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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滿目瘡痍,浥輕塵仍是怒火難消。
想到後面的事情,頓覺時機未免太過湊巧。怎麼就挑的那麼好,早不來晚不來偏在自己找上陳留的時候?
遂徑直回到撫靈閣,陳留似乎早有準備,料定她會去而復返。
竟是沒有離去,還與林卯相對而立。
遠看,頗有幾分劍拔弩張的意思。
遂舉步上階,款款入內。
嫋嫋而行,行近,言冷詞溫。
側眸道:「驗師就沒什麼要說的?」
陳留緊牽災畲,餘光穿過她落在林卯身上,道:「既覺陳某苟活礙眼,何不除之?」
「驗師這話,可是在怪輕塵?」
「豈敢。」
「這事誠然林卯做的不地道,然則系出一片為主之心。
但不知,驗師對疏星樓再起結界如何看待?」
「樓主莫不是要將這筆賬扣在陳某頭上?」
浥輕塵笑笑,不置可否。
道:「不可嗎?」
你莫名消失,那老頭兒莫名出現,然後邀月峰就莫名出事,這還不足以道明一切嗎?
陳留緩轉此身,與之四目相對。
道:「樓主何不先問林齋主為何要背主?」
聞言,林卯怒上眉山。
道:「放你孃的狗屁,自己做了好事還要拉別人來說?」
「是與不是,樓主大可一查,看陳某有無半點虛言?」
「姓陳的,你不要血口噴人。」
哪知,陳留聽罷冷笑。
直笑的他頭皮發麻,心發慌。
當即嗆道:「笑什麼?」
陳留惱他非常,恨其齷齪,對災畲用心。
寒聲道:「要陳某請出鄂華麼?」
聞言,浥輕塵眉目森冷。
「林齋主?」
你作何解釋?
林卯見勢不妙,當即叫苦叫屈。
一壁假惺惺,一壁恨不得將陳留剝皮拆骨。
轉而又是一副忠肝義膽,赤膽忠心。
道:「樓主不可聽信小人之言,林某蒙主收留怎會有二心?」
「他如此說,分明是意欲為自己開脫,想逃避樓主的責罰。
明是自己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卻推說是在下不忠。」
說罷,不忘小心偷望。
卻見素手輕抬,已然撫過眉梢。
垂眸一瞬,殺機四現。
看的他,不由後退。
踉蹌之間,疾走無路。
頓時悻悻一笑,道:「呵……沒注意,見笑了。」
「是嗎?」
林卯,你可知本樓主最忌諱什麼?
「我……」
「嗯?」
「我……我思隨樓主日久,未立寸功。
所以才想著接近箕鴀,以探虛實。」
話音剛落,陳留本欲離去的腳步驟然停頓。
回眸之間,三分譏四分嘲。
道:「探虛實?
行宵小行徑,傷我童子?
若為虛實,何不與我對峙?」
豈不聞捉賊捉贓,捉女幹拿雙。
如此,不是更好?
林卯被懟的無言,但這事是揹著浥輕塵所為。且不說自己居心如何,便是沒有也不能輕易認。
因而,怒極而笑。
「笑話,不帶走他怎見得你心向誰?
不傷他,怎叫你現身?
我雖不才
,倒也明白什麼是事主盡忠。」
陳留見他如此,不在多言。
竟自喚出鄂華,而鄂華雖是鬼體可也得了鬼眼,但凡所見,見之不忘。
如想觀之,還能為看客呈現。
這是林卯沒有料到的,早料到他就讓箕鴀先解決了這廝,不至於如今受制。
而其自得墳中怨氣,形態已復,心智已回,看到林卯當即就把鬼眼所見全都顯現出來。
浥輕塵看罷,滿腔怒火悉數暫壓。
回到上首坐下,端起那杯未涼的茶抿了一口。
眸底餘光,緊覷災畲。
憑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那些老東西,有哪個是和死屍打交道。
忽的,她丟下手中的茶。
踱步上前,抬手就要撫摸災畲腦袋,卻見陳留快她一步,將人拉開。
復藏身後,蹙眉道:「蠢子無知,衝撞樓主。
還請見諒。」
聞言,她也不惱。
看了眼落空的手,不鹹不淡,不輕不重。
徐徐道:「今兒遇到一件奇事,久不得其理。
思來想去,唯有驗師或可解疑。」
陳留不是愚人,哪能聽不出話裡話外的意思。
道:「樓主懷疑是陳某所為?」
「哪裡的話,只是覺得巧。
剛要問你,那邊就出事。
你可知,究竟出了什麼事?」
嗯?
「陳某不知。」
聽到這話,她笑笑的看向庭院,看側柏蒼蒼,看杜鵑啼血。
道:「我非真正的浥輕塵,驗師可知曉?」
「樓主說笑了。」
「本樓主不打誑語,驗師素知。」
不是嗎?
這事要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慾海天,人人皆知我是冒牌的。
而你通陰陽之氣,曉天地之合。
怎麼,就沒看出我是假的?
說罷,猛地抬眸。
點點寒意似箭,箭箭已然按在弦。
幽幽道:「還是說,你知道,所以才處處不讓我碰這孩子?」
只個剎那,翻然奏殺。
災畲嚇得小臉發白,兩手緊緊攀住陳留衣袖,躲在後面瑟瑟發抖。
他本就傷體未好,被這一驚一嚇開始犯起高熱,可因為過度的恐懼這高熱只在內裡發作,一時間是寒冰罩烈火。
內裡燒的炙熱無比,外面手腳俱涼,幾無一絲溫度。
冷汗更是蓋了一身又一身,那對清凌凌的眸子也愈見迷離。
可他不敢暈,不敢表現出絲毫不適。
就怕一不小心,招災惹煞。
陳留暗自心焦,又恐其猜疑。
道:「樓主想是誤會了,這孩子被陳某嬌縱壞了。
瓦礫之姿,豈堪娛目。」
然浥輕塵卻饒有興致繞過他,勾起小傢伙下巴看了又看。
道:「這麼說,你是知道?」
陳留手心一緊,垂下眼簾。
道:「陳某不知,只知樓主是樓主,別的一概不曉。」
聞言,浥輕塵驟然轉身大笑,肅整袖口,斜眸微睇。
「陳留,你這話就說的有意思了。」
你知道嗎?
陳留只作不知,示意鄂華緊護災畲。
道:「樓主太過高看陳某,陳留愧不敢當。」
「哦?」
是這樣嗎?
有這麼簡單,你陳留還是陳留?
怎知陳留就是咬定青山不鬆口,好說歹說概不承認。
偏道:「樓主若不信,要殺要剮陳留候著便是。」
說罷,略略一頓。
又道:「陳留別的沒有,幾分賤骨還在。
若是不棄,儘管拿去。」
臨了了覷向林卯:「告辭。」
浥輕塵沒有阻攔,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陳留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解決了一個麻煩,剩下了就是解決另一個麻煩。雖然這個麻煩自己看不上,但還輪不到一個麻煩揹著自己亂來。
林卯冷汗涔涔,腦海中忽的有什麼劃過。他剛想抓住,卻被浥輕塵柔言柔語的打斷。
頓時,背後汗毛炸起。
「樓、樓主。」
「林齋主,可是後悔了?」
「不敢。」
「不敢?」
那風五娘與箕鴀,該作何解釋?
「誤會。」
「誤會?
我今入耳的都是誤會,但不知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林齋主,要和我說道說道嗎?」
她說的愈輕巧,林卯就愈膽寒。
連著腸子都快悔青,偏偏賊船上來容易下去難。
怪就怪當初決定的太匆忙,以為這是個靠得住的主兒。憑己能為與背靠疏星樓,想來對付忘憂那個婆娘還是管夠。
怎知,會是個假的。
如果當初細思細想,哪裡有現在的困擾。
可他哪怕再悔,再不甘願,面上也不能露出分毫。
陳留有叫板的本錢,自己沒有。
自己不過是條喪家之犬,走投無路才輾轉投靠。
真有一絲不服,只怕要先陳留一步。
當即,撲通跪下。
低眸道:「林某確實與箕鴀有來往,但實是一片忠心為主。想著他是菰晚風的女婿,樓主與百里流年合作,此人必然就是我們的大敵。
所謂知己知彼百,方能百戰不殆。
箕鴀為人雖不堪,可他運氣好,背後有個神秘人做靠山,那人至今雖然不曉得姓甚名誰,可觀箕鴀能混的風生起想必菰晚風也是忌憚的。
既如此,那他多少就能接觸一些對咱們有用的訊息。
至於風五娘此人,林某也是第一次見。
但聽聞過去有一人名喚瘋五娘,不曉得是不是同一人。樓主如果要對付正道之流諸如百里素鶴,此人或可拉攏一用。」
「就這些?」
「是。」
「沒有別的?」
「沒有。」
「你怎知我要對付的是正道之流與百里素鶴?」
萬一,不是呢?
這話說的林卯肝膽俱裂,一口氣吊到嗓子眼。
堪堪是上不去,也下不來。
左思右想,斟詞酌句。
「若不是正主,便無因愛生恨的理由。能讓樓主屈就此身,自然是有原因。」
既不在愛恨,便在死仇。
浥輕塵聽罷,笑了:「看你也有幾分眼色,殺了倒是可惜。」
「樓主……」
「我允你個機會。」
「什麼?」
「再過不久撫靈閣就會變得熱鬧,你找人頂住。倘若頂得住,我便不殺你,倘若頂不住,我的手段你曉得。」
「我……」
「是不是覺得很難?
還是,怕了?」
「不,不是。」
「不是?
依我看,你不止怕了。
還怕與正道為敵,怕世人知曉我非浥輕塵。
你更怕,怕別人因此知道素鶴是被冤枉。進而想到柳心齋做下的種種,你怕別人曉得……你殺妻滅女。」
是也不是?
林卯只覺從頭涼到腳,眼前黑的厲害。
整個人,有如被天雷擊中頂門心。.
一口死氣,無處躲藏。
一般兒顫聲,一般兒梗在喉。
久久,才拽回點神識。
道:「林某不懂樓主在說什麼?
什麼青白不青白,什麼殺妻滅女?
我只知素鶴要為我兒嘗命,至於我妻,女子水性,她貪戀榮華早棄我而去。
我何來的妻?
既不曾有,又何談殺妻。」
浥輕塵垂眸淡掃,提著衣襬緩緩就著一旁的椅子坐下。
撫幾道:「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
「不管你是何種心思,怎樣勾當。
但有一條,既做了奴才。
就要學著,怎麼夾緊尾巴做好一隻狗。
如此,才不枉你違心的……卑躬屈膝。」
林卯伏地貼首,汗水漸漸迷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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