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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子鬧脾氣了。
寬敞的馬車裡就算擺放上小桌子與碳火,也完全能容納下七八個成年人。
而此時車裡只有他與周鴻煙二人,但他卻故意坐得離周鴻煙很遠,整個人幾乎快要貼在窗戶上。
每當小世子察覺到周鴻煙試圖靠過來時,就會努力用那張漂亮白淨的小臉對著周鴻煙那邊做出很兇很嚇人的表情,來恐嚇他。
大概他的模樣是真的很兇,好半天,李映池也沒聽見身旁的人再敢有什麼動作。
實際上,周鴻煙正坐在距離小世子一人遠的位置上,靜靜地看著李映池,表情透露出幾絲無奈。
他一早便被他父親叫去了將軍府,因為有要事需要商討,便去得匆忙,沒能和小世子好好告別。等到回府之時,便聽說小世子被徐柳清叫了出去。
他快馬加鞭急忙趕到酒樓,推開門卻又發現了另外一個男人——三皇子,與小世子舉止親密,還正說著他的壞話。
不過將將出去半日,小世子便招惹了兩個心懷不軌的人,這誰能受得了。
他一時衝動,便沒忍住搶了小世子的糖葫蘆……他確實做得過分了些。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李映池嘟著嘴,語氣委屈,抱怨道,“讓你嘗的時候你不要,這下我要吃了,你就想搶了?”
說著說著,李映池便覺自己實在太可憐了。
堂堂一個順親王府世子,摔傷了眼還不夠,想吃個糖葫蘆還要被罪魁禍首搶走。
他們兩個真的是天生不對付!
想著,他眼眸又泛起了淚光,不自覺地哽咽著,“本世子難道缺了你的衣食住行嗎?你在王府裡,除了過的辛苦一點外,銀錢上可從來沒有刁難過你啊。”
“你是不是就是故意、故意要搶這糖葫蘆來鬧我?”
周鴻煙視線移動,眼神飄忽,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是。”
一個字清晰有力,聽得李映池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被周鴻煙不要臉的態度驚得眼睛都睜大了些,隨即眼眶中蓄著的淚水便不受控制地順著眼尾流了下來。
“不是。”
看見小世子表情不對,周鴻煙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慌張解釋,“我沒想故意鬧你。”
這解釋蒼白又無力,小世子顯然不相信,纖瘦的小身板又努力地往旁邊靠了靠。
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顯而易見。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裡敢鬧你,我只是……”周鴻煙強調,試圖握住小世子的手。
“不是故意的是什麼?”李映池眉頭微皺,毫不留情地抽回手,並不想再聽他胡言亂語。“別在這狡辯,我的糖葫蘆你都敢搶,以後是不是還要搶我春池院的東西、你以後,就去下人的房間裡待著!”
這懲罰對於周鴻煙來說,實在有些嚴重了.
不是說住下人屋子對他來說很痛苦,再破的地方他都躺過,只是這意味著他晚上再也沒法和李映池同住一個院子了。
這怎麼行,可他一個將軍,怎能隨便服軟,李映池這話說的絕情,他便也起了些氣性。
“你不要不講道理。”
他伸手攬過李映池,眸色深沉,低聲道:“你難道沒和別人這樣做過嗎?”
“做過什麼……?”李映池被迫轉過身,不甚明白地問道。
周鴻煙道:“和別人同吃一碗飯,同喝一杯水。在酒樓裡,甚至去吃別人餵給你的飯菜。”
小世子懵懵懂懂,沒太明白這和別人有什麼關係。
原主和朋友去酒樓也只是喝酒賞樂,至於周鴻煙說的那些好像是孃親給幼崽餵飯的事情,他在記憶裡完全尋不到蹤跡。
於是他自己理解了一番,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周鴻煙,你當誰都像你一樣,喜歡去搶別人的吃食?”
周鴻煙一怔:“你以前和你那些朋友一起去酒樓什麼也不做?就自己吃自己的?”
“做啊,本世子都花錢了,當然要喝酒賞舞聽樂都做個遍。”李映池用力推開腰上的手,“你離本世子遠點!”
“好好好,我離你遠點。”
周鴻煙面色緩和了許多,妥協地收回了手,緩和氣氛,“小世子今日出門都做了些什麼?我今日沒能跟著一起出來,實在錯過了許多。小世子能否能給我說說?”
周鴻煙的姿態放得很低,這成功取悅到了小世子,他小腦袋微揚,矜持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的話。”
他說得很詳細,從徐柳清給他許的好處到滿香樓好吃的菜說了個遍,但對三皇子背後說的那些小話並不提起。
約摸著背後說人壞話不好,李映池便不想再提。
“徐柳清給你送點東西你就這麼開心?”
一點破玩意就讓他眉飛色舞,雖然模樣可愛,但周鴻煙卻莫名覺得心裡一堵。
徐柳清愛慕虛榮,整天跟在小世子身後獻殷勤,誰人不知他所為何事,不過就是金錢與地位,偏偏這小世子還真把他當朋友。
他成天伺候著小世子討不到一點好臉色,徐柳清送點小物件這小世子到開心得緊,真是不識好人心。
小世子哪懂男人心裡的彎彎繞繞,只覺得這周鴻煙說的什麼鬼話?
小世子有些氣悶,語氣不太好地回他:“人家起碼有心!不像某人,摳門得緊,連個玉佩都不願意給!”
“你真想要?”
想到那玉佩的含義,周鴻煙語氣戲謔,似乎想象到小世子身著嫁衣的模樣,喉頭微緊。
他剛想說“拿了我的玉佩可就要給我做娘子”,將這個玉佩的含義給小世子好好說道說道,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世子明白其中利害,卻突然被小世子出聲打斷。
“本世子現在可不稀罕你的玉佩。”小世子臉一轉,腦袋一扭,便只留給周鴻煙一個圓溜溜的後腦勺。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惹急了他,他可還真不稀罕了。
而且原世界線裡,李映池曾問過系統,到最後小世子的戲份結束,他都沒有得到那個玉佩。
所以,他為了維持人設,只能裝作很想要,但又不能真的拿到手。
好在,周鴻煙也並不是真的打算給他。
馬車內又陷入了沉默,周鴻煙靠坐在小世子旁,不時看向小世子,神情若有所思。
他並沒有把剛剛那一番話太放在心上,仍在想著之前的話。
如果小世子所言,從未做過親密之事都是真的,那之前他所有單純的反應都有了答案。
很難相信,在外被傳為久經情場的紈絝世子,私下裡卻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嬌氣少爺。
真不知這小世子去那種地方,到底是誰佔了便宜。
傳言果然不能隨意聽信,不過小世子脾氣不好這一點確實沒差。
周鴻煙低頭,手上全是被小世子掙扎時劃出的紅痕。
天色漸晚,寒風凌冽。
馬車行駛的速度漸緩,小世子眼眸微闔靠在窗旁,聽風聲吹葉簌簌作響。
身上突兀地蓋著一件墨色綴金紋斗篷,是周鴻煙的傑作。
周鴻煙又擔心這嬌少爺著涼,又怕嬌少爺再怪罪於他,只得打消了把人抱在懷裡的念頭,改成了披斗篷。
畢竟他剛被剝奪了□□資格,此時是一點也不敢惹小世子。
突然,小世子有所察覺般睜開了眼,隨著起身的動作,那披風緩緩下滑,周鴻煙眼疾手快,急忙扯了回來。
“怎麼了?”他問。
“我好像聽見外面,有人在哭。”李映池有些猶豫,不知這是否是錯覺。
風聲實在過大,周圍的聲音被蓋得模模糊糊,讓人耳無法輕易判斷。
最終他還是決定讓車伕下去看看。
馬車停在了路邊,不久後,車伕回來了,他道:“世子,旁邊的一個巷子裡確實有人在哭。”
“怎麼回事?”
“一個老翁暈倒在了巷子裡,我們聽見的哭聲是他孫子的聲音。
看樣子應該是趁著冬日出來賣碳火,結果被這大雪的天凍暈了。
世子,我們現在要怎麼辦?要幫忙嗎?”
話落,周鴻煙與車伕一同將視線落在了小世子身上,等著小世子的反應。
若傳言為真,小世子便不會出手相救,若是假……
車簾被人掀開,風夾帶著寒意撲面而來,吹紅了小世子的鼻尖。
黑色髮絲濃密而柔順,順著氣流落在臉頰邊,襯得小世子本就精緻的面容越發柔軟,但清澈的眼眸卻窺不清其中情緒。
明明只是過去了幾秒,卻好似已過了許久,周鴻煙目光微凝,不知為何心也懸了起來。
情緒莫名,讓他不得分辨。
他怎麼會因為小世子的一舉一動而牽扯心情?這樣的心情,是害怕嗎?
在怕什麼,怕這白玉雕的玲瓏人兒根本就如他初見時那樣,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囂張紈絝嗎?
周鴻煙根本不知道,此時他的眼神就如同在乞求著,乞求著那最後的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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