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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道方士領著楊鳳七拐八拐,到了一處院落,楊鳳進去時見門口的幾個看守,都像是有武藝的樣子,不由多看了幾眼。
那方士見了,解釋道:“這些人先前都是青州軍,都是自己人。”
他請楊鳳落了座,便讓人送上酒菜飯食,楊鳳拎起一塊麵餅,不著痕跡地放到鼻子面前聞了聞,發現裡面出了米麵的清香,並無其他異味,咬了一口後仔細辨別,判斷是普通的麵餅,這才放心吃了下去。
那太平道方士見了,舉起酒爵笑道:“在下沒有及時趕到,讓方師吃了那些不乾淨的東西,特來奉酒賠罪。”
楊鳳擺手道:“我不喝酒,這城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方士放下酒爵,“方師不是兗州人士吧?”
楊鳳大方承認,“我先後在青徐呆過。”
那方士喜道:“如今城中的太平同道,很多都是青州過來,方師會來彭城,這可不是個好地方,未知方士擅長煉丹,還是煉氣,亦或傳道?”
楊鳳知道對方是在試探自己,當下說道:“會一些粗淺的東西,既遇同道,當交流下心中所得。”
那方士也不客氣,當下問了些太平道中的秘聞和傳道的疑問,楊鳳都一一解答。
到了最後,那方士方才歎服拜道:“果然是良師,在下敬服。”
楊鳳見得了對方的信任,便出聲道:“為何說彭城來不得?”
“而且我進城後,發現人丁凋敝,這些人去哪裡了?”
“難道全都上戰場打仗去了?”
那方士環顧四周,這才悄聲苦笑道:“方師慎言,這是不可說的事情。”
他壓低聲音,“方師可知道,這盧縣西邊是哪裡?”
見楊鳳搖頭,他繼續道:“是東阿!”
楊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惑道:“東阿怎麼了?”
那方士嘆道:“方師怕是一直在隱居吧?”
“年前使君和溫侯征戰,兗州處處都是戰火,最後糧絕,使君手下有那東阿出身的程姓謀士,便回了趟東阿。”
“我不好說其中發生了什麼,但東阿城之後便成了一座死城。”
“此事一出,盧縣的人也紛紛逃走,留下的也都是些走都走不了的,勉強掙命罷了。”
楊鳳拿起碟子裡面的半隻狗腿,“貌似你們在城裡活得很不錯?”
那方士笑道:“我們當然不同,因為我們是為城守做事的,所以才能吃上飽飯。”
“不過除了太平道的人外,其他沒有依仗的人,就只能勉強活命了。”
“絕大部分人,就是先前那發餿的餅,也吃不上呢。”
“這種樣子只怕還得等到秋收之後,可能城裡人能吃到幾頓飽飯。”
楊鳳突然覺得嘴裡咀嚼的麵餅不香了,她努力咀嚼幾下,嚥了下去,出聲道:“怎會如此?”
那太平道方士搖頭道:“還不是因為打仗。”
“如今能徵調的糧食,都送到前線了,城裡自然缺糧。”
楊鳳疑惑道:“可是我在徐州時,也未見百姓如此艱難啊。”
那方士嗐了一聲,“方師,不要拿徐州和這裡比,即使是我,也很羨慕那邊的同道呢。”
“要不是這邊城守還能照顧到我們,我早跑那邊去當奸細了。”
楊鳳心中一動,“那邊奸細很多?”
方士得意道:“當然,那邊可是吃雙份,拿著這邊的錢,去那邊傳道還有一筆.”
他隨即反應過來,強笑道:“這些都不方便說。”
“方師學識淵博,要不要在下幫忙引薦給城守?”
楊鳳略一遲疑,便即點頭答應,她想好好了解下,兗州到底是如何變成了這個樣子。
和兗州交界的青州,袁譚正在和謀士,商討如何給袁熙說辭。
袁譚出聲道:“這次出兵沒有提前知會顯奕,顯得我如同落井下石一樣,如今他連發幾封信,讓我幫忙出兵攻擊曹操,諸位如何看?”
辛評奇道:“顯奕公子沒有提使君佔領東海的事情?”
袁譚搖頭道:“這倒是沒有提起。”
辛評更加驚奇:“這是把東海送了?好大的手筆!”
郭圖笑道:“他倒是打得好算盤,怕是藉此讓使君拉不下顏面,拒絕出兵吧?”
“而且東海本就是使君打下來的,與他何干?”
他轉向袁譚:“親兄弟尚且明算賬,幫忙出兵並沒有任何好處,不宜妄動啊。”
“即使出兵,也要等到袁術曹操雙方打得兩敗俱傷,才好趁機坐收漁利。”
“如今袁術軍勢大,曹操軍仍有餘力,此時入場,殊為不智。”
袁譚沉吟不語,對座下一名青年文士道:“你怎麼看?”
那人連忙躬身道:“使君家事,續不敢置喙。”
袁譚擺手道:“但說無妨。”
他隨即笑道:“怎麼說,你也算和顯奕有親,也不算是外人。”
那人苦笑道:“使君之言,衜實在惶恐啊。”
郭圖望了過去,心中暗暗警醒,心道使君這是無心之語,還是暗有所指?
因為這名說話的文士,出生於泰山羊氏,乃是前南陽太守羊續次子,羊衜。
袁譚為了拉攏泰山羊氏,表舉其子弟出仕,如今的家主乃是羊續長子羊秘,知道再不站隊,得罪了身為青州刺史的袁譚,絕沒有好下場,便將二弟羊衜推了出來,做了袁譚掾屬。
羊衜此人,原先和孔融之女有過婚約,但因為其中孔融妻女曾兩次被擄,後被袁熙救出,中間傳聞甚囂塵上,羊家作為大族臉面上掛不住,便找來華佗做擋箭牌,想要推掉婚約。
結果華佗檢視之下,竟意外看出孔融女兒身患頑疾,孔融道也乾脆,當即答應兩邊退婚。
這件事一時間成為了士族間的談資,因為羊家明顯做事不太地道,所以趁機有人諷刺羊氏,導致羊氏聲譽受損不少。
家主羊秘為了平息事態,作主將收養在羊家的蔡貞姬許配給了羊衜,兩人前些日子便成婚了。
這事情其實做的也有些不厚道,蔡貞姬當年是因為蔡邕和羊氏交好,才寄養在羊家的,如今不告蔡家長輩,就將其女兒嫁了,也是顯得有些說不過去。
但羊氏這邊的也有自己的道理,就是蔡邕被殺,蔡貞姬長姐蔡昭姬據說被匈奴擄走,下落不明,既然蔡貞姬家人都已經不在了,那收養她的羊氏做主,似乎也並無不妥。
這之後幾乎是同一時間,袁熙納娶的一位姬妾,其實是蔡昭姬的傳言,漸漸從鄴城士族見流傳出來。
其傳的有鼻子有眼,而且據說是袁熙親口承認,袁氏子弟傳出的,可信度很高。
這一下子羊氏就很是尷尬了,因為這不僅讓他們再度成為風口浪尖,同時還涉及到另外一樁婚事。
辛毗之女,曾與羊家幼子,羊續羊衜的三弟羊耽,有過婚約,單是蔡昭姬和蔡貞姬的事情還好,單是牽涉到和辛家的婚事,就涉及到站隊的問題了。
因為辛毗是站在袁譚這邊的!
如今羊氏如同坐蠟,他們本來已經倒向袁譚,偏偏出了蔡昭姬這樁事情,關鍵他們不知道袁譚是如何想的!
袁譚想要借關係拉攏袁熙的話,這對羊氏來說情況就簡單的多,但偏偏袁譚為了取東海,和袁熙關係緊張,羊氏更加心裡沒底了。
不僅羊氏心虛,辛毗更是心裡打鼓,他數次暗示要和羊氏取消婚約,羊氏先前和孔家毀約的報應,似乎重新回到了羊家身上。
羊家現在也只能拖一天是一天,看看事情沒有沒有轉機,反正辛毗之女如今也才六歲,說不定過幾年形勢變了呢?
羊衜此時也是心裡七上八下,對於袁譚看似親近的話語絲毫不敢大意,因為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羊衜早已經看出袁譚此人,根本不是個大度之人!
他斟酌好一番,方才說道:“袁顯奕既然被天子封為徐州牧,也得到了袁冀州的認可,所以徐州這件事,最好還是要給其一個說法。”
“當前袁氏最主要的大敵,還是袁公路,兩位使君眼下若是起了齟齬,只會讓外人趁機得利。”
袁譚聽了,不知可否,轉向與郭圖和辛評道:“兩位先生意下如何?”
郭圖笑道:“我覺得很好。”
辛評聽出了裡面有些陰陽怪氣之意,心想羊衜還是太嫩了,和稀泥也不是這麼說的,便小心答道:“不論使君出兵與否,當務之急,還是要和顯奕公子仔細解釋清楚。”
袁譚聽了,點頭道:“好!”
他指著羊衜,“你現在替我出使廣陵,面見顯弈,說明這場誤會。”
羊衜有些發懵,“使君,我人微言輕,只怕.”
袁譚擺了擺手,“我相信你定然不負使命。”
見羊衜苦著臉答應,袁譚又道:“到時候把你夫人也帶上。”
“我先發信個顯奕,讓其將侍妾蔡貞姬帶來,到時候姐妹相見,也是一樁美事。”
羊衜聽了,心裡一陣不舒服,自己的正妻,是對方妾室的妹妹,這要是過去,不止是自己矮了一頭的問題,還關乎羊氏的臉面!
但他現在騎虎難下,只得低頭領命。
郭圖在旁看得清楚,心道為了要臉面而做事不體面,到最後便沒有了臉面。
袁譚此舉,何嘗不是用蔡昭姬姐妹身份,明著是說羊衜低袁熙一頭,實則暗示羊氏在袁氏面前,也不過是如同侍妾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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