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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崞立在崖端,道:“你要救人,憑你自身,便是能為盡復,亦難答成所想?”
素鶴心中咯噔下沉,道:“何故?是因為小子費時太久,錯過時機了嗎?”
“非也,是因為你無法與之匹敵。人皇鳥一族,天生擁有御風之能。
你之能為不及他,又無法破他的風禁,踏上人皇島,你不過再死一次。而老夫,不會再救第二次。”
見素鶴目露錯愕,又道:“人在同一個地方跌到,第一次,情有可原。第二次,則是個人問題。
一個看不清自己斤兩盲目而行的人,死了也是活該。”
素鶴聞言,霎時默然。
無可否認,卜崞的話雖不中聽,但其所言亦是在理。
良久,他才開口道:“前輩金玉良言,小子受教。
您既有心指點,何不為小子指一條明路。”
卜崞回眸,盯著素鶴打量道:“老夫並沒有什麼金玉良言,不過幾句不中聽的話。
你愛聽,便聽進去。不喜歡聽,就當它是陣風,隨他去。”
“前輩句句良言,字字用心,實乃入口良藥,小子現今實無他法,還請前輩施以援手。”說罷,竟是心急想起身拜求。怎奈,他動彈不得。
然眼前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請求,而且自顧自道:“你曉得為何獅子島與人皇島乃是世仇,而雙方都無法將對方抹除的原因嗎?”
素鶴一怔,冷靜下來,道:“請前輩賜教。”
“因為人皇鳥無法離開島外周遭三百餘里,而獅子島賴以島上靈氣獨特,突破境界一途,尤為迅疾。
然,我等上不了人皇島。”
“這是因何?”
“人皇島下的海域,名曰螣海。
海中赤蛇無數,無翅能飛,無足能走,其身赤紅,毒性剛猛。然人皇鳥卻是他們的天敵,以其子孫為食。
故為保族群不至泯滅,初代赤蛇王便與皇王達成協議,成為人皇島的看家護院。
以其自身的毒液,供養人皇島。
尋常仙者去了倒也無礙,因為等不到毒發,便成為了口糧。
然獅子島的同修,卻無法登上去。只因兩者相遇,赤蛇之毒會致使我等體內靈氣驟變,由相生轉為相殺。
所以,雙方多年來互有傷亡,但誰無法將對方除去。”
“那好友他們豈不是……”危矣?
“你能這麼想,說明還沒有志氣全喪。救人一時,要天時,要地利,更要能為。
倘若真心救人,你便不該低沉。”你能等,你的朋友等不了。
除非,天不絕人意,他們另有奇遇。
“素鶴明白,只是有一點,小子現在身處獅子島,日後……”豈不是,也不能去救人?
卜崞一眼看穿其心思,道:“你在島上時日尚短,且現在根本無法修煉,只是純粹呼吸,與你日後登島並無多大影響。”
當然,你若是遲遲不復原……
“原來如此,多謝前輩開解,小子知道該怎麼做了。”怨天尤人,終不過是自欺爾。
看到素鶴不在沉淪,卜崞欣慰的暗暗頷首,孺子可教也。
總算沒白費他,冒死從蛇口將他拖回來。
道:“走吧,老頭子的藥也該熬好了。”
素鶴頷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任由海風撲打在身上。
回程的似乎比來時長了很多,兩人一路皆是無言。
而缺雲子抬眼一瞧,便知素鶴的心結已通。起身拍了拍手,略整衣衫,丟下藥碾子道:“嘖……看樣子,是想通了。
來吧,藥早就給你晾涼了,趕緊回屋裡喝去。”
“讓前輩見笑。”素鶴道。
“別整那些虛的,早點好起來,才是王道。不然,你那兩朋友真該歇菜了。”缺雲子當先,將兩人引進屋內。
為了讓卜崞方便推著素鶴進出,他連自家門檻都拆了……
素鶴看著桌上的藥盞,想起了前幾次兩位前輩就是這麼一勺一勺喂的他,登時臊的面紅耳赤。
不自然的道:“缺前輩,還……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缺雲子端著藥盞,看了眼手中勺子,不明所以:“嗯?你自己來?你動的了嗎?”
“……小,小子可以一口氣喝完,不用……”一勺一勺喂的。
“哦~”缺雲子後知後覺,回過了味兒。現在的小年輕,就是臉皮薄。
這人吶,還是得臉皮厚才不會吃虧。
遂棄了勺子,直接拿藥盞灌。
素鶴被這藥苦的差點沒斷氣,苦也就罷了。因眼中加了海底金的血做藥引子,好好一碗藥,頓時又苦又腥。
缺雲子看的好不樂呵,接過藥盞放下,又到了杯清水給他順順口。
說實話,這藥他熬的時候差點沒把自己給燻吐……
轉過身憋了好久,才忍住笑意,正色道:“我給你把下脈。”
卜崞看的想搖頭,他這老友,成天沒個正行的。
遂走過去給自己到了杯水,然後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
不經意間,眸色竟是微微發沉……
素鶴問:“前輩,如何?”
缺雲子鬆開手,旋身坐到卜崞旁邊,一腳搭在椅子上,摳著頭上的雞窩。
思索道:“你也知道,我等人身皆有經脈,絡脈。
直行曰經,旁支為絡。
經有十二,而絡則並脾、任、督共十五,得二十七之數。
而你現在,因之前鬱郁不解,致使藥效難盡全力。
故二十七數,你只有半數尚可,其餘皆是滯塞難行。”
“那要多久才能好?”
“等你什麼時候自覺行如流泉,如行日月,運轉可不歇。此事,便算成了。至少,你這身能為算是撿回來了。”那啥,我渴死了,給我杯水喝。
卜崞咂了下嘴皮,橫了眼他,老潑皮。
說歸說,做歸做,還是放下自己的,起身給他到了杯。
缺雲子望著砸的砰砰響杯子,呵呵道:“謝啦。”
琢磨了一下,又賊兮兮的道:“水能解渴,可滋味……終究是寡淡了些,噢。”
“沒有。”卜崞一口回絕。
“別啊,老夥計。你看我這幾天勞心又勞力,沒功勞也有苦勞。這嘴裡啊,真的淡出清水了。”更何況,我這是功勞好不好。
你這樣,是扼殺功臣。
卜崞瞥了他一眼,口中的水差點沒噴出來,忙用袖子擦拭嘴角,又氣又樂道:“成啊,功臣都出來了哈。”
“嘿嘿嘿……”
“鶴小子,你喝了藥好生歇著。我陪這老潑皮喝一杯去。”說罷,拂袖一振,素鶴徑自飛到床上躺下。
然後對缺雲子沒好氣道:“走吧?”
“成、成、成,走。”
素鶴目送兩人離去,不禁望著門口呆怔,也不知道槐尹和浥輕塵現下如何?
人皇島
自打那日三皇子離開後,就沒在打擾過阿霄,連著白鷺童子也沒有到鄄溪臺。
一打聽,說是三皇子有事派出去了。
阿霄自此得了清淨,卻也得了冷清,再沒誰,風裡雨裡只為遙望。
她坐在窗前,抱著小鞋兒一看又是一天。眼底沒有淚,只是渾身溶在孤寂之中。
槐尹和浥輕塵對視一眼,抬手推了一把,讓浥輕塵過去談談。總乾等著,也不是事兒。
理由是,你們都是女人,女人和女人講話,總是有共通點。
浥輕塵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走到阿霄旁邊坐下。
提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然後就著茶水在茶几上寫下兩字。
“認識他嗎?”
阿霄抬眸,瞬間眸露驚慌之色,連著手中的小鞋掉了也不自知,扶著茶几蹭的站起,又往後退了幾步,才捂著心口道:“不認識。”
浥輕塵起身,將小鞋撿起,撣過後遞給她:“這鞋子,做的真好看。”
“多謝。”一把奪過鞋子,塞入袖袋,轉身奔出屋內。
見此情形,浥輕塵心裡大致已經肯定了她身份。
槐尹從隔斷後走出,站在浥輕塵旁邊向外探頭,道:“你和她說什麼呢?我怎麼看她被你嚇著呢?”
“自己看。”
說罷,示意槐尹往茶几上看。
“這麼說,她真的是……”槐尹往茶几上一看,登時吃了一驚。
會不會太巧了,不風道人唸了一輩子的人,就這麼給他們碰上了?
“十之八九。”浥輕塵頷首。
“那她為何要裝作不認識,還……”跑了。見到有人認識不風道人,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還是說,她變心了?
浥輕塵抬眸,看他那表情,頓時失笑道:“想什麼吶?我倒覺得,她會跑,證明她仍愛著師伯。
只是,她以為三皇子的人,如今再聞師伯的名字,一時不知如何面對罷了。”
同為女子,她多少也是能體會師伯母的感受。
“嗯,你說的也有理。”這樣看,倒是個少有的痴情烈女子。只是如此一來,豈非成了痛苦三人行?
呸,說錯了,是二人一禽。
撓了撓頭,踱步向裡走去。只道,這都叫什麼事兒?
浥輕塵看了眼門外,隨後跟上槐尹腳步。他們到底是借地藏身,一味待在前面太容易被發現。
既然師伯母有心搭救,便不能浪費她的苦心。
相信等其平靜後,她們應該可以坐下好好談。
而於此同時,窗外一隻不知名的小鳥,蹬離枝頭,撲的飛向凌雲洞。
三皇子聞訊,悄然趕到鄄溪臺外圍,藏身虛空,靜靜的注視著花叢間的背影。
阿霄,這麼多年,我還是比不上他嗎?任我怎麼努力,還是捂不熱你的心嗎?
如果,我也有一副人的軀殼,你是不是,會多看我一眼?
“殿下,要不要?”白鷺童子突兀的出現在三皇子身側。
三皇子眸光瞬沉,寒聲道:“不用,讓人守好凌雲洞各道入口,一隻蚊子也不許給我飛進來。
若有,殺之。
另外,你挑幾個可靠的跟在夫人身邊保護。記住,不可以被發現。
不然,提頭來見。”
“是,小的這就去辦。”白鷺童子應聲告退。
阿霄,我說過你只要在我身邊,我什麼可以依你。
除了,放你回去……
看罷,三皇子飛回凌雲洞。
花叢間,阿霄抱著小鞋放在膝蓋上,指腹一陣陣的摸索。
紅唇微顫,呢喃道:“無淚,娘看到你爹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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