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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天鳴,終是收住了掌勢。

沒奈何,只能狠心隨了鐘不會的意。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這麼做。

畢竟共事多年,不是兄弟勝似兄弟。

這份交情,非常人可比。

可叫他看著鐘不會受罪而無能為力,哪兒受得了這般煎熬。

遂扭過頭,不願細看。

心裡卻把這筆帳,算在素鶴頭上。

要不是素鶴狠辣,怎會有此一劫。

側眸對上黑嵋,一時間暗潮洶湧。

此回栽了,短時間他們是回不了中禪天。即便回去,以磾水靈的手段,也不可能有活路。

也因此,有了撫靈閣一行。

原想著借浥輕塵之手,尋找破解之法。

畢竟,她與百里素鶴淵源甚深。

十分死氣,當有五分生機。

怎奈對方不好相與,也不買中禪天的賬。

用心,顯而易見。

可他們,無有退路。

黑嵋側眸,只略回身對浥輕塵道:“浥樓主若無他事,本座便告辭。”

浥輕塵淺笑,眸色森寒。

道:“有勞。”

說罷,目光自緹紅身上掠過。

落在其身後的女子,那是不久前才趕來找黑嵋投誠的。

說是,自願為奴為婢。

論修為不甚起眼,論姿色倒是頗有幾分。

只不過通身風塵氣息,豔則豔矣,實在不是個可用之人。

卻不知道為何,黑嵋會同意。

當初收留緹紅,不難理解。

那丫頭多少還有些許價值,這位從眼睛到骨子裡,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縱然出自九曜樓,然不過邊緣人物。

實在,沒有幾許價值。

然她不識鱗錦兒,鱗錦兒卻識得她。

彼時忘憂在樓裡一時無兩,她與百里素鶴三人之間的糾纏,歷來是眾人談資。

是以,想不知道都難。

可這才多長的時間?

不說風水輪流轉,那也是物是人非。

曾經為了百里素鶴痴心一片的人,如今卻和黑嵋湊在一起。

看樣子,二人有交集也不是一兩天。

頓時垂眸掩去精光,欠身道:“錦兒見過浥樓主。”

她很明白,什麼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而浥輕塵聞言,則是瞳孔微縮。

起身蓮步款款,自其面前走過,來到黑嵋跟前,低聲戲謔道:“閣下豔福,實乃常人所不及。”

黑嵋腳步驟停,沒有回話,卻也沒直接走人。

而是等她說完,這才領著兩女離開。

豔福不豔福,各自心裡清楚就好。

較真,就沒有意義。

原本,他想殺了這女子。

自己行蹤尚算隱秘,如何就被她知曉了端倪?

可後來的事,讓他忽然覺得這女子有點意思。居心不良是真,但憑一面之緣能找到此地。

多少,有點門道。

鱗錦兒小心翼翼跟緊,生怕對方一個反悔,自己便落得有死無生。

抬眸如水,嬌滴滴放軟了身段。

“主人,奴是不是做錯了?”

沒反應,還是沒反應。

頓時氣的兩眉吊起,什麼人啊這麼不解風情。

瞥見一旁的緹紅,將人拉至角落。

哀求道:“好姐姐,你快告訴我,我是不是讓主人生氣了?”

緹紅覷了眼那筆直的身影,冷然抽出自己的袖口。

皺眉道:“既知有錯,何必多言。”

說罷,揚長而去。

霎時,鱗錦兒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回過神。

破口低罵:“什麼人啊?

不過是個破了身的玩物,真當自己是小姐?

一樣的以色事人,誰還比誰高尚了?”

不過,這話她只敢說給自己聽。

真當面鑼對鑼鼓對鼓,未必有那個膽子。

不想,這話還是落入了緹紅的耳朵。頓時整個人如墮冰窖,怎麼走回去的也不知道。

但這不是鱗錦兒在意的事,她在意的也就自家那一畝三分地。

由此,堅定了她之決心。

論別的不行,可論伺候男人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搞定了他,自己那點事不叫事。

鱗錦兒很清楚,私出九曜樓乃是大忌。幫助外人放走古明德,那……那更是死罪。

總之,樁樁件件,件件樁樁,隨便拉出一件都夠死上幾回。

一枝春現在沒有動作,不代表自己就是安全的。

左不過前有忘憂,後有古明德。

高個兒的前頭頂著,才有這片刻喘息。

想要活命,就必須抓緊這個機會。

如此,給自己找座有力的靠山。

哪天一枝春清算,也不會毫無反擊之力。

另外,她也需要一個人替她清除忘憂留在體內的隱患。

雖然不知道當初傀儡之亂爆發,為何自己沒有跟著一起淪為蟲傀,可這就是架在脖子上的一把刀,隨時都有落下的可能。

保不齊,什麼時候命就沒了。

存了這般念頭,她豈有不費盡心思的道理。

而素鶴潛入撫靈閣,一路打探。

怎麼也沒有想到,消失許久的人會在這裡出現。

更沒料到,如今的撫靈閣儼然蛇鼠一窩。

“浥輕塵”在,黑嵋也在。

還有緹紅,乃至鱗錦兒。

更甚者,碑天鳴等人也已經與之勾結。

眼睜睜看著鱗錦兒消失,卻殺她不得。這讓他很是懊惱,可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能忍也得忍。

無怪乎,楊允會在信中提及撫靈閣多了許多生面孔。

豈止是多,分明嘯聚成災。

挪步猶疑間,思緒登時複雜莫名。

“百里公子,何時也做了樑上君子?”不請自來,是不是也要先問過主人?

素鶴回眸,自屋頂翻身而下。

作禮賠罪,道:“冒昧造訪,得罪之處,還請驗師海涵。”

“海涵?

陳某隻知與屍體為伍,不知何為海涵。公子既有此雅量,怎不知藏好首尾,免叫在下難堪?”陳留表情陰鷙略帶猙獰,與過去已然不同。

垂眸拍了拍災畲的腦袋:“到外面守著。”

災畲頷首,警惕的看了眼素鶴快步離開。

素鶴見狀,已然明瞭。

可不等他細說,陳留翻然出掌,金鉤索命,步步緊逼。

喝道:“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說罷,金鉤直取素鶴心臟。

素鶴飄然後撤,足下輕點,縱身躍過牆頭。

一揚身,堪堪避過金鉤。

落地一瞬,高強已然塌了一地。

將身一縱,射上枝頭。

藉著枝葉的掩映,化入其中。

頓見陳留在院內四處搜尋,一條金鉤提溜在手。

灼灼寒光,犀利逼人。

倏然,一聲悶哼打破沉寂。

災畲摟著胳膊,一骨碌自地上爬起。

老母雞護崽似的擋在陳留跟前,盯著來人道:“主人小心。”

可話音剛落,啪,小臉又捱了一巴掌。

稚嫩如他,那裡經受的起這樣的力道。

眨眼,就被扇的踉蹌後退。

一個不穩,直接撞上陳留。

但小傢伙也僅止撇過臉,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跡。

餘下,隻字不提。

浥輕塵抬手撫上小傢伙的嘴角,柔柔的問到:“疼嗎?”

災畲不語,依舊攤開兩手,氣鼓鼓的把人護在身後,紅腫的腮幫子甚是醒目。:

“不聽話,可不是……乖孩子。

知不知道?”

說罷,纖纖柔荑,猛地捏緊其下巴。

順勢提在手上,緩緩直起腰桿。

優雅的,睇向正主。

“驗師。”

你好大的膽子。

陳留頓手收了金鉤,抬眸以對。

憑她震懾,概不添言。

瞬間,小院遍地陰氣驟聚,寒霜籠罩。

浥輕塵卻不急,悠閒的欣賞起災畲的掙扎,道:“你說小傢伙的還能撐多久?是他的脖子硬,還是你的嘴硬?“

聞言,陳留面色陡沉。

“樓主想說什麼?”

話音落,就聽見對方用著意興闌珊的語調說著半是半非的話:“輕塵能說什麼?不就是見驗師不在花廳小坐,擔心有宵小之輩,擅闖撫靈閣。

故,特來助陣。

不知,驗師可有將人擒住?”

聽著句句好話,實則字字誅心。

“沒有。”

“是嗎?”

“陳某有多少能耐,樓主清楚。”

“這麼說,他來過?”

一聽這話,浥輕塵嘴角霎時多了抹殺機。

“是。”

“哦?”

忽然,她將災畲放下。

揉著白嫩指腹,幽幽抬眸。

道:“是這樣嗎?”

陳留,你居然不幫著他開脫?改說實話了,多少有點讓人意外啊?

“依樓主之見,陳某應當如何?

殺了他,擒了他?

陳某,夠格嗎?”

浥輕塵瞥了眼災畲,輕輕點頭,不禁開始對眼前之人重新審視。

世人畏死,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

為了苟活,總愛貪求。

求的人不同,品行也不同。

最是能看出根性好壞。

有人實實貪生,有人苟的有精粹。

同樣賣主求存,其價值截然不同。

像陳留,利誘不足動其心,勇王才是關鍵。

因此,才能為己所用。

上好的情義,配上醇厚的忠心。

如同一杯好茶,過唇齒留香。

滋味不重,卻是令人回味。

“你在害怕?”

“是。”

“難得,你會如此實在。”

“解藥的事,怎麼說?”

“那就看驗師的表現,能不能讓輕塵滿意?”

做得好,一切都好說。

“浥樓主,不可太過。”

欺人要有度,太過容易反噬。

“無妨,本樓主就想看看,你之忠心值幾錢?

值則勇王活命,不值則死。”浥輕塵婀娜多姿的倚欄而坐,笑笑的抬眸。

“……”

良久,陳留狠聲道:“我們走。”

說罷,攜了災畲從旁越過。

也就是這一刻,一陣怪風突起。

掀起滿院的碧波蒼翠,使得院中寒霜乍退。

頗有春暖花開的意味,浥輕塵笑了,笑得愈發燦爛。

眼底流波,是掩七分殺機二分玩味兒,一分期待。

陳留,你會給我帶來什麼驚喜?

拂袖一揮,已然無蹤。

素鶴自樹上緩緩現身,瞧見底下白皚皚的小花,頓時對陳留能發現自己已然有數。

可惜,他與兩者隔得遠。

是以,聽不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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