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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王府來了名貴客。

整座北涼王府都因為這名貴客的到來動了起來,就連當朝皇帝巡遊北涼時,都沒有搞出這麼大陣仗。

夜晚,屋外突降雪,下得正濃,北涼王府最大的正廳內,地龍燒得滾燙,溫暖如春。

微微駝背的徐驍坐在正中間,在他左手,徐鳳年懶洋洋地癱坐在椅子上。

在他右手,是臉色慘白,不時輕咳的李義山。

陸遠緊挨著徐鳳年,和麵無表情的徐渭熊並排而坐,李義山下手,則是徐驍坐得筆直的四名義子。

看到這一幕,徐鳳年眼神突然有些恍惚。

要是黃蠻兒和大姐也在這就好了。

要是今年年夜飯也能這麼吃就好了。

有多久沒有聚這麼齊了......

伴隨著眾人落座,門外的奴僕魚貫而入,無聲地將飯菜放在桌上,悄然退去。

陸遠掃了眼桌上的菜色,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山珍海味,但都是冬日難得一見的綠菜,而且看色澤和香氣,絕對是出自名廚之手。

不多時,菜已上齊,徐驍舉起杯子,衝陸遠笑道:“陸小友,小女多虧有你照應才逃得性命,請滿飲此杯!”

“北涼王客氣了。”陸遠不卑不亢道:“只是我份內之事罷了。”

“不管怎麼說,小女的性命終究還是你救的!”徐驍一揮手,立馬就有三名孔武有力的奴僕抬著一個蓋著紅布的托盤走上來,看他們吃力的樣子,份量估計不輕。

“小小心意,聊表謝意。”徐驍微笑著僕人掀開紅布。

剎那間,刺目的金光充斥了整座正廳。

托盤上滿滿的全是金元寶,還有數不清的面額不小的銀票。

“身外之物,還請陸先生笑納。”李義山突然開口道。

陸遠第一眼看到這潑天富貴時,心臟猛地抽動了幾下,但默默運轉北冥真氣後,很快便平復了心情。

他想了想,從中抽出幾張銀票放在面前,不多不少,剛好十五萬兩。

“陸小友這是何意?”徐驍見狀微微皺眉道。

“我只拿我該拿的錢。”陸遠平靜道:“剩下的還請您收回去吧。”

“確實,一些腌臢物髒了先生的眼睛。”李義山的聲音如金石相擊,生硬道:“既然先生不喜錢財,那不知先生喜不喜歡武學?

如果先生想,聽潮閣永遠對先生開放,其中萬般武學任由先生瀏覽。”

“好意我心領了。”陸遠搖搖頭。

他身上的已是天下頂尖武學,又怎麼需要去學習其他秘籍。

“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要出家不成?”徐鳳年突然搭上陸遠的肩膀,李義山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想要勸阻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用眼神示意徐驍不要輕舉妄動。

“誰說不要東西就是要出家?”陸遠和徐鳳年碰了下酒杯,邊喝邊笑道:“我想要的東西多了,只是你給的,不是我想要的。”

“挑禮是不是?”徐鳳年指著陸遠大笑,突然眼珠一轉,狡黠道:“我知道有樣東西你肯定想要!”

“什麼?”

“我姐!”徐鳳年熱情道:“你會武功,長得還帥,看起來也不像個草包,是個當我姐夫的料子。

考慮考慮,當我徐家的女婿你不吃虧!”

眾人聞言一愣,坐在對面的袁左宗連忙喝酒掩飾笑意;

褚祿山的胖臉不停跳動,不知是氣惱陸遠對徐鳳年的不敬,還是想笑;

齊當國傻愣愣的撓撓頭,沒搞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陳芝豹面無表情地坐在最角落,似乎對廳中發生的一切都毫不關心。

“徐鳳年!”徐渭熊冷喝道:“討打是麼!”

徐鳳年連忙縮了回去,討好笑道:“姐,我這是為你好!”

徐渭熊沒有說話,而是默默摸向放在案几旁的長劍。

徐鳳年趕忙捂住嘴巴,不再說話,只是還一直朝陸遠擠眉弄眼。

“犬子頑劣,讓陸小友見笑了。”徐驍連忙打圓場,朝著有些無奈的陸遠微笑道:“陸小友品性高潔,讓人佩服,但這救命之恩,我不能不報。

這樣吧,我欠小友一個請求。”

說話間,徐驍微微眯起眼睛,像一頭假寐的猛虎,淡淡道:“任何請求!”

“義父不可!”褚祿山大驚失色,立馬起身反對。

“祿山,坐下。”徐驍語氣中滿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褚祿山面露糾結,最終還是坐了回去。

但袁左宗突然又站了起來,沉聲道:“義父,我認為這份還禮太重了。”

“重麼?”徐驍問得是袁左宗,卻一直看著陸遠。

“重了。”袁左宗認真道。

北涼王一諾,在離陽,可以換來一個世襲罔替大柱國!

在北莽,可以換來一個一字並肩王!

世人多痛恨徐驍,無論是離陽還是北莽,對徐驍的評價以“徐瘸子、徐蠻子、徐人屠”居多,好評甚少。

但從沒有人罵過徐驍是個言而無信。

更不要說在場眾人都是徐驍的家人心腹。

沒有人覺得徐驍會食言。

氣氛瞬間凝重了起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陸遠身上,用無形的壓力逼迫陸遠拒絕這份不該屬於他的東西。

陸遠恍若不覺,沉吟片刻笑道:“好啊。”

徐渭熊一愣,李義山和徐驍對視一眼,眼神同時變得冷厲。

陳芝豹猛地站起身,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杆長槍。

徐驍身後也多了一名面容普通的中年人,手持長槍死死盯著陸遠。

感受明裡暗裡無數飽含殺意的視線,陸遠旁若無人地喝完杯中酒,重新倒滿一杯,舉起對徐驍道:“請北涼王滿飲此杯。”

徐驍一愣,旋即大笑著舉杯一飲而盡,看向陸遠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欣賞,少了幾分殺意。

“兩清了。”陸遠也跟著一飲而盡,站起身笑道:“在下還有事,就失陪了。”

“哈哈哈!”徐驍突然大笑起來,李義山嘴角也多了幾抹笑意。

其他人聽到這笑聲有些不明所以,徐驍咳嗽了兩聲,總算止住笑,對陸遠點點頭,讚歎道:“確實是個好男兒。

小年說的沒錯,陸小友,考慮考慮。

當我徐家的女婿,你不吃虧!”

......

一場酒席莫名其妙的結束了。

對於北涼王府的試探,陸遠早有心裡準備。

畢竟揹著人屠之名的徐驍能活到現在,靠的就是膽大心細四字。

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後,陸遠本想拿錢走人,但架不住徐驍父子熱情挽留,徐鳳年不顧徐渭熊的黑臉,死死抱著陸遠的大腿喊姐夫,最後捱了好一頓毒打。

盛情難卻,陸遠無奈,只能住進了北涼王府的客房。

深夜,聽潮閣樓頂,點著一盞光線昏暗的燈燭,兩人相對而坐。

徐驍輕捶著腿,朝不停喝酒的李義山問道:“義山,你怎麼看?”

“看不透。”李義山搖搖頭:“行事做派,不像是宗門家族子弟,但身上卻有種莫名超然的氣質,勝過那些高門子弟不知多少倍。

倒像是一條幼龍,若遇風雲,便能一飛沖天!”

“武功呢?”

“很陌生。”李義山擦擦嘴,皺眉道:“二郡主說是偽金剛,但拂水房的諜子發現了一具偽指玄的屍體,所有死者死前都幾乎被吸乾真氣。

這門功法,倒像是離陽江湖上失傳已久的魔功。

不過那魔功不僅吸人真氣,還吞人生機,與那些刺客的死法又不相符......”

“算了,不去想了!”徐驍打斷道:“莫要因為這種事耗費心力。

管它正功邪功,我徐驍來者不拒!”

“你這是看上這小子了?”李義山微微驚訝道。

“不錯!”徐驍捶著腿大笑道:“陸遠這小子,我是越看越喜歡,他那副模樣,真有我年輕時的幾分風采了,倒也勉強能配上渭熊了!”

哪怕李義山已經習慣了徐驍偶爾的自吹自擂,還是嘆了口氣轉移話題道:“事實證明,陸遠確實與此事無關了。”

徐曉笑容緩緩褪去,沉聲問道:“查清楚了?”

“拂水房線報,是紫禁山莊餘孽,但給他們提供訊息的除了楊春亭,還另有其人。”

“誰?”徐驍的聲音並不高,但滿身殺氣卻噴湧而出。

李義山面色不變,繼續道:“沒有查出來,對方手腳很乾淨,拂水房的諜子剛查出點眉目,線就斷了。”

徐驍板著臉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先查清涼山吧。

把像楊春亭這種藏在泥潭底的泥鰍全挖出來。

別讓清涼山變得和離陽皇宮一樣四處漏風,被人把家當後花園逛,我可丟不起那人!”

“明白。”李義山微微點頭,忽然又皺眉道:“那小年走江湖遊歷的事?”

“照常進行,我自有安排。”收斂殺意的徐驍又變成了個普通老人,輕聲道:“我現在頭疼是,該怎麼把這條過江龍牢牢鎖在咱們清涼山。”

“那就要看郡主怎麼想了。”李義山嘴角微微勾起,眼含淡淡笑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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