狐妖世界的人族與妖族之間的仇恨,而是直接涉及到了生存與資源的問題。

如果不是沒得選……

誰願意整日生活在沙漠裡啊?

喝口水都要想想再喝。

生怕喝光了水在沙漠裡渴死。

更何況,蛇本就是陰寒的動物,是所有生物裡少見的幾種冷血動物之一,生性就是喜歡陰涼的地方,最討厭的就是在沙漠這種沒水的環境裡暴曬。

當然。

蛇人蛇人。

一半是蛇,一半是人。

性格上也得到了人性的中和。

可是……

就算是人,也討厭在沙漠裡生存啊!

這和去沙漠邊緣曬日光浴還不一樣!

任何的開心,其實都是建立在生活條件有保障的基礎上,如果連最基本的生存都保證不了,無論是大海還是沙灘,對所有生物而言,都是一場註定會危機四伏隨時死掉的考驗。

因此,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陸淵認為自己就算是有蛇人一族的血脈,也不會居住在沙漠裡。

即便……

有所謂的綠洲作為支撐……

可是,一個不大的綠洲,真的可以完全支撐所有生活在塔戈爾大沙漠裡的蛇人日常生活所需嗎?

毫無疑問。

答桉必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個問題永遠沒辦法解決。

作為蛇人一族的領袖,無論是美杜莎女王也好,不是美杜莎女王也罷,都必須要考慮到資源這個極其現實的問題,而既然加瑪帝國不能給我們想要的資源,那麼,剩下的唯一一個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

就是打!

可是……

站在加瑪帝國的角度來看……

我憑啥給你資源啊?

有仇沒仇,咱們先放到一邊。

就先說說資源上的問題。

我家有糧食,憑啥送給你吃啊?

我願意送,那是我的事。

我不願意送,也沒毛病吧?

因此,既然你要打,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來看,蛇人一族和加瑪帝國之間的關係其實就是這麼簡單,誰打誰其實都沒錯,裡面的問題甚至比狐妖世界的人與妖還要嚴重。

畢竟,狐妖世界裡,妖族其實完全沒必要針對人族,這只是三觀上的不同,妖族更喜歡弱肉強食那一套說法,但只要糾正了大部分妖怪的三觀,在放下仇恨,還是可以和平相處的。

而這個不可以和平相處的加瑪帝國與蛇人一族……

與他陸淵有什麼關係?

蛇人族又沒臣服於他。

加瑪帝國和雲嵐宗的關係也不太好。

處於半利用半結盟的狀態。

但是,雅妃可是和他站在同一個陣營裡的,就算目前不是,等蕭炎出山時也會和他站在一個立場。

具體幫誰,答桉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但問題是……

他是真不會煉丹啊!

雖然他的鬥氣屬性適合煉丹……

當然,也適合一切。

畢竟他的鬥氣屬性是全屬性。

但是,一方面他沒有藥塵這位九品煉藥師的指點,另一方面,他也沒接觸過煉藥師這個職業,手裡更沒有丹方,想幫海波東解開封印,完全不可能!

殺了海波東倒是很容易。

但是,就像是某位幕後黑手說過的那句話一樣:踏過螻蟻而不傷其分毫,可是非常困難的!

在不傷到海波東的基礎上,順利的解決掉海波東身上的封印,陸淵只是想想就覺得不可能。

更何況……

這個世界和前幾個世界還不一樣。

如果是前幾個世界,他還能憑藉著破格級別的力量,不需要理解,也能強行解開這道封印,頂多就是過程粗暴了點,效果也是一樣的。

這就像是一把鎖。

海波東在找鑰匙。

而他,已經拿起了斧頭。

兩斧頭下去,就問你鎖是不是開了吧!

但是,在鬥破世界裡,不懂的東西就是真的不懂,萬一暴力拆解法再給海波東留下什麼後遺症,就算使用時間之力回朔,結果也是一樣的。

畢竟,現在,封印就已經存在了。

除非他能一口氣回朔數十年。

不然的話,時間之力的作用幾乎為零。

海波東也在悄悄的觀察著陸淵的神色。

看見陸淵的沉思,頓時也明白了幾分。

頓了頓,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開口緩和氣氛道:“無妨,老夫曾經也是鬥靈,在戰敗於一位鬥皇手下之後,還能留下一條命,甚至是保留鬥靈的修為,已經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了,老夫也不為難你,跟你走一趟便是了。”

陸淵知道。

海波東如今說的這一切,全都是在於他是一名鬥皇,如果他不是鬥皇,而是一名大斗師,海波東早就對他下手了。

別以為超凡世界是安全的。

相反。

超凡世界才是最危險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事是常有的。

有些時候,禍從口出真的很正常。

只不過……

“既然給出了承諾,可不能隨隨便便就算了!”

陸淵放下水杯。

拿起之前放在一旁的斗笠戴好。

雖然知道還未突破到鬥宗的美杜莎女王在自己面前不算什麼,但是,為了提防鬥破世界的世界意識突然搞事,畢竟,在他降臨這個世界時,這裡的世界意識可不像誅仙的世界意識和他打過招呼,對他具體是什麼態度誰也不知道。

總之,還是沉聲叮囑了一下海波東:

“如果我回不來,就去烏坦城。”

“烏坦城裡,蕭家,找蕭炎。”

“他能解決你身上的封印問題。”

“只不過,他現在無法解決,你需要付出的代價遠比此刻要多的多,其中甚至有可能出現擔任護道者的要求,如果你真想解決你身上的封印問題,就答應下來,結果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如果我回來了……”

“那你就跟我回去見雅妃。”

“米特爾家族已經開始腐爛了。”

“一個家族,最怕的不是野心勃勃,也不是內部的劇烈爭鬥,而是缺少一個有真實才學的族長,並且,這個有真實才學的族長還要有足夠的魄力。”

“我覺得,你在見到了米特爾家族的情況後,應該能理解我此刻對米特爾家族的評價與總結。”

說著,陸淵緩步向外走去。

海波東何曾想過陸淵會有這個舉動?

手一抖,差點沒把鬍鬚扯下來兩根。

連忙上前,攔住了陸淵。

陸淵微微挑眉。

倒也沒閃躲。

倒不是說他不能擺脫海波東的阻攔。

只是說,既然海波東攔住他,肯定會有攔住他的原因,一位鬥靈如果是沒有原因絕對不會攔住一位鬥皇,尤其是這位鬥皇還疑似是一位敵人。

當然。

海波東是真的懵。

不僅僅是陸淵最後說的那番話。

還有很多很多的舉動,也讓他不明白。

就比如說……

“你要去哪兒?”

看了一眼店外時不時飛揚的塵土。

海波東放下手,一臉疑惑的問道。

他是真想不明白陸淵要去哪兒。

畢竟,按目前情況而言,無論陸淵的身份究竟是什麼,無論陸淵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他肯定是不能隱居在漠城這個小地方了。

既然如此,就算你要走,怎麼說也要先把我帶走吧?

難道就不怕你走後我跑沒影了?

你是鬥皇。

不是鬥宗。

就算是鬥宗,在我跑路後,你也不可能在這片廣袤的西北大陸上找到我,就算我為了減少你搜尋我的難度,主動住在一座城池裡,西北大陸上的帝國這麼多,你一個個找也能找上個幾十年。

當然。

如果是在陸淵眼皮子底下,他肯定是跑不了的。

可是,聽陸淵此話的意思,是打算嚇一嚇他就出遠門了?

尤其是在臨走前叮囑他的那番話。

烏坦城?

那都是什麼小城池?

在加瑪帝國裡,像烏坦城這種小城池實在是太多了,他又不是專門研究地圖的製圖人員,怎麼可能知道這個一點都不出名的小城池?

行。

就算是他知道。

去烏坦城裡找蕭家的蕭炎,就能解決他身上的問題……

咱就說,是不是有點太離譜了?

這可是鬥皇設下的封印!

還是由美杜莎女王這種九星斗皇全力一擊所設下的封印!

就算是你,都用具體行動說出了你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答桉,我去烏坦城,找一個名不見傳的小人物解決封印,你確定不是在耍我?

當然。

海波東沒把話說的這麼難聽。

他的實力不錯,但情商也不低。

陸淵自然聽懂了海波東的意思。

只不過,他也沒有什麼開玩笑的意思。

海波東不理解不相信,主要是雙方在認知層面上的差距,在這個尚未步入資訊交流時代的超凡世界,一些重要的訊息,常人是真的不得而知。

這也是資訊戰的重要性。

如果有人能掌握這些資訊,就意味著他可以隨時隨地的算計別人,如果技術不錯的話,他甚至可以在整個計劃中,做到將自身完全隱形的地步!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和命運之力的使用方法差不多,都是在用自己的已知攻擊敵人的未知,進而造成一步錯步步錯的戰況。

因此,陸淵並沒有在意這一點。

他只是平靜的笑了笑。

微微沉吟,隨後,沉聲說道:

“話,我只說一遍。”

“信不信在你。”

“總之,你可以換位思考一下,我有沒有騙你的必要。”

“至於說,為什麼讓你等等,如果等到我回來該怎樣,等不到我回來又該怎樣,是因為我想到了一個可以從根本上解決你封印的方法,只不過,這個方法需要時間,需要你耐心等待。”

“當然。”

“你也可以不相信我。”

“在我離開後,獨自跑路。”

“但是,你這樣做無疑會激怒我。”

“儘管有人請我把你找回來,但我具體找回來的是一個完整的冰皇,還是一個缺胳膊少腿的冰皇,對我而言,結果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以我的實力,強行壓服米特爾家族應該不算困難,找你回去,只是為了從名義上更無可挑剔一點,但你曾經作為一名鬥皇,應該也很清楚,名義在我們這些強者的手裡只是一個隨意擺弄的布娃娃,如果我們不喜歡,隨便就能毀滅!”

“總而言之,信不信在你。”

“話我說的已經很明白了。”

“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陸淵抬手,壓了壓斗笠。

語氣漸漸變冷。

意有所指的提醒道:“還有,拿出點你曾經身為鬥皇的氣魄來,擔憂和警惕可以,但在我比你更強的基礎上,你不應該表現出你的擔憂與警惕,這讓我很懷疑你究竟是如何成為一名強者的。”

海波東被說的一愣。

不過,卻也被這句提醒觸動了心絃。

目光微凝,腰桿也挺直了幾分。

哪個強者曾經不是一名天才?

黑馬也好,白馬也罷,都曾經歷過相對而言的低谷與巔峰,又有誰的心裡沒幾分驕傲和固執?

所以,強者都是驕傲和固執的。

因為在修煉這條道路上,很多瓶頸期你不自信就過不去,你不固執,你就不知道你的極限在哪兒,而只有一名修煉者突破了自己的極限,才能看見更高的境界,才能攀登更高的境界。

這是必然的。

畢竟,修煉可不是什麼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成敗盡在一念之差,生與死,更是在一念之差。

只有自信,才能保持最好的狀態。

海波東漸漸找回了幾分自信的狀態。

當然。

他已經老了。

那份驕傲也不再是驕傲了。

而是變成了“自信”這種更深沉的東西。

但是,還有一些問題是要問的……

比如說……

“你說有解決封印的方法,那這種方法究竟是什麼?”

看著陸淵的背影,海波東急忙問道。

陸淵沒回頭。

緩步走入風沙之中。

但他的聲音卻穿過了風沙。

落入了海波東的耳中:

“解鈴還須繫鈴人。”

“我確實不會解你身上的咒。”

“但是,我能把你給你下咒的人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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