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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英雄志

兵備道衙門。

聽到都任的大喝,那十幾個親兵愣住了,僵在堂前,沒有人敢進堂。

見親兵們僵住,史奮臉色發青,大吼:“撫臺大人的命令,誰敢違抗?立刻拿人,不從者,軍法從事!”

十幾個親兵相互一看,一齊奔了進來---他們本就是史奮的親信,身家性命都和史奮連在一齊,在史奮的嚴厲喝令之下,他們何敢再磨蹭?

“來人,將他們全部拿下!”

都任怒極。

聽到都任命令,兵備道衙門的軍士齊聲呼應,不論是在堂中還是堂前的,都

拔出了腰刀。

嗆啷啷~~

史奮的親兵當然也不示弱,也紛紛拔刀,一時,堂中刀光劍影,雙方眼鼻互瞪,眼看就要發生衝突。

就在此時,忽然“噠噠噠噠”,堂前又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同時鐵甲聲聲,正在堂中對峙的兩方人馬都轉頭看去,只見又有一大彪的人馬急急奔入兵備道衙門,人數約有五六十。

和史奮的輕甲箭衣不同,這一彪的人馬全部是重甲,手持長槍,紅纓耀眼,近到堂前,立刻將長槍端直了,槍尖直衝堂內。

都是榆林軍,不論是史奮的兵還是兵備道的兵,立刻認出,這忽然出現的兵馬,乃是管屯軍的精銳,隸屬參將劉廷傑統領。

--榆林軍出征,副將惠顯和參將劉廷傑留守榆林,惠顯雖然是副將,但直屬兵馬並不多,劉廷傑麾下的一千多管屯兵,才是留守的主力,

只是,劉廷傑的兵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堂中,史奮臉色大變,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隨即就聽見一聲高喊:“稟右方伯大人,劉廷傑奉命來到!”

堂前的重甲管屯軍向兩邊一閃,讓出一條道,一個全身甲冑,腰懸長劍,頭上紅纓耀目,面色沉沉,三縷長髯,四十歲左右的將官大步走上堂來。

擠在堂中的標營兵和兵備道的軍士都不由自主的為他讓路。

---不止是因為劉廷傑的官職,也因為劉廷傑的威勢。

“還算是不遲!”

聽見都任大喝:“史奮擅闖公堂,當堂拔刀,試圖劫走要犯,威逼本官,即刻拿下!”

“是!”

劉廷傑高聲答應,目光看向躲在幾個親兵之後的史奮,右手一指:“拿下!”

堂前的重甲軍士轟然答應,持槍上堂。

十幾個標營親兵都嚇的後退,無人敢擋。

史奮頭上已經冒出了汗,但口中卻大叫:“我是標營守備,今日所來,更是奉巡撫大人的鈞令,你們誰敢拿我?!”

“如果持正守法,自然沒有人敢拿你,”劉廷傑冷冷看他:“但你帶兵擅闖兵備道,威逼右方伯,已然是大罪,面對你這樣的罪將,誰能不拿你?”

目光再看向史奮身邊的親兵:“還有你們,史奮要死,難道你們要跟他一起死嗎?速速扔下兵器,不然你們和史奮同罪!”

親兵們你看我,我看你,都是驚慌。

猶豫之中,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扔下了刀,隨即,叮叮噹噹,他們都扔了手中的長刀,退到了兩邊。

“回來!回來!你們要幹什麼?”

忽然變成了孤家寡人,史奮驚恐極了,他大聲吼叫,試圖挽回,但卻無濟於事。

眼見無法挽回,史奮大叫一聲,忽然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刀尖指向劉廷傑,吼道:“劉廷傑,沒有巡撫大人的命令,你私自調兵,現在又威逼於我,巡撫大人不會饒過你的!”

劉廷傑輕蔑冷笑:“是不是巡撫大人令你來的,很快就知!”揮手:“上!”

重甲軍士立刻撲上。

史奮揮刀頑抗,死不投降,奈何實力有限,幾下就被拿下,兵備道的軍士將他捆了一個結結實實,押了下去。

完成任務,劉廷傑向都任、王家祿抱拳行禮,然後帶隊離開。

……

堂前階下。

一個穿著五品熊羆服的年輕武官抱拳向劉廷傑行禮。

劉廷傑原本下了臺階,已經大步走過了,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站住腳步,回頭問道:“可是中衛所的尤千戶?”

“正是卑職。”年輕武官回答。

劉廷傑點點頭,大步去了。

尤振武抬起身,目光看向劉廷傑的背影,目光裡滿是尊敬。

---不是因為劉廷傑及時趕到,解了兵備道的危機,挫敗了幕後影舞者破壞證據鏈的企圖,也不是因為劉廷傑是參將,官大三截,而是因為在真實的歷史上,在孫傳庭兵敗,潼關西安先後失守,李自成大軍滾滾而來,總兵王定嚇的逃走之後,劉廷傑所表現出來的非凡勇氣和戰力。

谷擊

劉廷傑,字三若,綏德人,父劉彝鼎,乃綏德大儒,劉廷傑幼從父學,崇禎九年中得舉人,原本是文職,但見兵事不堪,遂投筆從戎,轉為武將,因為有舉人之身,又裝置謹堠、不辭勞怨,很快就升為了參將。

---在明末總兵遍地走的情況下,參將只能算是一箇中階武官。

但就是劉廷傑,在總兵王定逃走,新任巡撫未到,榆林上下惶恐,不知何去何從的情況下,和副將惠顯兩人,共同擁戴都任和王家祿兩位大人,召集城中老將,商議禦敵之策。

會議中,劉廷傑大呼曰:“西安雖破,三邊如故。闖賊部下現在皆中州子弟,闖賊殺他們的父兄,驅趕他們作戰,必非所願。榆林天下勁兵,一戰奪其氣,然後約寧夏、固原為三師迭進,賊必可平!”

劉廷傑的話,鼓舞人心,眾人遂在嶽王廟歃血為誓,誓言死戰。

其後,劉廷傑招募死士,出城討取援兵,但未獲成功。

血戰七晝夜後,城陷,劉廷傑力竭被執。賊勸曰:“若能降,仍以汝為大將。”

廷傑怒目曰:“烈烈丈夫,豈降賊者?寧死不貽君父羞!”

賊怒,亂刀支解之。

父彝鼎聞之,嘆曰:可謂吾有子矣。

其弟劉廷夔,亦自殺殉難。

史書記載,畢竟只是平面,而今日所見,令尤振武更加相信和敬重劉廷傑的人品。

這樣的人,豈能不尊敬?

……

“史奮膽敢假傳我令,簡直是喪心病狂,即刻拷問,看他究竟是何居心?”

“左光先惡行惡端,觸目驚心,立刻緝拿左光先和其次子左定!”

審訊完畢,都任和王家祿將結果報給巡撫崔源之,崔源之聽完大驚,立刻下達兩道命令。

……

黃昏。

綏德。

腳步聲急促,正準備休息的左光先被驚醒,聽完姜讓的家僕所說,他臉色大變:“快,快去叫老二來!”

很快,左定來到。

聽完老爹所說,他臉色也是大變,一時也有些慌了,但口中卻依然強硬:“大,張用是不會招供的,除非他不顧他家人的死活了,只要張用不說,就憑尤順一張嘴,誰也定不了咱左家的罪!”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僥倖?”

左光先怒:“你現在就走,往西安去見布政使陸之琪大人,就說,右方伯都任和中衛所尤家,欲圖構陷我左家,請他為我左家主持公道!不管陸大人答應不答應,你都不要露面,就躲在西安。聽榆林的訊息再決定下一步。”

“那你呢?”

“當然回榆林,為你擦屁股。”左光先臉色沉沉:“或者說,為我左家爭取最後一線生機。”

“大……”左定臉色發青。

“你立刻走!還有,張用的家人不能留在綏德了,你和德開立刻帶人將她們轉移,另尋他地安置。只要繼續拿著她們,就算張用招供了,我也有辦法讓他翻供!”

“嗯,我這就去。”

左定轉身疾步而去。

左光先呆呆站在那裡,忽然一聲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

黃昏,左家背後指使,使用巡撫標營的親兵,往長樂堡殺人放火的訊息,很快就在榆林城中傳開,引起不小的轟動,左家尤家都是榆林將門,皆世代帶兵,尤家三總兵,左光先也兩任總兵,兩家究竟有什麼樣的恩怨,左家要下此毒手?只因為兩家的少公子相互打賭,尤家贏了左家一百兩銀子嗎?

更何況,這其間還牽扯到了巡撫大人的標營,事情就更是複雜了。

而對於尤振武查出堡中內奸,又設伏抓獲三個賊兵的事情,也被傳的沸沸揚揚,神乎其神,在驚訝左家和尤家的恩怨之外,百姓們對尤少千戶的本領,再一次的刮目相看。

“肯定是嶽王爺,不然何有這樣的能力?”

“是啊是啊。”

“這一次,左家怕是要完了。”

……

而此時的尤振武,已經匆匆返回長樂堡,繼續練兵和製作自生火銃。

晚間。

標營守備史奮在獄中畏罪自縊。

都任和王家祿都是憤怒,兩人聯名上書,彈劾巡撫崔源之。

訊息傳到長樂堡,翟去病拍桌而起:“這是殺人滅口啊!”

尤振武卻是冷靜,他知道,史奮的死,一定和崔源之脫不了關係,崔源之為了自保,不惜殺人滅口,這件事肯定不會就這麼結束,官場爭鬥,他不關心,他擔心的是,崔源之的事情,會不會影響到榆林的穩定,繼而影響到他練兵的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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