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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雲子聽罷,但笑不語。

槐尹說盡,亦同展顏。

一者不再問,一者不再探。

如雲過峽谷,來去無心。

淡淡然,不留痕。

之後便還如舊時,相攜同往勇王營帳。

秦漠則暫別二人,從大荒樓調來梁一、梁三前來暗中盯梢。

自己則回絃歌月身旁待命,劍漪照其吩咐授意諸將,諸將依樣畫葫蘆,不出片刻功夫,訊息皆已傳達。

至此,一種異樣的氛圍在軍中甚囂塵上。

慢慢的,令人芒刺在背。

而白日光陰易過,夜來總是清氣難眠。

其中就有面和心不和,藏盡機心之人。

亦有懷揣心事,輾轉反側之人。

這一夜,註定難有安寧。

不提槐尹夜裡是如何如坐針氈,便是白蘋怒濤,暮雨齋,乃至暗處諸多眼睛,今夜都在等。

百里流年自清早,獨坐至日落西山,玉兔東昇,為的是等一人。

菰晚風燈下翻書,也為一人。

倏然,風動了。

燈下之人抬眸,以為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不料,來的是自己人。

遂放下書,道:“有事?”

一燈殘步履匆匆,上回吃的虧已然痊癒。這是其根基厚,又有靈藥吞服,是以沒吃大虧。

只受了些許皮肉罪,將養將養便無礙。

如今他疾疾而來,不為別的,乃是同為了十八暗的翎七。

撩起衣襬,單膝點地。

作禮道:“屬下有罪,請家主責罰。”

菰晚風覷眼天色,回眸道:“出了什麼事?起來回話。”

“是翎七。”一燈殘起身至其書案前,將事情大概敘述了一遍。

“他?”

菰晚風有些詫異,不是讓去大荒樓找人做筆買賣嗎?

怎麼,他失敗了?

一燈殘抬眸,欲言又止。

對上其探究的眼神,終是一咬牙。

狠聲道:“翎七被雙煞門的人殺了,屍體丟到山中已經讓豺狼啃食殆盡。

之後他們差人將骸骨裝入麻袋,投入咱們府內。”

聞言,菰晚風眸光頓寒。

“都驗證過了?”

“是。

屬下確定是翎七,十八暗衛皆有特殊標記,生時不會顯現,唯死後照骨方可查明正身。

翎七乃是飛羽,一照便知。”

“對方有無留下書信?”

“有。”

說罷,他從懷裡取出一張字條,雙手奉過頭頂。

菰晚風眉眼啟開一線,忽的抬手納住紙條。

不大的紙條,寫滿密密麻麻的小字。

歪七扭八,不堪入目。

可夾雜的資訊,卻讓人當場震怒。

一燈殘見狀,眸光頓轉。

一顆心,霎時七上八下。

坦白說,事情一發生,他便急著確定是否是翎七。紙條到達自己手中,中間也沒來得及檢視。

得了結果,便一路直奔暮雨齋。

試探性問到:“家主?上面都說了什麼?大荒樓為何生意不做,反要加害翎七?”

咱們的人,似乎跟他們沒多少過節。

菰晚風將條扔給他:“自己看。”

“這……”一燈殘隨即側身,抬手接住。

細細一看,登時瞠目。

怎會如此?

道:“會不會搞錯了?”

不然,怎會是如此結果?

他們買、兇、殺、人,然而有人比他們更快。只要菰家有人去大荒樓提及買人頭,那麼被買就是他們自己。

荒謬,簡直是荒謬……

“錯?”菰晚風怒上眉山,

反問到:“因何會錯?”

“……”

這原因,一燈殘說不上來。

“咱們能想到這一步,他也能想到。”

“可他是……”四殿下,王室之人。

“換了別人我可能還不信。”說罷,菰晚風忽的笑了,朗朗之下徹骨生寒。

道:“但他絃歌月素來睚眥必報,這虧豈會甘心嚥下?”

“那咱們怎麼辦?”

要不要?花大價錢找別人再買其死?

“不用。”

“為何?”

“我且問你,王宮每年各項收入有多少,庫房錄入有多少?”

“弦不樾勤政恤民,每每免徵。

因而,在位雖久然庫房並無多少銀兩。”

“那你可知他這些年是如何、維持下來?”

“由三大家出力供養。”

“各出多少?”

“每年三十萬兩,三家共九十萬兩。”

“勇王養在東門的那十萬大軍,一年花費需多少?滿朝文武俸祿又在多少?宮娥小廝採辦買賣一應開支,又需多少?

這些,你想過沒有?

零零總總,區區九十萬兩塞牙縫都不夠。

豈能維持日常,乃至運轉?”

聞言,一燈殘愣了半晌才堪堪回神。他是個修者,從來不管外物。是以,根本不知道看似平常所見,每日所需皆是巨資。

但如此一來,弦不樾是如何靠著九十萬兩供銀,年復一年坐穩天主寶座?

突然,他想到尚在牢中羈押的人。

莫非……

菰晚風冷笑,知其所疑。

起身道:“告訴你也無妨,慾海天錢財若有十分,六分盡在少真府。

一分在百里流年,一分在咱們這兒。

還有一分在商賈之流,餘者天下人共擔一分。”

“所以……”您佈局少真府,埋下箕鴀這顆棋子,為的便是這點?

也是您為何對弦不樾,囚而不殺的道理?

“比財力,你鬥不過絃歌月。”少真無一雖死,然他之為人必不會教弦氏一脈受錙銖之困。

“那咱們就吃了這道虧?”讓翎七白死?

“呵……”

白死,哈哈哈,可不就得白死?

虧啊,有時候它不好吃。很難嚥,但人若時機未到?再難吃,也要把它嚼碎吞下去。

等到時運來臨,你會感謝自己做出了對的選擇。

所以有時候,不是虧逼人咽。

而是,你選擇怎麼嚥下去。

“你去看看咱們的老熟人,問問他過的好不好。

就說多日不見,菰某對他甚是想念。”

一燈殘意會,旋即作禮告退。

“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兒子做的事,老子還債,天經地義。”

殺了我的人,總得給我一點意思。

說罷,目光忽的睇向虛空。

暗道,來了。

頓時搖身來到府庫,正好一個暗衛被拍飛出來。

他伸手接住,然並非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趁其感激之時補上一掌。

那人霎時,腦漿迸裂。

至死,也沒有弄明白為何救自己的人又要殺自己。

及至被棄,不能閤眼。

與此同時,又有數人不敵,紛紛摔落至庭院。

落地剎那,剛好看到被拍死的同伴。

一時間肝膽俱裂,忙不迭自地上連滾帶爬站起,擠擠挨挨縮至一團。

索性,他們較前者幸運。

菰晚風並沒有繼續對他們發難,畢竟他的目標另有其人。

甫相見,即發一掌。

有避之不及的,瞬間成了掌下亡魂,碰碰數聲,血染

宮燈。

素鶴掌託一錦盒,側身避其鋒芒。

抬眸道:“菰家主,叨擾。”

說罷,一劍破開屋頂。

“想走?”菰晚風跺地一腳,登時瞬起法網,橫豎織就,疏而不漏。

四面相結,八方為扣。

霎時,將人逼至地面。

“百里公子似乎對菰某私藏很感興趣?只是菰某屢邀公子而不得至,而今夙夜來犯。

是不是,該給菰某一個交代?”

“菰家主想要怎樣交代?”

“將你手中錦盒予我,我便既往不咎,如何?”

“哦?”素鶴斜眸,轉向錦盒。

道:“素鶴擅自私闖,已屬罪過。家主非但不予追究,還要放過在下?

但不知家主如此宏量,府上四條人命怎麼算?.

他們,可願放在下一馬?”

說罷,目光掠過滿地猩紅。

其景之駭人,其狀之慘烈,實難描繪。

“技不如人猶同辦事不利,既損我菰家顏面,又掃貴客雅興。

一死贖罪,實乃其幸。

否則,我菰家三十六般刑法條條足夠他們生不如死百次。

有幸得一死,怎敢多留公子半步。”

“如若素鶴今夜要定此物,又當如何?”

“呵,那就少不得要與公子討教兩招。府中諸物,公子儘可取之。

獨此錦盒,需給菰某留下。”

一語落,素鶴先一步發難。

反手掣劍,寒光乍顯。

“得罪。”

說時遲那時快,剎那劍起天罡,浩光衝破法網。

強光之下,不見蹤影。

菰晚風看罷,展袖直追。

然素鶴身形雖疾,眾人難追。

可菰家並非尋常野舍,東有箭陣西有伏殺,北有陷阱,南有奇法。

觸其一,牽其發。

自來環環相扣,一殺扣百殺,一箭白骨愁。

步履甫沾塵,其他隨後而至。

覷見素鶴遲疑,即彈指射中老樹枝丫。

頓時平地起白浪,秋風暮雨蕭。

素鶴察覺有異,頃刻騰身如蛟龍,落在假山頂上。

不料這也是個井中井,計中計,足尖方落,深淵乍現。

一瞬之間,危機萬分。

窮目不能見底,視之無所倚。

一旦進入,再難回頭。

千鈞一髮之際,隨手擲出憫殊以入高牆,拂袖纏劍,方得脫身。

菰晚風見狀,撥開眼前枝葉。

踱步上前,不緊不慢陪著笑。

道:“公子好身手,然這只是菰某的開胃菜。倘若再有,公子恐怕就沒有這般好運。”

素鶴託盒回首,袖劍與背後。

道:“家主家大業大,何不以勇王無恙,換日後潑天富貴?

左右,都是一段榮華。”

“榮華雖好,不及富貴到老。

他人之臣,終是泉下枯骨。

我有極位可取,紫冠可戴。為何要成全他人之子,斷自己人君之路?”

“人君難做,良臣可求,家主當真不予機會?”

“哈哈哈……”菰晚風聞言大笑,道:“公子出身尊貴,不解我等俗人之趣。人臣雖榮,富貴亦有,哪及王權在手。”

說罷,頓了頓。

目光灼灼道:“我欲與公子結段善緣,東西我固不能相讓。然你我可以一掌為限,公子不死自可帶走。

倘若負傷,那就請公子留下做個長客。

來日天時降臨,菰某之富貴就全託公子成全。

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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