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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飄落,寒風如刀。

蘇秋笙裹緊身上唯一一件破了洞的冬衣,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著。

身後不遠處衣著華貴的人一聲令下——飛箭出弓,射在了她的心口處。

她重重地倒下,失去了意識。

天仁三年七月初八,大雎連破盛國邊防,連奪數十城,死傷無數。

子時,福寧宮。

一白衣男子左手拿佛珠,右手握刀劍,踢門而入。

房內煙霧繚繞,芳香異常。

只見那男子長劍一揮,白煙頓時散去大半,露出了宮殿的本來模樣。

一貌美女子香肩半露,依靠在聖上懷中沉沉睡去。

劍指眉心,聖上的眉皺了皺,卻仍正襟危坐,絲毫未動。

“我代天下人來問陛下安,不知陛下近日安睡否?”

陛下推開懷中的美人,站起來不屑道:“宵小之輩,沒有資格問朕。”

那男子勾唇笑笑,長劍一刺,對著滿臉錯愕的聖上說:“陛下,我可不是在問你,而你也不用回答。”

隨後,長劍一拔,鮮血噴湧。

蘇秋笙眼見鮮血撲面而來,驚聲尖叫,清醒過來。

面前,一盞燭臺,一個雙目渾濁的人。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她腦筋一轉,繼續道,“一個人在殺另一個人。”

“這兩人分別是誰?”

“不知道,夢裡他們沒說。”

“你撒謊!”怒吼聲在山洞裡迴盪。

蘇秋笙見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不由得心頭一顫。

“要是想讓我實話實說,給我一桌好飯並讓我淨身。”她裝著一副鎮定的模樣,回瞪著他的眼神說。

……

吃飽沐浴後,蘇秋笙心滿意足地笑笑,對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一身破布衣裳的老頭子說:“我看到一個人在殺陛下。”

老頭子深吸一口氣,追問道:“那人是誰?”

“一身白衣裳,左手握著佛珠,右手拿著長劍。未說姓名。”

那老頭子好像魔怔了一般低著頭跌坐在椅子上,嘴裡唸唸有詞:“究竟是誰?是誰……”

蘇秋笙冷哼一聲,抱著手臂懶洋洋地走出了昏暗的山洞。

洞外,春光明媚,百花盛開。

天仁十五年,仲春。

山花爛漫,花中的人亦是。

蔣霄一時迷住了眼,辨不清虛實。

“筱筱……”他情不自禁,喊出了聲。

花瓣霎時漫天飛舞,花香四溢。

花中隱約傳來女子溫柔的聲音:“過幾日,你去我家提親可好?”

他笑著,聲音動聽:“好。”

花瓣如輕盈的蝴蝶般在空中飛舞,然後紛紛揚揚地落下。

他伸出手,卻好像摸到了什麼灼熱的東西,低下頭,他失聲驚呼——手上放著一顆正在跳動的心臟。

此時畫面旋轉、割裂,極度的眩暈過後,他睜開眼,是一次次被命運玩弄後什麼也改變不了的無可奈何。

“答應我的話,為何做不到?既做不到,又為何要許諾?”

他有心辯解,卻張口無聲。

淚潸然落下。

穆府挽君齋內,窗前枝頭上的梨花飄揚而下,一瓣掉落在倚窗而眠的穆家嫡小姐頭上。

丫鬟采薇進來輕聲喚了聲:“小姐。”

窗前的人未動。

她試探著觸了觸小姐的鼻息,慌忙跪下,淚流滿面。

窗外只有初綻的朵朵鮮花,不見人影。

小姐,終是沒能等到他……

蘇秋笙睜開眼,淚如雨下。

傳聞說宰相穆欽年學富五車,為人恭謹有禮,卻生出了個要弒父的惡女。可惜弒父不成,自己卻不知染了什麼病,險些喪命。

有些人相信善惡終有報,便故弄玄虛地說:這便是自食惡果,遭報應嘍!

對於穆筱來說,不,準確地說是蘇秋笙來說,她可不信。不是不信善惡終有報,而是不信穆家大小姐穆筱會弒父。

這些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絕對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為之。為什麼呢?憑藉她自穿越而來在這看似風平浪靜的穆府中生活了一個月的親身體驗。

什麼下藥投毒、夜半行刺、走路狀似“無意”的推搡......害人命的手段多到蘇秋笙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背後那人——真是辛苦了!

這樣的環境,也難怪原主要自己把自己關在挽君齋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挽君齋”聽起來還不錯,實際上是整個穆府最偏僻最小的一個院子,原名叫“幽香苑”,因小院被各種花花草草包圍散發陣陣幽香而得名。女主在痛失所愛之後,為了等待他,便將名字改了。

真真是一個痴情的女子!

不光如此,院子裡的那把落了灰的古琴上常年放著一束花,雅稱——留花等待君歸來。

當時剛醒來的蘇秋笙邊感嘆,邊摸著自己光滑的臉蛋狠狠地掐了一把,痛得她眼淚都掉出來了。猜到自己穿越了的她,恨不得立馬睡過去重來一次。

自己本是盛國北方邊境小縣城的一個農戶,祖輩世世代代、勤勤懇懇地種糧食只為能餵飽家中的這幾口人。結果,大雎攻來,邊境的駐軍沒守幾天竟然撤軍了,將自己這小破家拱手讓了人。緊接著就開始逃難了,路過雪山和家人走散不說,還莫名其妙地中了一箭,醒來竟成了別人。真真是神了!

而且這破地方好歹是京都的大宅子,竟然都比不上自己那小村裡的屋子。

在這個梅花獨自綻放的季節裡,這個簡陋的屋子裡只有一個小火盆,還是她費盡心思跟人家庫房要來的;床褥也只有一套,還是夏天的小薄被,冷得她每天晚上都得起來生個火;桌椅自是不必說了,沒有桌子只有椅子,說不清有用沒用,反正是一直在那裡靜置著。“百裡挑一”的傢俱連本來不大的屋子都襯得大了許多。

傢俱少便不說了,原主的家當都少的可憐。沒有什麼胭脂水粉、珠釵玉簪,更不必說什麼錦衣繡襖了,全部的家當都在一個小木箱裡面。

蘇秋笙穿越過來的時候尚能感覺到原主的存在,那個溫溫柔柔的女子梳著樸素的髮髻,並未對自己的到來有什麼惡意,臨走時只是說了句——你能幫我找到蔣霄並帶他來見我嗎?

蘇秋笙自然是答應的,佔著人家身體還能不幫人家辦事?自己的臉皮再厚,也不能幹出那麼厚顏無恥的事情來。

隨後她感受了靈魂的輕顫,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悄然離去。可那女子深深的哀傷卻留了下來,蘇秋笙不自覺地哭了。

接下來就有一個問題了,蔣霄是誰?要見原主該怎麼見?

於是蘇秋笙秉持著打破砂鍋問到底、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原則,將府中的能接觸到的人都打聽了個遍,結果所有人都是一臉的莫測高深。

這還能不明白嗎?佛曰:不可說!

有一天晚上,傷心至極的蘇秋笙又一次被冷醒了,生好火後無甚睡意,便開啟了破舊的紅木箱,看看原主留給自己的家當有多少,結果有個了意外之喜——一個日記本。

她唸叨著:“冒犯了冒犯了,萬一你這裡面能給我提個醒呢?對不起啊,對不起。”

然後她翻開了這個日記本,娟秀的小楷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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