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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中午,左光先從綏德趕回,剛到城門口,就被軍士包圍,左光先不緊不慢,不慌不張,任由軍士緝拿,隨即被押往兵備道衙門。
都任升堂訊問。
----冤枉,子虛烏有,栽贓陷害,從來都沒有的事情!
面對都任的審訊,左光先否認所有的事情,一力喊冤。
都任雖怒,但卻也沒有辦法,不唯左光先回答滴水不漏,更因為左光先有世襲的武職,在沒有定罪之前,對他是不能用刑的,還有,不論尤順還是張用的口供,都沒有直接提到左光先本人,都是左家管家左德開和左定和他們聯絡,加上史奮自縊,已經無法追查是否和左家有聯絡,因此,雖然明知道左光先是背後的主使,但一時卻也無可奈何。
都任只能將左光先暫時關押,同時往西安發文,請求緝拿左定和左德開。
拿到左定和左德開,和張用、尤順相互對質,案子就能繼續審訊,到時,左光先想避也避不開,一旦定罪,就可以剝奪左家的世襲武職,左光先左定必將受到嚴厲懲處,說不定會人頭落地……
……
左宅。
家主左光先被緝拿,左定和左德開逃亡的訊息傳來,全家立刻亂成了一鍋粥。
“父不在家,你自己保重。”
“安分守己,切忌妄動。”
後堂,望著老爹從獄中送出的書信,左緒呆若木雞,他簡直不敢相信眼中聽到的一切,也不相信書信的內容,什麼?老爹被關押,二哥和左德開被緝拿?右方伯大人已經查出,在長樂堡殺人放火的賊人,乃是他左家指使?
這怎麼可能?
他左家可是榆林將門,上上下下都是關係,家產豐厚,連大哥左襄兵敗的事,都能邁過去,現在只因為殺了長樂堡一個人,放了一把火,就要全家覆沒了嗎?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尤家,都是因為尤振武……
“尤振武,我要殺了你!”
無比的憤怒和焦慮之中,左緒忽然一聲大叫,轉身奔回屋中,拿了刀,就要往外衝。
旁邊的家僕都嚇壞了,急忙攔阻。
“四公子,不可啊~~”
“老爺有交代,你千萬不可以出去啊!”
“四公子……”
一眾家僕有人跪拜,有人抱住左緒的小腿,說什麼也不肯讓左緒離開。
“滾開,都給我滾開!”
左緒眼珠子血紅,揮舞手中的刀,誰攔阻他就要殺誰……
家僕都嚇的閃躲。
混亂中,有一人從後院快步而來。高喊;“亂糟糟的成何體統?還不快住手?”
一眾家僕像是見到了救星,紛紛哭喊:“柳先生來了!”
“柳先生,你快勸勸四公子吧~~”
聽到柳直的聲音,狂躁的左緒,在這一瞬間,似乎也冷靜了一些,雖然依舊手持長刀,但卻不再胡亂揮舞了。
“君子貴莊重,不重則不威。左緒,你手持利器,這般咆哮,如婦人一般,豈不讓人笑話?”
柳直慢條斯理的聲音,在場中響起。
如果是往日,左緒一定會扔了刀,轉身,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好,並聽從柳先生的教誨,但今日他卻沒有。他慢慢轉身,看向柳直,臉色扭曲的問道:“君子?什麼是君子?老師你是君子嗎?”
“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三省吾身。”
“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禮者敬人。”
“能做到這兩點,就是君子。”柳直回答。
“哈哈~~”
左緒忽然大笑起來,或者說,他徹底壓不住心中的憤怒和不滿了。
“遠嫉妒、自省、向善、誠懇待人”,都這個時候,柳直還在教授他那些煩人的聖人之言,簡直是愚不可及。
笑聲中,左緒抬起右手指著柳直的鼻子,毫無尊敬,咬牙切齒的說道:“君你個娘!叨逼叨,叨逼叨,跟蒼蠅蚊子似的,我他孃的早就受夠你了,什麼仁義道德,什麼君子良善,什麼自謙自省,都是沒用的狗屁!救不了我大和我哥,也救不了我,也變不成銀子,解不了危難,現在你就給老子滾,慢一步,老子就打斷你的腿!”
“你,你,你……”柳直臉色一下就漲紅,他一輩子受人尊敬,左光先在他面前都是客客氣氣,左緒雖然不好學,但卻也從來不敢頂撞他,想不到今日,左緒竟然忽然變了臉,毫無尊敬不說,更是把他當成是狗一樣的罵。一時氣的他腦袋發暈,張口結舌,竟然是說不出話來。
左緒卻不客氣,撲上來揪住他的胸口就往外拖。
谷珩
“士可殺不可辱~~”
柳直終於是喊了出來。
“連刀都不會拿,血都不敢見,你算個狗屁士?滾,你給老子滾……”左緒吼。
面對又瘋狂起來的少公子,原本就已經人心惶惶,擔心被殃及的左家家僕就嚇壞了,都眼睜睜的看著左緒拖拽柳先生,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攔阻。
……
長樂堡。
上午。
七月的陽光毒辣的照耀大地,野田禾稻半枯焦,感覺大地都快要被烤著了,人根本無法在日頭下站立,但在長樂堡的校場之上卻是鼓聲咚咚,旗幟搖晃,腳步紛沓,喊聲震天,新兵們正頂著日頭,揮汗如雨的進行操練。
烈日之下,所有人都被曬的黝黑,汗水如洗澡一般。
如果是往日,尤定宇一定會站在場邊,聚精會神的看,為娃娃們叫好,有時還會親自下場,舞一套大刀,鼓舞士氣,但今日他卻是負手在場邊踱步,任憑場中喊聲震天,他也沒有抬頭多看一眼。
“三爺,你走的我眼都晃了,坐下歇會不行嗎?”
翟去病笑,一邊說,一邊拉過椅子,請三爺坐下休息。然後斟了一杯茶,送到尤定宇面前。
尤定宇這才接了茶坐下,但依然是眉頭緊皺。
“三爺,你幹嘛悶悶不樂,是擔心左家嗎?放心,尤順和張用都招供了,鐵證如山,左光先也已經下獄了,都任老大人又鐵面無私,他左家一這回肯定是跑不了的!”
翟去病知道三爺爺的心思,大聲安慰。
尤定宇喝口茶,哼了一聲,搖頭說道:“你小子少安慰我,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用不著你給我灌迷魂湯!”
“這哪是迷魂湯?我說的是事實啊。”翟去病笑。
“什麼事實?左光先否認了所有的事情,左定左德開又跑了,現在還沒有抓回來,史奮也死了,裡裡外外麻煩的很,想要鐵證如山,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那照三爺的意思,左光先還能翻案不成嗎?”翟去病道。
尤定宇老臉發沉:“難說。”
翟去病笑:“你太多慮了。”
“不是我多慮,是你不知道左光先的手段,那老狗,賊的很吶,西安又有關係,除非是朝廷詔令,真定了他的罪,否則我還真不能放心……”尤定宇道。
見三爺這麼嚴肅,翟去病也漸漸認真起來:“都任老大人和王家祿大人已經聯名上書,彈劾崔源之,崔源之這一次不是要致仕,而是要被罷官了,崔源之一去,一些知情者就沒有了顧忌,都任老大人調查案子肯定能更順利……”
尤定宇哼了一聲:“你知道個屁,文官都是拖拖拉拉,這事還不知道要調查到什麼時候呢。”
話剛說道這裡,遠方忽然隱隱傳來“砰”的一聲,翟去病本能的轉過頭去,口中道:“三爺,你聽見沒有?鐵匠鋪那邊好像有銃聲……”
尤定宇年老了,耳朵不甚靈,沒有聽到銃聲,但卻也向鐵匠鋪方向望去,口中道:“該不是自生火銃成了吧?”說著就跳起來:“走,去瞧瞧!”
其實不用他說,翟去病早已經撒腿往鐵匠鋪奔去了。
還沒有到鐵匠鋪,剛半途,就看見李應瑞迎面跑了過來,嘴裡激動的喊:“三爺,武功,成了成了,成了啊!”
翟去病大喜:“是自生火銃成了嗎?”
“是!”李應瑞回。
“哈哈哈,振武好樣的!”
尤定宇大笑,疾步往鐵匠鋪衝去。
……
查出內賊,確定是左家所為,在兵備道衙門,見過劉廷傑之後,尤振武連家門都沒有回,直接返回長樂堡,拋開一切,全心投入到彈簧片的製作之中。
不是他不想回家,也不是不想念,而是時間緊迫,他一刻也不敢浪費。
對一個礦業大學畢業的後世穿越者來說,彈簧片的原理並不複雜,只要解決好材質問題和製作方法,就能夠作出合格的簧片,坩堝煉出了精鐵,材質問題已經被解決,但如何製作,或者說,如何製作出尺寸大小,厚薄,彈性,保持一致,質量始終如一,可靠耐用的簧片,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為這個時代,並沒有前世的那些工具,一切都需要摸索著來。
也幸虧只是簧片,如果是其他複雜的構件,尤振武真沒有信心能做出來。
“娃,歇歇吧,娘給你熬了粥。”上午,尤侯氏到長樂堡來看兒子,見尤振武窩在鐵匠鋪裡,蓬頭垢面,一身煤灰,忍不住心疼的落淚。
尤振武卻是笑:“娘,告訴你一個好訊息,自生火銃,馬上就可以做成了!”
尤侯氏又喜又憂:“那太好了……唉,也不知道你大出潼關了沒有?什麼時候能得勝歸來?”
“放心娘,我大一定會勝利歸來的。”尤振武安慰,心中卻是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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