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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雲雀從未想過,陸讓塵會提到公交站那次。

她以為他早就忘了的。

再不然,就是他壓根不知道那個在公交站睡著的人是她。

然而事實與認知背道而馳,陸讓塵不僅知道那是她,且過了這麼久,他還一直記得,也就是說,從找她幫忙的那刻,陸讓塵就認出了她。

結論像忽然騰空的煙花在心中猝不及防地炸開,祝雲雀神色措手不及,就連鄧哲和許琳達都愣住了,倆人默契發問——

“什麼公交?”

“你倆啥情況!”

陸讓塵吊兒郎當地撇她一眼,語氣透著幾分玩味,“你問她。”

“……”

祝雲雀雙頰更熱,硬撐著解釋,“之前我在公交站睡著了,是他叫的我。”

說話間,她看向陸讓塵。

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她眼睛一瞬不眨地撒謊,說,“我不知道那是你,我睜開眼的時候,你都上車了。”

陸讓塵聽言不知所想地挑眉。

許琳達熱熱鬧鬧地來了句,“靠,你倆還有這緣分哪。”

祝雲雀不自在地別了別視線,以掩飾這刻的心虛。

剛好屋外有人叫陸讓塵,陸讓塵隨手拿起吉他,衝鄧哲抬抬下巴說,“我先上去,你們繼續,想喝什麼算我的。”

鄧哲嗨了聲,“用不上你啊,有我呢。”

陸讓塵點了下頭,側身擦過許琳達要走,頎長個子幾乎要與矮窄的門框持平。

祝雲雀眼睛不由自主地追著他。

不想男生剛走到門口,忽然停下。

他先看了許琳達一眼,隨後目光才落到祝雲雀身上,少年嗓音低沉微啞隨意,說,“有想聽的歌嗎?”

許琳達眼睛一睜,機靈開口,“我喜歡陳奕迅!”

輪到祝雲雀。

她微微張唇,很輕的一聲,“你不知道的事。”

陸讓塵頓了瞬,“王力宏?”

祝雲雀點點頭,乖得跟什麼似的。

陸讓塵目光多在她臉上停頓一秒,嘴角極淡地勾了下,“行。”

-

那天晚上,陸讓塵說到做到。

上臺後的第一首歌就是陳奕迅的《紅玫瑰》。

清冷低啞的磁嗓,隨著現場伴奏悠揚地唱。

舞臺昏暗的燈光灑下。

男生輪廓英挺,五官立體清俊,就這麼肆意鬆散地握著麥克風,拿人又輕狂的勁兒酥麻入骨。

臺下女生本就不少,這會兒更是花痴地揮舞著熒光棒,存在感極強。

許琳達最激動,她一邊拍影片,一邊喊了好幾嗓子陸讓塵的名字,活脫脫的小迷妹。

和她比起來,祝雲雀就過於安靜。

她沒有許琳達那樣好畫素的手機,只拍了兩張照片就收起來,默默地喝著鄧哲幫她點的“兒童奶啤”,眼神虔誠地望著臺上熠熠發光的陸讓塵。

一首歌很快唱完。

鄧哲從後廚端來新的果盤,坐到兩人身邊。

臺上歌手換了個矮胖的男生,陸讓塵則坐在斜後方開始吉他伴奏。

修長的脖頸微低,細碎的劉海擋住他狹長深邃的眉眼,修長漂亮的指節輕掃著吉他琴絃,祝雲雀要很努力,才能做到不時時刻刻關注他。

與她相反,鄧哲一來,許琳達注意力就轉移了。

祝雲雀聽兩人聊天,才知道這家清吧是鄧哲家裡人開的,鄧哲只要有空就過來幫忙,陸讓塵也是他拉來的,他初中時就在帝都的國際學校玩過樂隊,既能唱歌,又會伴奏。

本來陸讓塵也是玩票性質,沒想到因為他駐唱,來清吧的人反而越來越多。

鄧哲無奈,“現在的結果就是,每週我都要硬拉他過來幫忙,跟求祖宗似的。”

許琳達被他逗得噗呲一笑,看他的目光始終亮晶晶的。

祝雲雀忽然就明白,為什麼今晚她非要帶自己來這裡。

少女心事大概總是相通的。

祝雲雀共情到她的快樂,也覺得快樂,嘴角不經意朝上揚了揚。

偏偏這一笑被許琳達抓住,她揪著祝雲雀,眼神八卦地問她和陸讓塵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倆人認識都不告訴自己。

低黯的燈光在臉上輪換閃過。

祝雲雀哽了哽,說,“我沒想到他記得我。”

這是她實打實的想法。

甚至對她來說,陸讓塵的記得,都可以稱得上禮物。

然而在外人眼裡,她的態度就顯得過於敷衍。

鄧哲揶揄她,“我說祝妹妹,這你就太沒良心了吧,那天你倆加微信後,他還問我你叫什麼名兒呢。”

祝雲雀以為自己聽錯了,些許錯愕地看他。

許琳達氣鼓鼓地瞪眼,“行啊,祝雲雀,你跟陸讓塵加微信了都不告訴我。”

許琳達知道祝雲雀幫陸讓塵送過東西,也可以理解祝雲雀沒說在公交站遇見過陸讓塵的事兒,但倆人加微信都不告訴她,這也太過分了吧。

似乎也覺得理虧,祝雲雀登時啞口無言。

鄧哲這會兒倒懂得打圓場了,他笑,“不就加個微信,又不搞物件,跟你說這幹嘛,還是說你吃醋啊,喜歡我讓哥?”

他不說還好,一說許琳達徹底急眼了,“鄧哲!!!你混蛋!!!”

兩人打鬧起來。

男生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卻急得直跳腳,說我哪裡喜歡他了。

冥冥不清的光線裡,祝雲雀面色紅了又白。

像被人無意揭開最隱秘的心事,她低眸默默攪動奶啤裡的冰塊,好一會兒,心頭躁動的火苗才漸漸熄滅。

就是這個時候。

陸讓塵再一次上臺了。

這次他沒再抱吉他,而是站在一架電鋼面前。

臺下漸漸安靜,許琳達和鄧哲也朝前方望去。

修長的指節彈奏出那首歌的前奏的音調,似乎不是很熟悉,陸讓塵對著譜子試了幾次,很快便流暢起來。

許琳達就在這時“呀”了聲,“是雀雀點的歌哎。”

祝雲雀心神繃緊,目不轉睛地望著舞臺。

前奏過去,陸讓塵清越動聽的嗓音終於隨著琴音流轉,在酒吧低低盪開。

“蝴蝶眨幾次眼睛,才學會飛行

夜空灑滿了星星,但幾顆會落地

我飛行,但你墜落之際

很靠近,還聽見呼吸

對不起,我卻沒捉緊你

……”

清澈乾淨的琴音,將這首抒情歌變得細膩而溫柔。

又因為這首歌是陸讓塵親口唱的,饒是聽過無數遍,祝雲雀還是會有截然不同的心境。

彷彿有無數蝴蝶振翅,從胸口飛向四方,雀躍而欣喜。

心口止不住的發燙。

祝雲雀到底拿出她那老舊的安卓機,記錄下這一刻的陸讓塵。

好像只有這樣,這首歌,才真真正正屬於她。

……

因為是許琳達的生日。

陸讓塵後來還和樂隊一起唱了首生日歌送給她,再加上鄧哲準備的生日蛋糕,酒吧氣氛一時燃到最高點,弄得許琳達吹蠟燭的時候都有些害羞感動。

祝雲雀還很貼心地幫她拍了好多張好看的照片,方便她曬朋友圈。

這時候陸讓塵也唱夠了五首歌,被鄧哲叫過來一起吃蛋糕。

蛋糕並不是鄧哲事先為許琳達準備的,而是聽說今天是她生日後,才臨時在隔壁蛋糕店買的。

可即便如此,許琳達還是很開心,一個勁兒嚷嚷著要請客吃燒烤。

小口吃著蛋糕的祝雲雀微微一頓,抬眸看向剛在她左手邊落座的陸讓塵。

陸讓塵兩條長腿閒散撐地,慵懶靠坐在椅子裡,淡淡的烏木沉香在空氣中浮動,撩人於無聲。

他聞言,從手機中抬眸,“你們去吧,等會兒我還有事。”

男生腔調倦懶,沒什麼商量的餘地。

許琳達愣了愣,“別啊。”

鄧哲笑容在嘴邊頓了下,“挺粘人啊,又催你回去?”

陸讓塵扯扯唇,拿起桌上那杯和祝雲雀一樣的奶啤喝了口。

祝雲雀無意識看著他傘骨般修長的手,思緒短暫一空。

鄧哲聳肩,“那算了,我也不去了。”

許琳達拖長音調啊了聲,“幹嘛啊你們兩個還是不是男人,這才幾點。”

陸讓塵指腹敲著杯壁,用下巴指了指鄧哲,“他,不是男人,我,是男高。”

明明挺欠扁的話,從他嘴裡出來就沒有欠,只有玩世不恭的蘇撩。

許琳達本來正掛臉呢,聽到這話噗呲一笑,笑得老大聲。

鄧哲也氣笑了,“差不多得了啊,你今年都18周了,還好意思男高。”

陸讓塵痞裡痞氣勾著嘴角,不置可否。

許琳達驚訝地眨眼,“你都成年了啊,可我今天才17周。”

說著,她看向祝雲雀,“雀雀也是17周。”

陸讓塵聞言撇了眼祝雲雀。

小姑娘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捏著吸管,喝兒童飲料似的。

見他看自己,祝雲雀眸光輕閃。

陸讓塵幾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

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彼時臺上開始唱五月天的歌。

是那首快節奏的《happybirthday》,非常應景。

許琳達當即拉著鄧哲跟她一起揮舞熒光棒。

鄧哲掙扎失敗,欲哭無淚喊了句“傻逼啊”。

和他倆比起來,陸讓塵和祝雲雀倒是消停得要命。

陸讓塵安靜地回資訊。

或許比同齡人成熟的男生本有著很強的吸引力,嘈雜的背景音下,祝雲雀沒忍住多看了他兩秒。

不想陸讓塵忽地側過眸捕捉她的目光。

視線猝不及防地對上。

陸讓塵單手撐頭,深邃狹長的眸微垂,意味不明地眯起眼,“我臉上有東西?”

“……”

心口彷彿被那眼神燙穿一個洞,祝雲雀像作弊被抓到般霎時怔住。

耳根發燙,她搖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沒有。

不知是不是錯覺,陸讓塵隱約笑了下,但很快,又被簡訊扯回神。

男生蹙起眉,看起來有點兒頭疼。

祝雲雀莫名就想起他沒收錢的事,她鬼使神差地開口說,“那一百塊……”

陸讓塵抬眸,“怎麼。”

祝雲雀抿住唇,說,“你為什麼沒收。”

也許是音樂聲太大,也許是她的聲音確實過小,反正陸讓塵沒怎麼聽清。

偏偏這會兒音浪越來越強。

他只能朝她湊過去,提高音量,“你說什麼?”

突然拉近的距離如同一隻手猛推祝雲雀,男生身上醇凜乾淨的氣息卻是兜住她的那張網。

祝雲雀從未想過有天她會離他這樣近。

心臟忽顫,她生生磕巴了下,大聲道,“我說,那一百塊錢,你為什麼不收?”

這回陸讓塵總歸聽到了。

停頓兩秒,他往回一靠,摸著脖子笑,“忘了。”

祝雲雀:“……”

她拿出手機,想重新發給他,陸讓塵撇了眼道,“別給我了,自己留著吧。”

祝雲雀愣了愣。

即便平日裡再清淡冷靜,這刻單純的眼神也還是暴露了她的稚嫩。

陸讓塵驀地輕笑,“高歌刁難你的時候不是挺機靈的。”

“……”

他偏頭,饒有興致地打量她,“怎麼到我這兒就這麼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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