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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雖然不懂袁熙口裡的土地所有權變動,經濟成分主體等等詞語的含義,但他憑藉自己的理解,卻能多多少少明白袁熙解釋的那些話,他帶著疑惑和不解,向袁熙屢屢發問,想要能找到事情的關鍵點。

這讓袁熙尤為驚喜,因為諸葛亮對未知事物的理解力,遠遠超出了他先前的預料,也只有諸葛亮這樣的聰明人,才能去思考並質疑後世那些極為複雜晦澀,且並非一定是正確的理論。

畢竟後世的經濟學分類繁雜,而且有很多關鍵性的問題,至今也沒有確定的答案,袁熙本來就是半瓶子醋,經他一轉述,有可能概念便會歪曲偏離,更不用說那些理論有可能並不適用於這個時代了。

袁熙需要的並不是照本全收不加質疑的學生,而是能夠深刻理解未知事物,並結合現實學以致用的人,而諸葛亮可能是這個時代,為數不多能達到這個要求的人。

畢竟再穿越,封建時代的生產規律也要受到生產力的制約,沒有工業化基礎,也只能做技術的改良,而不是違背客觀規律開展科技革命。

從零建立化工體系,幾個月建起橫跨州郡的大道,一兩年就能雜交成型的農產品,都是不現實的,實際要花費的,有可能是十倍乃至百倍的時間跨度。

但結合當代的技術,改善農田水利工具,發展農工商業,在大致太平的環境下,數年內讓百姓的生活水平上一兩個檔次,還是能做的到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沒有大的災禍,以及,戰亂。

戰爭對生活的破壞是毀滅性的,脆弱的小農經濟也根本無法應對這種致命的風險,隨之而來的便是人口大幅度減少,如今便是青州百姓面對的困境。

從黃巾之亂起,青州就沒有太平過,從橫跨幾千年的歷史來看,青州本來也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地方,每每有朝代動亂或者更替,青州必定有農民起義,從未缺席,只不過似乎青州運氣不太好,每次農民起義都是功敗垂成。

歷代統治者對於青州也是極為警醒,想方設法把青州拆的支離破碎,但即使如此,青州人的造反情結,也一直沒有消失過。

袁熙對於這塊地方,其實是相當頭痛的,如果能有別的選擇的話,他也不想這麼快攻打青州,但偏偏此地對於他今後的謀劃極為重要,所以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青州百姓普遍特徵是小富即安,只要能滿足老婆孩子熱炕頭,就不會搞事,所以其實並不怎麼團結,真正團結的是搞宗祠大族控制一方,千秋百代的地方,只不過青州恰巧出了個孔家而已。

但另一方面來說,吃飽飯這種要求在亂世其實相當難以達到,但這種訴求又是如此正常,以至於青州百姓稍有不滿,馬上開始和官府作對。

總結成一句話便是,好吃好喝供著,他會感激你恩情,給你出力賣命,但如果他們覺得你處事不公,讓他們活不下去,那不好意思,爺爺反了,當頭給伱一刀。

青州百姓追求的是最原始的公平,你和他們同吃同住,那他們就是你最強大的臂助,青州兵在全天下也是戰力靠前的,反之惹了他們,他們是真的會翻臉的。

袁熙對這種性格的百姓,便只能投其所好,讓兵士分出修築工事的時機,幫百姓挖掘地窖,儲存糧食財物,便是做出這種姿態,爭取人心。

當然,讓百姓滿意,也不是事事滿意,讓所有人都滿意,這在任何時候都做不到。

比如袁熙軍給某些沒有地的人發放土地之後,還有極少部分人還是不滿足,提出若是能再發個老婆,他們便會配合行事。

對於這種要求,袁熙自然是笑著應對,順手將其投上了開往遼東墾荒的海船,勞動教化去了。

目前看來,青州第一站的北海郡,起碼錶面上的進展還算不錯,但到底成色如何,只能靠接下來真金火煉的檢驗。

戰爭,也只有戰爭,是最能激發百姓守土情懷的,到時候青州百姓將袁譚亦或袁熙哪一方視作敵人,便見分曉。

當然,這也是有代價的,便是將整個青州百姓拖入戰火之中,然而袁熙沒有別的選擇,因為這已經能是他所能想到的損失最小的辦法,不然隨著戰事擴大,袁譚遲早會大拉壯丁,把整個青州百姓都扔到戰場上。

到時候袁熙軍只能被迫面對他們,最後要死多少人才能擊敗袁譚,那就不得而知了。

隨著上午兵士挖掘完畢,諸葛亮隨袁熙和兵士一起吃了飯,便返回謀士營帳中,裡面郭嘉正一邊看著軍情,一邊還放著飯菜。

諸葛亮看早已過了飯點,勸道:“先生多少吃一些,不然對身體不好。”

郭嘉失笑道:“要你個毛頭小子來教我養生,你熬夜不比我多?”

“這幾日隨著主公所見所聞,有何感想,他似乎很喜歡和你說他那套我都聽不明白的道理?”

諸葛亮略一思索,將袁熙的話簡單複述出來,郭嘉聽了,嘆道:“我可能是老了,跟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想法了。”

諸葛亮陪笑道:“怎麼會,先生勞心勞力,皆在軍情大事,只不過是不願意為之而已。”

郭嘉笑罵道:“不用拍我馬屁,我知道自己的斤兩。”

“不過說來這次青州之戰,是螺螄殼裡面做道場,縛手縛腳,按照主公的想法,不僅要打勝仗,還要儘量少死人,這可是難辦啊。”

“裡面需要動用的心思伎倆,比之以前何止多了數倍,我感覺這幾日頭髮都白了。”

諸葛亮沉聲道:“主公說過一句話,天下是人的天下,沒有人的土地,打下來是沒有意義的。”

郭嘉哂道:“所以說主公有婦人之仁,人死光了再生不就是了,也就是他拿著這麼深厚的底蘊揮霍,換做是我,說不定地盤早就擴張一倍了。”

“當然,可能會多死幾十萬人吧。”

諸葛亮沉默一下,“若真是那樣,我可能便不會投奔主公了。”

郭嘉一怔,隨即啞然失笑,“也是,你這個臭脾氣,可比我以前臭多了,我當時也是這麼離開袁本初的。”

他隨即面上露出些許失落之色,“不過你比我強,你和主公顯然更合得來。”

諸葛亮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安慰道:“主公對先生也是很尊敬的。”

“我當然知道,”郭嘉翻了翻白眼,“不過我當初也被他騙了。”

“他當初不擇手段把我綁到鄴城,我還以為他和我是一類人。”

“沒想到啊,袁本初竟然能教出這樣的兒子,只怕主公將來成就,必然能超過袁本初。”

他咳嗽了幾聲,口中的酒落到衣襟上,灑落成星星點點,“但我怕是看不到了,你替我看著吧。”

“在這之前,你有什麼想問的,隨時來找我。”

諸葛亮聽了,深深躬身一禮,“多謝師傅。”

這是諸葛亮第一次如此稱呼郭嘉,郭嘉聽了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

君子和而不同,這樣也挺好。

東海郡,海西。

糜貞等上小樓時,看到杜夫人正抱著襁褓,望著遠處碼頭進進出出的船隻,出聲道:“高處多風,小心孩子受了寒涼。”

杜夫人連忙轉身行禮,說道:“多謝女郎關心,不過最近天氣倒是頗為不錯,應該無礙。”

“倒是妾一想起來他和兵士同吃同住,風餐露宿,便頗為擔憂。”

“海西城來往的兵士休息,妾和女郎也在高樓上看過,就是鋪上一地稻草,倒頭便睡,這行軍打仗,可是苦的多了。”

糜貞也是默然,她咬了咬嘴唇,“公子他確實太拼命了。”

“這幾年,我聽說他至少有十個月在外打仗,我還從未見過這麼拼的人。”

杜夫人嘆道:“也許這是打天下的人都避不開的?”

糜貞搖頭道:“義父領徐州時,也未見如此辛勞。”

“但公子偏偏又不像那種醉心權術的人,所以我覺得,他好像有更高遠的目標呢。”

杜夫人想了想,掩口笑道:“使君給妾的信裡,也提過女郎呢。”

糜貞俏臉微紅,“他和夫人提我做什麼?”

杜夫人笑道:“他說起在幽州種植棉花種子的事情,。”

“雖然只有幾句話,但其對女郎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說這是造福萬民之事,女郎遲早會因此青史留名。”

“只怕女郎只這一件事,便讓公子傾心了吧?”

糜貞臉上更紅,她也沒料到自己無心插柳的事情,讓袁熙如此惦記,說不定真如杜夫人所說,這便是自己和他走到一起的契機?

雖然糜貞和袁熙相處的時間極短,加起來也沒有幾天,但兩人彷彿很有默契,加上袁熙從未斷了書信,糜貞對袁熙的瞭解彷彿是幾年甚至十幾年一樣。

但越是如此,糜貞對袁熙就越發思念,她知道自己即使嫁給袁熙,可能相見的日子也不多,甚至更少,看看薊城的那些女眷便知道了。

但糜貞的心裡,卻是下了決定,不論多久,自己也會繼續等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袁譚終於帶領大軍進入了北海。

剛進北海的第一晚,他就遭到了當頭一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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