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門小書童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336章 朕奪九分朝權和五分軍權,仲父可願意?(求訂閱),朕非漢廢帝,凌波門小書童,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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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的晨間,溫室殿內,劉賀召見了霍光。

這是天子親政之後,第一次與召見霍光,自然不是簡單的見面,而是要劃清權力的界限。

劉賀氣定神閒地看著霍光,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頹敗的跡象。

權力是春藥,能讓人容光煥發——霍光即將交出手中一半的權力,自然會蒼老許多。

“如今,陛下已經親政了,以後要多去尚書署,批覆章奏、決斷朝政、用符用印,都要陛下決斷……”

“親政的詔書,老夫已經讓尚書署擬好,並通傳天下了,各郡國很快就會收到詔書的,定會讚頌陛下勤政的。”

說話之間,霍光的臉色和平日沒有區別,仍有宰輔大臣和當朝國丈的威嚴。

但是他自己仍然從中品嚐到了不易覺察的酸澀。

從孝武皇帝晚年一直到現在,歷經三朝,尚書署一直都由霍光掌握。

批覆章奏、決斷朝政,任免朝臣……雖然一道道詔令上落的是三代天子的款,但幾乎都出自霍光之手。

如今突然交還這朝政的最終決斷權,霍光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呢?

未來的日子,霍光也許還能利用自己的“餘威”來影響朝政的走向,但是終究要暫時退到次要的位置上了。

每每想到這裡,霍光就會對眼前的天子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四分忌憚,三分怨恨,兩分心虛和一分欣慰。

天子仍然叫他仲父,但是他與天子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種亦師亦父的關係了。

“尚書署正堂也已經重新整修過,陛下隨時可以駕臨,親理政事。”

霍光說罷,就將一份上書呈到了天子面前,裡面列滿了天子每日固定要做的一些事情。

劉賀不動聲色地接了過來,他草草看了一眼,就放回了案上。

零零總總,千頭萬緒,非常瑣碎。

而其中最為重要的事情,就是批覆群臣章奏,以此決斷朝政。

尚書署收的百官上書或章奏,和御史大夫府收的臣民上書,形制上沒有太大的差別,但是內容卻不一樣。

前者以實務居多,天子必須有所決斷;後者則務虛,天子不需一一回應。

透過這兩種的途徑上書的人群也不一樣,御史大夫府所收的上書更多來自民間。

“仲父,這尚書署一天大約會收到多少份章奏?”

“老夫沒有細數過,少的時候三五十份,多的時候有一二百份。”

“那批覆一份章奏,所要花費的時間是幾何?”

“快的話不過片刻,發給幾位尚書按照成制處置即可……”

“但如果所奏之事是大事,那麼陛下就要召集朝臣共同商議,時間是長是短,就說不清楚了。”

身為天子,親政之後,仍然不可能獨決斷所有朝政。

不是能力問題,而是時間問題。

事必躬親,恐怕要累死在那尚書署裡。

所以尚書署協助天子批覆章奏、處理朝政的作用無可替代,只是不能讓一人獨大——不管是昔日的霍光,還是以後的某個人。

在原來的歷史中,正是因為獨掌大權的領尚書事層出不窮,才將大漢天子架空,以至於朝權旁落,朝堂混亂,朝政不通。

因此,劉賀今日向霍光提出的六部尚書制,就是修正中朝制的一塊補丁。

“那一夜在大將軍府裡,朕和仲父說過,仍然要仲父來輔佐朝政。”

“尚書署是大漢朝政樞紐,仲父仍會是領尚書事,掌管尚書署。”

霍光“告病”,丙吉代行領尚書事時,劉賀定下過批覆章奏的原則。

如今,他又原封不動地把那幾句話給搬了出來。

重要又緊急的章奏,立即呈送天子。

重要不緊急的章奏,可以先登記造冊,擇日呈送天子。

不重要卻緊急,由尚書署按照成制自行決斷。

不重要且不緊急的,由尚書署召集相關朝臣商議之後再決斷。

說完之後,劉賀才問道:“仲父覺得這樣安排可還有幾分道理?”

霍光有些意外,他原以為天子迫不及待地親政,一定會死死地將尚書署握住。

他沒想到天子竟然還會讓自己繼續出任領尚書事。

雖說“重要而緊急”的章奏要立刻呈送天子,但是天子畢竟沒有治理朝政的經驗,這就給了霍光留下了操作的空間。

居然可以再拿回一些權力,簡直是意外之喜,霍光一直陰沉的臉上多了一些愉悅的表情。

劉賀看在心中,並不戳破。

“陛下既然信得過老夫,那麼老夫一定不負陛下的厚望!”霍光下拜道。

劉賀心中冷笑。

霍光這條魚對權力太痴迷了,這魚餌剛剛丟擲來,他就迫不及待咬了上去,完全沒有想過可能會被鉤得鮮血淋漓。

如果霍光現在是壯年,那麼他一定會更加謹慎的,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粗心大意呢?

劉賀慰勉了霍光一番,才終於是要提線了。

“前一段時日,仲父稱病告假,這尚書署一下子就亂了起來……”

“朕迫不得己,只能讓少府丙吉暫代領尚書事,才勉強沒有讓朝政陷入混亂……”

“而這也讓朕看明白了兩件事情,一是仲父不可或缺,二是尚書署不可有差池。”

“朕思來想去,決定要改一改尚書署如今的格局,再選幾個得力的朝臣,幫仲父分擔重任。”

以往,劉賀說完自己的提議後,總會問一句“仲父意下如何”——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問。

這言語上的小小變動,意味著這一個提議,而是天子一個決定。

霍光在宦海沉浮十幾年,自然知道天子此舉的目的:削弱他在尚書署的權威。

他脖子上那無形的枷鎖稍稍鬆了一下,如今就又緊了起來。

掌控朝政最好的方式,不是親力親為,而是讓不同的朝臣相互制約、相互掣肘,然後再居中調和。

拉一派,打一派,這是最好用的手段。

這十幾年來,霍光就是用這個方法,讓自己屹立朝堂不倒的。

他萬萬沒有想到,天子學得那麼快。

如今,天子是要讓他霍光繼續在尚書署嘔心瀝血,卻又不讓霍光獨大——真是算得一手好賬。

霍光不免有一些後悔,剛才不應答應得那麼痛快的。

“陛下,這尚書署的格局是孝武皇帝定下來的,恐怕……”霍光小心地說道,試圖用孝武皇帝來壓制天子。

但是,死人哪裡是活人的對手。

“朝廷制度時時在變動,孝武皇帝也曾改過孝景皇帝和孝文皇帝的成制,所以並不用有什麼顧慮。”

“可是……”

“祖制可不可改的事情,上個月在朝議上,已經辯駁得很清楚了……”

“此事,仲父就不要再勸了,傳出去,恐怕有小人會說仲父貪戀權勢,不願放權,如此反而不美。”

劉賀神情平靜,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但實際上對霍光而言,卻是“誅心”之論。

幾個月之前,天子斷然是不敢這樣“敲打”霍光的。

而現在,天子操弄人心的手段就越來越高明瞭,讓霍光無言以對。

就拿今日此事來說,天子先誇讚霍光勞苦功高,並讓霍光繼續擔任領尚書事。

在霍光放鬆警惕後,卻又立刻提出要改尚書署的格局,讓霍光無言可對。

當霍光稍稍提出反對,天子又丟擲了這“誅心”之論,讓霍光退無可退。

這三輪交鋒下來,霍光沒有討到任何的便宜。

霍光只能有些惶恐地說道:“陛下明鑑,老夫絕無此意!”

“嗯,朕知道仲父不是一個貪戀權勢的人,所以仲父也就不要再反對此事了。”

“諾。”霍光心有不甘地說道。

劉賀點了點頭,才將一張紙從懷中拿了出來,遞給了霍光。

“這是朕的想法,那仲父替朕看一看,還有沒有什麼紕漏。”

“諾。”

霍光接了過來,眯著眼睛細細地讀那紙上的字。

越往下讀,他就越覺得心驚肉跳,這天子高屋建瓴,擺弄朝堂的手段,真與孝武皇帝有幾分相似。

不,隱隱約約之中,比孝武皇帝還高出了許多。

當年,孝武皇帝創立中朝,用一個小小的尚書署就讓朝政繞開了丞相,將這個百官之首的權力悉數奪了過來。

從那之後,丞相成了一個擺設,相權徹底旁落,君權大大加強。

而後來的丞相們如果沒有孝武皇帝的支援,根本就做不出任何的豐功偉績。

今日,當今天子重建的這尚書署,不只是要削弱領尚書事的職責,也會讓中朝進一步架空外朝的權力。

三公九卿最終會成為只做實務的“左貳官員”。

這樣的變革,比孝武皇帝的變革更加大刀闊斧。

這新的尚書署由四個部分組成。

一是領尚書事,總共有三人。

二是六部尚書,總共有六人。

三是六部御史,總共有六人。

三是掌璽尚書,只有一人。

除此之外,還有配屬給上述中朝官的屬官吏員。

所有章奏由三位領尚書商議決定,或是分到六部尚書或是直接呈送天子,遇到複雜的朝政,領尚書事還要召集眾尚書商議。

章奏分發給六部尚書後,由六部尚書批覆,六部御史無權干涉,卻可調閱所部的章奏和批覆,如遇不法,可向天子上密摺。

章奏批覆,擬成詔書之後,再由掌璽官用印和派符,掌璽官如有疑問亦可拒絕用印派符,但是事後必須要向天子言明原因。

如此一套流程,加上剛才劉賀提出了分發章奏的四個原則,尚書署內相互牽制的格局就形成了。

霍光看完,陰沉著臉,後脊背感受到了陣陣涼意,脖子那無形的枷鎖越勒越緊。

“仲父自然是領尚書事,而且是總領尚書事,負責整個尚書署的運作。”劉賀狀貌甚恭地說道。

剛才,霍光以為只要繼續當這領尚書事,那麼多多少少仍可以掌握一部分朝政。

但是如今看下來,不管是領尚書事也好,總領尚書事也罷,手中的權力都微乎其微——甚至還不如六部尚書。

這尚書署的權力被分得稀碎。

領尚書事只有分發章奏和朝政的權力,並無處置章奏朝政的權力,只有遇到大事才能召集六部尚書共同議論。

看似地位崇高重要,但真的遇到重要的朝政那勢必要上告天子來定奪的,領尚書事只能靠邊站。

如此一來,這領尚書事只不過是一個“兩千石謁者”罷了。

更何況,這領尚書事都還有三人,這本身也會相互制衡。

那六部尚書雖然可以處置大部分的政事,但卻又要受到六部御史的監督,自然不可能在該管朝政上獨斷。

而即使領尚書事或者六部尚書繞過了六部御史的監督,最後還有掌璽官來制衡。

如此一來,尋常的朝政就要經過六部尚書、六部御史和掌璽官三道關口,才能行成詔令通行天下。

重要的政事還要有領尚書事參與其中,最後還要經過天子的首肯。

在這疊物架床的格局之下,想要像原來那樣隻手遮天,簡直完全不可能,除非這整個尚書署都是“自己人”。

過去,霍光都做不到這一點;今天,就更做不到了。

更何況現在的尚書署上還有一個天子。

霍光越想越覺得喘不過氣,這年紀輕輕的天子,到底是怎麼想出這幾乎毫無破綻的佈置的。

如此一來,自己干預朝政的機會就微乎其微了。

除此之外,霍光突然比剛才還多了另一層擔心。

天子此舉看似只拿走了“朝權”,但是隱隱約約也架空霍光大將軍的軍權!

且不說身為大將軍的霍光已經不能隨意地使用璽印和虎符了,在這六部當中可還有一個明晃晃的兵部。

有兵部,就要管軍務,這不就意味著自己的軍權也被架空了嗎?

霍光記得很清楚,那一夜天子說得很明白,會繼續讓他當“貨真價實”的大將軍,他才“同意”讓天子親政的。

難道天子現在就要卸磨殺驢了嗎?

這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霍光心中的涼意變成了一股殺意,眼神也不自覺地兇狠了起來。

朝權他可以讓出來,但是兵權決不能讓。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這是孝武皇帝的雄心,這是大漢的千秋基業,這是兄長的遺願……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這是霍家榮華富貴的根基。

霍光是決不允許天子染指的。

他臉色陰晴不定地將那張紙還給了天子,說道:“陛下要改尚書署的格局那麼就改,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請陛下解惑。”

“仲父有何疑問,都可以暢所欲言。”

“以前大漢的軍務都由大將軍府處置,尚書署只管其餘的朝政。”

“如今這六部當中卻有一個兵部,是這軍務也要由尚書署來管轄嗎?”

“軍務至關重大,不可耽誤,恐怕不宜和普通朝政混為一談,貿然改動,恐怕會引起混亂,讓大漢基業動搖。”

劉賀早知道霍光會問這句話,因為軍務是霍光的命根子。

虎符和傳國玉璽還在尚書署,可有了掌璽官,霍光輕易就用不了了。

但是至少霍光仍然能夠以大司馬大將軍的身份,對漢軍施加影響力,控制一部分漢軍。

如果大司馬大將軍和丞相一樣被兵部架空,變成一個虛職,那麼霍光恐怕對漢軍的影響力也會越來越小。

霍光當然會擔心。

“仲父錯意了,這大漢的軍務,現在只有仲父能掌握得過來,眼下又是用兵之際,朕不會節外生枝的。”

“大漢的軍務仍由大司馬大將軍負責,尚書署的兵部只負責朝政中與軍務有關的事情,如糧草調撥、戰船營建等等。”

“總之,這兵部尚書是替仲父分憂的人。”

劉賀的這番解釋並沒有讓霍光完全放下心來。

因為這新的尚書署,對他的權力削弱得實在太大了。

如果朝權和軍權各自有一斛的話,那麼以前霍光是一人獨佔兩斛。

但是如今,朝權的那一斛中已經有九成被天子拿走了,而軍權的那一斛中也有四五成被分掉了。

畢竟,朝權和軍權合二為一,不分彼此,怎可割裂?

將領任免、糧草調撥、軍餉下發……這些事情屬於朝政,但也是軍務,都被分走了。

自己雖然還是大將軍,也只能干預考核、都試等實務,利用軍中霍黨來操控漢軍。

這怎能說不是被削弱呢?

這當然讓霍光很是不悅。

但是,他似乎不知道如何反抗。

漢軍的捷報或者十五萬漢軍沒有回來之前,霍光的威望是一日低過一日的,而剛剛親政的天子的威望卻在節節攀升。

現在的霍光鬥不過天子。

他猛然發現,自己每一次後退都是錯誤的,都會讓情況變得更為不利。

可令霍光窒息的是,他每一次都不得不後退。

和天子對弈的過程中,他似乎沒有贏過一招半式——那些看似平局的局面,他其實卻已經是輸了。

霍光暗中思索著要如何扭轉這種局面,一時竟讓忘記回話了。

“仲父可還有什麼疑慮?”劉賀假裝什麼都看不穿地問道。

“老夫並無其他的疑慮。”

“好,那朕就把這尚書署官員的人選給仲父看看,如果提的人不合適,仲父要告訴朕。”劉賀笑道,笑裡有很多深意。

“老夫一定暢所欲言。”

霍光打起了精神,這句話不是一句空話,何人能進尚書署,這也是一件大事,當然要和天子爭一爭。

至少要讓多一些霍黨位列其中。

這不是和平,而是停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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