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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時期,黃巾起義,天下大亂,此時天下尚有十八個諸侯國。
由於東漢推恩令的執行,各諸侯國地盤和人口逐代被推恩分封,導致數量越來越少,到如今時,可能一個王國也就四五個縣大小。
而且諸王活動範圍也被嚴格限制在封地,沒有朝廷命令不得建軍出征,所以除了陳王劉寵那種趁著漢室積弱趁機擴軍的,其他諸侯王幾乎都碌碌無為。
而且宗室諸王只有名號封爵,對封國沒有行政管權和兵權,具體事務交由國相行使。
初平三年,曹操進入兗州的時候,名分是濟北相鮑信因在東平國的兗州刺史劉岱討伐黃巾軍被殺,故請曹操入兗州剿賊,同年曹操被袁紹表為東郡太守,治所設在東武陽,這才有了落腳之地。
但此時曹操實力不強,因為先前其起家招募的兵士,在滎陽之戰中被徐榮打敗,損失殆盡,所以彼時他根本沒有充足的武力佔據兗州。
不過好在東漢末期是二元君主制盛行的時期,即“我下屬的下屬不是我的下屬,我主君的主君不是我的主君”。
張繡能帶領部曲從劉表處獨立投靠曹操,孫賁孫策能從袁氏獨立,劉備四處流浪卻能保證核心陣營始終不散架,便和這種特殊時期的特殊制度有關,故曹操先前再度招募的班底,就成了他發家的依靠,接下來只需要一個機會。
然後機會就來了。
兗州討伐黃巾之戰。
在此戰中,和曹操交好的濟北國相鮑信討黃巾戰歿,任城國相鄭遂被殺,這兩個郡國處於權力真空狀態,曹操又在屬東平國以東擊破了黃巾,號稱受降卒三十餘萬,這便是後面青州兵的兵源,勢力極速膨脹。
濟北國,任城國,加上劉岱被殺後無人上位的東平國,曹操一下子就佔據了這空出來三郡,開始了曹氏的飛速擴張之路。
此時諸侯發家,很多人都是把握住了一個空手套白狼的契機,曹操如此,劉表單騎取荊州如此,袁紹得冀州如此,袁術因南陽太守孫諮被孫堅殺死,白撿了個南陽也是如此。
如今的濟北國已經名存實亡,被曹操實際控制,治所設在了盧縣。
此時楊鳳來到了城下,盧縣極其破敗凋敝,甚至城門守軍也是參差不齊,幾名兵士正無精打采站在門口。
楊鳳牽著馬走了過去,壓低嗓子,表示自己是回東武陽老家奔喪,路過此地的。
守城兵士聽楊鳳聲音沙啞,像是個女子聲音,便伸出手去,去掀楊鳳斗笠,楊鳳手指一抬,最後還是強自忍了下去,斗笠掀開,楊鳳那張帶著刀疤的臉倒把兵士嚇了一跳,不禁後退兩步。
楊鳳還將臉化的又黑又醜,那兵士也沒了興趣,一把放下斗笠,罵罵咧咧道:“哪來的村婦,想點把老子嚇死,晚上都要做噩夢!”
他問道:“你哪裡人,到哪裡去?”
楊鳳答道:“從泰山郡來,回老家東郡。”
兵士伸出手來,攤開手掌,“入城十枚青錢!”
楊鳳有些意外,漢末的制錢價值很低,這價錢的入城費,可以說是低的很了。
她從褡褳裡面數出十枚錢來,放到兵士手心,那兵士把手一揮,“進去吧!”
楊鳳聞言,心道還挺順利的,便牽著馬就往城裡走去,結果另外一個兵士看著她的背影,起了疑心,出聲道:“你站住。”
他走到楊鳳面前,掀開斗笠看了看,說道:“你家裡做什麼的?”
楊鳳答道:“種地的。”
兵士出聲道:“你抬起手給我看看。”
楊鳳依言伸手,兵士低下頭,看到楊鳳兩手都是老繭,又道:“你家裡怎麼會有馬?”
楊鳳淡定道:“老家出了事,我急著趕回去,便變賣家產買了匹馬。”
那兵士沉吟起來,上上下下打量著楊鳳,最後說道:“你有問題。”
“跟我入城,我帶你去見城門令。”
楊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露出的破綻,她牽著韁繩的手一緊,下意識便要出手,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她隨著兵士走了幾步,眼見入了城,便往城後一座破敗的房子走去,想來便是那城門令所在了。
楊鳳面色不變,她倒是不怕露餡,對面不是來個百十人,也很難攔住她。
兵士轉身打量著楊鳳,冷笑道:“你倒是個不怕死的,如今兗州徐州打仗,馬匹都被誒徵用了,你還能買到馬,騙誰?”
“好死不死出來當探子,一會等見了城門令,給你動動刑,管保什麼都招了。”
他眼見進了城,眼前這黑醜女子無路可逃,當下便得意起來。
楊鳳無奈,把擺到胸前,卻是做了幾個手勢。
那兵士一愣,隨即嗐了一聲,板著的臉垮了下來,一臉悻悻之色,嘟囔道:“你們這些人,怎麼不早說?”
“白白讓我多走路。”
他一臉無奈,轉身就走,“城裡你自便吧。”
楊鳳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她自然是有所準備,在泰山郡的時候,就聯絡到了私下活動的太平道眾,憑藉著一套黃巾高層才會使用的手段和暗號,成功贏得了對方的信任。
她混在裡面呆了些時日,終於摸清楚,如今太平道確實是已經被曹操滲透掌控了不少,後來經過一些波折,她拿到了兗州太平道代表探子身份的暗號和手勢,卻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她牽著馬在城裡走著,發現道路泥濘,路上滿是各種坑窪不說,還混雜著汙物,路邊的水溝散發出惡臭難聞的氣味。
兩邊茅屋凋敝,很久都沒有修葺了,混合固定屋頂茅草的黃泥都破碎成了許多窟窿,露出了一個個黑色的洞來。
街道兩邊幾乎沒有什麼攤販商鋪,人們都躺在道路兩邊的牆根下,有氣無力地支稜著身子。
這城裡的樣子,和楊鳳先前去過的泰山郡倒是極為相似,其民眾的精神風貌,遠遠不如海西城。
楊鳳只得告訴自己,海西是商港,自然和別處不同,說不定廣陵其他地方,還不如這盧縣。
走了半條街,楊鳳才找到個賣餅的鋪子,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正坐在鏊子前面攤著麵餅。
她懷裡的陶盆是稀稀拉拉,黑乎乎的的麵漿,不知道里面摻的是什麼雜糧,楊鳳一走近,便聞到了罐子裡面的酸臭味。
她微微皺眉,這東西明顯餿了,真的能吃?
但想著包袱裡面的餅都吃光了,她只得皺著鼻子走上前去,說道:“阿媼,一個餅多少青錢?”
那老婦抬頭看了楊鳳一眼,說道:“現在錢可買不到這個。”
“要麼用布,要麼用絹。”
楊鳳奇道:“那怎麼城門口的兵士收的是青錢?”
那老婦聽了,冷笑道:“女郎外來的?”
“任城這種地方,也是你這種女子能來的?”
楊鳳迷惑不解,追問幾句,但見老婦不願多說,便從包袱裡面拿出一卷麻布,遞到老婦面前,說道:“這些夠不夠?”
老婦拿過一看,說道:“儘夠兩塊餅了,你等等。”
她將陶盆裡的麵漿倒在鏊子上,拿著木推來回推了幾次,一塊薄薄的麵餅便逐漸成形,木推鏟入麵餅和鏊子之間,輕輕一翻,便翻了個面。
此時本應彌散出的是麥粉香氣,但楊鳳的鼻子裡面卻不斷湧入酸臭的味道,讓她差點想要吐出來,便問道:“阿媼,這餅是不是餿了?”
老婦斜了楊鳳一眼,“有的吃就不錯了,拿著餅趕緊出城去吧。”
楊鳳用包袱皮接過兩塊麵餅,趁熱咬了一口,果然舌頭上嚐到了久違的糧食餿壞的味道。
她勉強嚥下一口,便吃不下第二口,心道自己在幽州被抓後吃的不錯,胃口反而養刁了,忍不住問道:“阿媼,這城裡吃的都是這樣?”
老媼冷笑道:“當然不是,但咱們也只配吃這個。”
“我實話告訴你,這些米麵都是城內官員府裡陰溝撈出來的。”
楊鳳一聽,差點沒吐出來,她在黑山雖然過得不好,但也沒吃過陰溝的東西。
她怒道:“你這老媼,怎麼不早說!”
老媼搖頭道:“怎麼,有人想吃,還吃不到呢!”
她指了指旁邊街道上,不時往這邊看來的人們,說道:“你問問他們,這種東西能吃得到嗎?”
楊鳳轉頭,果然見路兩邊的乞丐都在盯著這邊,一副望遠欲穿的模樣,但就是不敢接近。
她奇道:“他們餓了,怎麼也不敢過來討要?”
老媼冷冷道:“因為就是陰溝裡面撈這些殘渣,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我兒子兒媳,都在城守府為奴,我這才有資格去撈陰溝,別人要是敢想去,早被打死在地上。”
“即便如此,我這賣出去的一半,還得交給城守。”
楊鳳聽了,心裡頗不是滋味,正待說話,卻有個太平道方士打扮的走了過來,到楊鳳面前說道:“剛才就是你入城時做了手勢?”
“聽說你也是同道?”
楊鳳聽了,擺出了十幾個手勢,那方士見了,神色頓時恭敬起來,對楊鳳施禮道:“未想到是方師遠來,還請移步一敘。”
這稱呼下了旁邊老媼一跳,連忙站起,卻見楊鳳已經隨著那方士離開了。
那老媼臉色陰晴不定,心裡七上八下,最近太平道重新得勢,要是惹了這些來歷不明的人,可沒人保得住自己!
她心神不定,鏊子上面的麵餅都攤糊了,也不自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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