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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鶴側眸,睇了眼關上的房門,道:“確有幾分陌生,這才幾時未見?姑娘,何故落得如此憔悴?”

忘憂淺淺一笑,很是慵懶嫵媚的換了姿勢,近似趴在枕頭上,那胸前一派春光頓時呼之欲出。

但見她斜支雲鬢,道:“有道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與公子這究竟算隔了幾個秋?

想來,我這算不算害了相思?”

“姑娘風趣,還是一如既往。”

“嘖嘖嘖,公子愈發無情了。就是說一聲忘憂為你害了相思又如何?左不過就是一把裹著蜜的砒.霜,吃下去的是我,為此丟了性命的也是我。

就向,這裡……”

說罷,她側過身,嫩蔥的手指點在心口。

而那一點,恰好點在當初憫殊劍貫穿溪芫身體,使其斃命的位置。

素鶴眸光不可控的瞬間變得深邃,就像一潭碧水吸引著遇上的人,想要一探究竟。

忘憂也是如此,她本來是有意撩撥素鶴關於溪芫的記憶。不曾想,一個男人的眼神會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意思。

探究間,不覺多了幾分的玩味兒。

眉目婉轉的睇向旁邊的矮凳,揶揄道:“公子?生氣了?還是真的和小女子生分了?

是不是?我若不主動喚公子,便是上前與我坐近些公子都嫌棄?”

素鶴垂眸,斂了眼底神光還如平時無二,依其意思上前坐在矮登上,抬眸看向她道:“在下說不嫌棄,姑娘可歡喜?”

剎那間,兩人眼神交錯,似有電流劈過閃出滋滋火花。

忘憂片刻間心神漏了一拍,自己雖是有心撩撥對方。但看素鶴反應,不知他話裡到底藏了幾分真?

還是,假的……

“怎麼?姑娘不喜歡?”素鶴向後一仰,拂袖調整坐姿。

而兩人視線,又不知無聲無息殺了幾個來回。

忘憂聞言,身姿嫋娜的緩慢坐起,重新拿枕頭墊好,道:“豈會?能得公子此話,小女子心中實是歡喜非常。

這不,聽得好生感動。”

說罷,兩行清淚瞬間垂落。

端的是我見猶憐,若叫旁人看去只怕心肝兒都得化咯。

素鶴亦眼底微微有了變化,卻摁下不表。然他這番做法,更顯得其心境並不太平。

這讓忘憂很滿意,有反應就好辦。任你狡猾好似個油炸鬼,憑的有情卻是如何也藏不住。

而藏不住就有藏不住的事情該辦,再看著素鶴時,內心頓時有言語難以描繪的愉悅。

道出自己私心籌謀甚急之事:“既蒙公子不棄,那小女子就大膽的說個事兒。

我聽聞公子隨侍之人皆是一時無兩之輩,而我則是有心戀慕敬重公子。不如,公子行個方便,允我一個恩典。

容忘憂斗膽,做東宴請諸位,交表我對公子的心意。”

她之所如此,說起來還有個插曲。

原本在遭人素鶴暗算之前,蟲子與她定計,待他攻到王城腳下之時便是兩人裡應外合之日。

蟲子在萬隆城首戰告捷,又兼氣勢如虹。她思索著攻破王城指日可待,遂加緊時間尋找傀儡目標。

未免惹人生疑,她讓已經被蠱毒控制的傀儡們先找她解毒。藉此營造自己紅火不可思議的局面,吸引那些愛獵奇貪新鮮的人進來。

如此,以期儘快聚集一批人方便到時候舉事。

沒想到素鶴突然回來,自己更是遭了對方暗算(其背後之人)。

醒來之後,既遇上紅寡婦登門。

其來意非常明確,查出雲行雨的身份和休門的下落。至於裡應外合破城之事,暫且壓後。

至於原因,則是王城隱有他們還不知的高手,眼下還不是破城的最佳時機。

首要任務,仍是盯住素鶴找出其他解印人。

於是,就有了這出美人計,更欲再上一道鴻門宴。

素鶴抬眸微微挑眉,似鬆了一口氣道:“此不是難事,在下聽聞姑娘近日有了特別的客人,可否也為在下引薦一番。

在下肉眼凡胎,想看看這為獨具慧眼巾幗是何方的佳人?”

忘憂聞言,愣了愣,好幾息才緩過神。好傢伙,原來也是有備而來。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紅寡婦趕來,說定她有絕對的把握。身份的事,不用自己操心。

至於訊息這麼快到了素鶴耳朵裡也正常,紅寡婦進樓是大大方方而入,而她也沒有瞞人耳目。

人多眼雜,傳出不意外。

況且,這樓裡樓外多少勇王安排的眼線,還有那藏在暗中蟄伏的就更不用細說。

狀似惋惜的嘆道:“公子說的是,我對這位佳客亦是喜歡。

只是,她來的突然去的匆忙。並未留下地址姓名,倒叫我從何處替公子找來這等佳人呢?”

素鶴煞有其事的點點頭,起身道:“如此,確實為難姑娘。

不如,容在下先回去向幾位好友做個請教,也好再來告訴姑娘他們是否能夠抽時間前來?”

忘憂靠在枕頭上,險些沒因為用力過猛掐斷自己的指甲。這廝現在簡直是油鹽不進,不見兔子不撒鷹。

合著自己不答應,那麼接近雲行雨這事也得泡湯,休門之事就更是不用多想。

好半晌,她才緩過這份兒尷尬,悻悻又討好的道:“公子此話亦有理,不若你屆時回去問過諸位。

我呢,也去訪一訪佳人芳蹤如何?”

“倘能得姑娘若此,那自是再好不過。”說著,便要作禮道別。

忘憂嬌嗔的拍手,揪著錦帕在指尖亂絞一氣,道:“還真是無情呢,我命杏兒讓人給你做了幾樣愛吃的點心。

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好了。

你這坐不到一刻鐘就要離開,可見有多不想看見小女子。”

正說著,門外傳來敲門聲:“小姐,點心做好了,奴婢可以進來嗎?”

聞言,她看著素鶴很是幽怨纏綿的道:“進來吧,你再不端上來。

只怕……”

“只怕什麼?”杏兒端著幾疊點心,用肩膀小心推開一邊門,然後側身踱進房內,再慢慢的把門頂上。

走到桌前,將點心一樣一樣分開擺好。

“杏兒,你家小姐我好不好?”忘憂起身越過素鶴,牽起杏兒的手,嚇得小丫頭茫茫然不知所以。

目光無意碰到素鶴時,還以為自己的小心已經被主人看穿。

登時血液退近,白著一張俏臉磕磕巴巴道:“好……好……好呀。小姐……小姐自是最好的。”

“那……小姐讓你做的事,你是不是都會去做?”

“當、當然。”

忘憂翻手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蹭的抽出半截。登時寒光耀的杏兒本能往後急退,卻沒有閃過危險的逼近:“小、小姐,你這、這是?”

自己一念之差,當也罪不至如此呀?

她是有過心思,可這不是還沒開始它就已經陣亡。難道錯了,連悔改則不行?

素鶴到底是不忍,不忍看忘憂拿一條無辜的生命開玩笑,道:“夠了,你這是做什麼?”

其舉動點燃了他心中的不快,曾經溪芫為了目的也是如此不擇手段。與狐天音勾結,連同天后設下陷阱迫害龍三。

雖然這些都是時過境遷後才查出,但不妨礙他對此深惡痛絕。

忘憂愣了片刻,才將匕首插回去,道:“公子這是怎麼了?我只是想叫杏兒削削果皮,你怎的生這麼大氣?”

她顯然是明知故問,因為她就是有意做出種種。為的,便是要激發溪芫在其心裡的位置。

她要一步步的完成,一步步的讓種子在某個地方抽根發芽。

話音一落,杏兒險些癱軟。

扶著桌子小心的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奔出房間。

“跑這麼快,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主子苛待人,唉……”忘憂看似幽怨的回眸嘆了一口氣,而後眼含粼粼波光,點點無辜的將目光移至素鶴身上。

道:“公子這般不問青紅皂白,是不怕錯怪後悔嗎?”

“百里素鶴,你會後悔的。”

多麼相似的兩句話,如同兩道閃電驚雷在他腦海來回交織。

忽然間,一道靈光閃過劃破黑暗,帶來一絲清明。他明白了一件事兒,不管忘憂是不是溪芫奪體重生。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溪芫的魂魄當初逃過死劫。

進而不是藏身忘憂體內,也是和忘憂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他看著桌上幾碟子精緻的點心,確實無一不是他所喜歡的。上前捻起一枚放入唇齒,輕輕的咬下。

味兒還是那個味兒,打量著手上的點心道:“能和我說說,姑娘是如何知道此物怎麼做的嗎?”

“我……若是說,是它告訴我的,你信嗎?”忘憂牽起素鶴的手,慢慢的摸上自己的腦袋。

感覺到素鶴想要抽離,隨即順勢將臉頰在他的掌心,雙手緊緊的掣住,道:“怎麼?我就這麼讓公子嫌棄?”

“不是。”

他其實不討厭溪芫,但也談不上男女之愛。與他而言,溪芫實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特別到既不愛,又無法忽視她的存在。遇事,總是對她格外的寬讓三分。

至於原因,則恕他不能言明。

忘憂可不打算讓他縮回龜殼,三邪與照紅妝的任務她總得達成一樣。完成的好了,才能未來的變數中給自己多掙一分保障。

不然這兩邊,哪個都是捏死她的存在,她拿什麼給自己搏希望?

道:“不是?那是什麼?你告訴我?”

她的眼中有委屈,有倔強,有不甘,更多的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心疼模樣。便當年某個夜晚,也是有人如她一般問他。

“為什麼?”

那為什麼呢?人和人之間,其實有太多為什麼。有太多能解釋和不能解釋,能解釋的還好。不能解釋的,它的答案永遠只有三個字:為什麼?

這是個無解的題,當年素鶴沒回答。

而今,他同樣不答。

左手將點心放回碟中,不露聲色抽出被禁錮的右手,拱手道:“多謝姑娘解惑,我會在望雲客棧等姑娘的答覆。”

說罷,從旁繞開,徑直離去。

忘憂看著自己空落落的雙手,再回眸看向敞開的房門。拂袖一舞,風情萬種的飄回床上,斜靠在枕頭上。

兩指夾住一縷青絲慢慢的滑下,待至尾端時夾起放在鼻尖輕嗅,露出迷醉的深情。

“百里素鶴,你能逃到哪裡去?

只要你一日放不下這張臉,你一日都會被我的羅網纏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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