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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是知道鄭觀應的,
但這種知道,也僅僅是聽說過而已,對鄭觀應的具體生平不甚瞭解。
他將兩人引進屋。
沒想到,夏目漱石先說話了:“鄭先生,您可是《易言》與《盛世危言》的作者?”
鄭觀應詫異,
“這位是?”
陸時便為兩人做了介紹。
鄭觀應的臉色就有點兒不太對勁,
他寫的《盛世危言》貫穿富強、救國兩大主題,對政治、經濟、軍事、外交、文化諸多方面的改革提出了方案,
而創作背景,就是甲午戰敗。
見著了日本人,能有好臉色才怪。
夏目漱石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話,趕緊上前一步,似乎想“轟動你私密馬賽!”。
陸時頭大,
“夏目,你可別亂搞了。”
夏目漱石尷尬,老老實實閉嘴。
陸時轉向鄭觀應,說:“鄭先生,報紙能否給我看一看?”
鄭觀應將《泰晤士報》遞出。
往後翻了幾個版面,便能看到劍橋大學的公開信,邀請陸時到國王學院出任教授,講漢文學、翻譯,再就是語言學,
公開信的署名是劍橋的諸多文學大佬。
這之後,還有牛津大學的公開信,內容差不多。
夏目漱石低聲嘀咕道:“沃德豪斯爵士和蕭先生怕是要頭疼了。”
陸時輕笑,隨手將報紙放到了一邊,
事情這麼發展,不算出乎意料。
鄭觀應看陸時如此淡定,心中不由得驚詫,
遠在海外,竟然有中國人能受到白人的追捧,還是劍橋、牛津這種頂尖大學的公開邀請,實在讓人振奮。
辜鴻銘低聲道:“怎樣?是不是和我說的一致?”
鄭觀應淺淺“嗯”了一聲,
“是啊,真真正正的青年才俊……年輕,太年輕了!”
此番感慨和辜鴻銘初見陸時的時候一模一樣。
兩人竊竊私語著,
陸時也不急,靜靜等待。
過了片刻,辜鴻銘說:“陸時,我們坐火車來倫敦,聽到學生們討論你的那篇演講……對了,《我有一個夢想》也見報了,伱知道嗎?就在《每日電訊報》。”
陸時問:“《每日電訊報》?”
因為清楚三大報的傾向,所以他有些詫異,不知道偏保守的《每日電訊報》是怎麼想的。
合理的解釋是,劍橋施加了影響。
陸時岔開了話題:“兩位這次拜訪,所謂何事?”
辜鴻銘笑著回答:“聞其聲、見其人。聽了你的那篇演講,我備受鼓舞,所以也沒想那麼多就登門拜訪了,想著能與你漫談一番,定然心情舒暢啊。”
文人交流,沒有那麼多的理由。
陸時也能理解,遂將目光轉向了鄭觀應,問:“鄭先生,您呢?”
鄭觀應沉默。
實際上,他想勸說陸時為清廷效力,
但辜鴻銘明確地講過陸時不可能接受,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他說:“陸……額……陸先生還沒有表字,我便這麼稱呼你吧。陸先生,你的在倫敦頗為暢銷,戲劇、演講也極受關注,現在更是倫敦政經的客座講師,甚至被劍橋、牛津兩所……”
陸時抬手,
“鄭老先生,我在倫敦是什麼情況,自己還不清楚嗎?”
言外之意,讓對方有話直說。
辜鴻銘哈哈大笑,
“正翔,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陸時可不是什麼‘尊老愛幼’的人,你沒必要在前面加那麼多吹捧和抬舉。”
鄭觀應被打過預防針,也不尷尬,
他說:“我已經知道陸先生暫時不準備回國,既如此,可曾想過為京師大學堂編寫課本?我相信,劍橋、牛津兩所大學公開邀請的人物定然是有才學的。”
這個請求確實讓陸時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不上清政府,不會為其效力,
但編寫課本啟的是民智,兩者絕對不能混為一談。
陸時問:“大學堂再開了?”
京師大學堂創辦於1898年7月,是中國近代第一所國立大學,標誌著中國近代國立高等教育的開端,
可義和團運動、八國聯軍侵佔京城等變故讓大學堂屢遭摧殘,以致停辦。
鄭觀應嘆氣,說道:“大學堂現在確實是關閉的狀態。沒辦法,德、俄侵略軍將學校佔為兵營,校舍、書籍、裝置都遭到了嚴重毀壞,暫時無法開課。”
陸時:“……”
辜鴻銘:“……”
夏目漱石:“……”
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沉默瀰漫在屋內。
過了一陣子,辜鴻銘才說道:“陸時,你不回國的原因我是知道的,也能理解。但‘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若能為大學堂編寫課本,善莫大焉。”
陸時聽了對方的話,哈哈大笑,
“辜先生,你不是最看不上維新派嗎?怎麼會引用梁任公的《少年中國說》。”
辜鴻銘捻著鬍鬚回答:“我看不上的是姓康的。”
說完,他自己也忍不住大笑。
陸時沉思片刻,低聲道:“恐怕不行啊。”
辜鴻銘和鄭觀應面面相覷,
“為何?”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陸時苦笑,
“不是我不願編寫課本,而是……而是……”
不擅長文言文寫作這種事,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鄭觀應問道:“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陸時只好坦言:“鄭老先生,我來倫敦留學,卻不在中國考取功名,有一個原因便是我的文言文寫作極差。若讓我用英文或白話文,那倒是沒什麼問題。”
鄭觀應:???
“這……”
他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會是這麼個理由。
辜鴻銘卻是連連點頭,
“原來如此。”
他能理解陸時,是因為他出生於英屬馬來西亞檳榔嶼,即使一直研究古典名著,有些時候也會感到吃力。
這也是他雖然譯作等身,但總是被人嘲笑學問不行的原因。
辜鴻銘沉吟片刻,想到陸時在劍橋的演講的主題是《信、達、雅》,於是說:“那你寫本書,講一講翻譯的問題,就比如語法性別什麼的,這個寫起來容易。”
這種說明類的文字用文言文寫確實容易。
陸時皺眉,
“辜先生剛才提到了梁任公的《少年中國說》,可還記得第一句?”
辜鴻銘點頭,
“沒記錯的話,《少年中國說》第一句應是‘日本人之稱我中國也’。”
陸時問:“為什麼‘中國’一詞的語法性別在法語裡是陰性、在俄語裡是陽性,在德語裡又是中性?”
這話把辜鴻銘給問住了,
他懵懵地看陸時,
“為什麼?”
陸時說道:“從語言學角度,陰、陽、中性屬於語法學下的構詞學,是已知詞的特點,去研究一類詞群的共性特徵所總結出來的規律。簡言之,是先有詞,後有詞的性。”
辜鴻銘懂了,
“所以不能反過來問,為什麼這個詞是某個語法性別?”
陸時點頭,
“對,因為這是詞本身的特點,是語言學家的規定。所以,講翻譯去追究語法性別,屬於盯著細枝末節不放。”
辜鴻銘自己也是翻譯家,當然明白這些,
就像是數學中為什麼要用十進位制,為什麼加法要用“+”表示一樣,沒什麼道理可說。
一旁的夏目漱石點頭,
“盯著細枝末節,確實無用。”
他被派來留學,日本教育部給的卻是“研究英語”這種模稜兩可的目標,所以也深有感觸。
對於危難中的國家,學校的教材還得以實用主義為基。
陸時說:“英文為‘西學之發凡’,而非‘西學之究竟’,學習外語是必要的,但以翻譯為專研,追求信、達也罷,若追求什麼雅,實為本末倒置。”
這話算是一錘定音了。
鄭觀應嘆氣,
“唉……”
國家積弱,教材編寫都如此困難。
陸時思考片刻,說道:“《槍炮、病菌與鋼鐵》乃文科作品,若將之譯為漢語,或可作為教材。”
話音剛落,便被辜鴻銘和鄭觀應否決,
“不可!”×2。
兩人異口同聲。
陸時問:“為什麼?”
辜鴻銘露出無奈的表情,回答:“不合適。”
誠然,《槍炮、病菌與鋼鐵》是不朽的作品,但其中涉及的學科太多,綜合性太強。
因為要拜訪陸時,鄭觀應也通宵讀過了《槍炮、病菌與鋼鐵》,
他沉聲道:“此書大奇,但我讀的時候便忍不住思考,它到底屬於哪一科?陸先生剛才說文科,但政治、地理、史學、衛生、生物……好像哪一科都行,哪一科又都不準確。”
辜鴻銘附和道:“可作延展讀物,教材確實不合適。”
陸時對此無法反駁。
他問:“那都有哪些科目?”
辜鴻銘回答:“分普通學科和專門學科兩類,具體有何科目需要看《京師大學堂章程》。我印象中,包括史學、算學、格致、地理、文學,當然,還有經學和理學。”
一旁的鄭觀應補充:“你忘了體操。”
辜鴻銘滿頭黑線,
 ̄□ ̄||
“對,還有那個奇怪的體操。”
其他人都感覺辜老先生似乎和體操有些不對付,努力忍住好奇心,沒問。
鄭觀應說道:“那,可否寫文學教材?我讀了那篇《淺談敘述性詭計以及推理作品》,深受震撼。”
陸時搖頭,
“推理是小門小目,不妥。”
辜鴻銘接過話茬:“那篇《我有一個夢想》絕對可以入選。”
陸時:“……”
那確實是課文,還要部分背誦來著。
鄭觀應卻持不同意見,
“我不這麼認為。《我有一個夢想》固然很好,但你別忘了,它是陸先生於劍橋大學國王學院進行演講的時候誕生的。單憑這一點,就很難作為課文。”
辜鴻銘點頭,
“那,《一代人》?《回答》?這兩首詩都很不錯。”
鄭觀應聽了直嘆氣,
“兩首英文詩,怎麼做為文學的教材啊?”
陸時輕咳,插入話題:“這兩首詩用漢語遠比用英語有韻味。”
他用漢語吟道:
“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
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
瞬間,安靜席捲。
其餘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陸時。
過了一陣,鄭觀應才說:“我現在算是明白陸先生為什麼會說自己不擅長文言文寫作了。”
作為清朝人,他始終認為詩是有嚴謹的格律的,
只有那樣才算是詩。
可是聽了《回答》的第一段,他不得不承認,白話文寫詩也別有一番衝擊力,
它更加直白,傳達的感情自然更加直接。
辜鴻銘低聲道:“這首詩,確實夠格。”
鄭觀應斜了他一眼,
“白話文寫文章還好說,民間早已有苗頭,《石頭記》那種白不白、文不文的也成書已久。但是用白話文寫詩詞歌賦,天下之大不韙,你敢?”
辜鴻銘搖搖頭,
“不敢。”
不要說他了,張百熙、吳汝綸、嚴復、林紓……
這些鼎鼎大名的人物加起來都不敢。
辜鴻銘想了片刻,又說:“無妨,還有《是!首相》、《羅馬假日》。在諸多列強國家,就比如英、法、德、俄,會專門開設戲劇課程,培養專業人才。”
陸時輕咳,
“我算是看出來了,辜老先生,您這是拼了命也要抬舉我啊……”
辜鴻銘尷尬,甚至老臉微紅。
一旁的鄭觀應說:“陸先生啊陸先生,你有大才,鴻銘聽你願意編寫教材,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
辜鴻銘“嗯”了一聲,
“正翔知我。”
上次和陸時見過面,尤其是陸時預言對了慈禧命光緒備位隨朝欺天下視聽的事,辜鴻銘就已對清政府失望透頂,
清政府爛透了,那又如何?
教育絕對不能爛!
辜鴻銘說:“陸時啊,我仍然對治學、教育、翻譯充滿熱忱。你……你不會嘲笑我吧?”
陸時搖搖頭,
“不會。”
辜鴻銘長出一口氣,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陸時這個後輩面前,總有種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陸時說:“我想想辦法吧。文學、史學,或許可以……”
他率先想到的是《萬曆十五年》,
因為《槍炮、病菌與鋼鐵》,他在倫敦政經提出了現代史學觀,但至今沒有一本書作為範例,
《萬曆十五年》無疑是夠格的。
且《萬曆十五年》的原著本身就是英文寫作,寫成後就被諸多美國高校引為教材,只要翻譯到位了,拿來就可以用。
當然,這本書也有諸多問題,即使是抄,也不能照單全收。
陸時正在思考,
另一邊的辜鴻銘卻難以抑制激動,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雙手捂住胸口,眼看著要背過氣去。
陸時趕緊扶住了對方,一邊拍背、一邊掐人中,說道:“辜老先生,京師大學堂到現在都還沒復課呢,八字沒一撇的事,您能不能理智一點兒啊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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