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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熙覺得劉協其實很可憐,要說劉備還有復興漢室的些許希望,劉協基本是毫無希望。
別看劉協掛著天子名號,但其手中可用的牌,還沒袁熙手裡的多。
袁熙心道換了自己是漢獻帝,在翻翻轉轉,受著不同軍閥諸侯裹挾的困境裡,只怕早就開始擺爛,摟著伏皇后睡大覺了。
當然,袁熙明白劉協此人,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後世其也努力掙扎過許多次,包括衣帶詔等事件,奈何他碰到的是曹操,最後也只能黯然退場。
袁熙心道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如今想做的事情,和曹操差不多,想在天子東歸之事上分一杯羹。
為了這個目的,便必須要撬開幽州通往河內的道路。
擋在他面前的第一個障礙,便是黑山軍。
袁熙想到這裡,對鮮于輔說道:“丁零種姓的事情,我也聽說過。”
“這根本不是什麼問題,不就是有幾代和鮮卑透過婚嗎?”
“如今漢民,也不見得沒透過婚,既然都是大漢編戶齊民之人,便當一視同仁,無分彼此。”
所謂編戶齊民,就是登記戶籍在冊,這便擁有了大漢子民的身份。
鮮于輔見袁熙神態不似作偽,不禁有些震動,出聲道:“我先前以為,使君對我們這些兼有漢胡血統的家族很是反感。”
中原士族對於這些邊地家族是頗為看不起的,常常拿血統說事,讓鮮于輔這些家族自覺低人一等,總也融不入進中原士族的圈子。
如今袁熙身為世家大族袁氏分支之主,對此表示不以為意,這讓鮮于輔心中產生了些異樣的感覺。
袁熙是真的不在乎,不就是鮮卑血統麼,後世隋唐皇室不也有一些?
血統歸血統,上古炎黃子孫,誰分得清血統?
所以不可能有真正純粹的族群,但只要分清主次,便能成為一家人。
就像隋唐雖然都有鮮卑匈奴女子嫁入皇室,但也只能說是有外族血脈而已,但誰敢說隋唐是鮮卑王朝?
誰也不能否認隋唐就是漢人王朝,更別說嫁入皇室的獨孤氏長孫氏等家族,除了姓氏之外,其習慣和傳承早都和漢人無異了。
這便是所謂的主次。
華夏傳統首重文化認同,而非血統認同,正因如此,上古時期才有東夷、三苗和華夏的第一次民族大融合,既然古時可以,現在為什麼不可以?
要知道,後世晉南北朝是華夏文明繼春秋戰國之後的第二次文化大融合,這次融合的範圍遠比第一次廣泛。
春秋戰國時代主要是華夏大地自生各文化的融合,而第二此,則是包括波斯、印度、粟特、西域、蠻俚、百濮、北族、東南亞以及中原各地未曾發掘的民間文化,都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廣度,被融入以華夏傳統文化為主幹的新生文化之中,華夏文化由此開枝散葉,更加燦爛輝煌。
要是敵友不分,將那些心向華夏,願意融入的外族也拒之門外,等於是關上了民族交流融合的大門,相容幷包便成了一句空話。
因為華夏文化的最大特徵,便是海納百川,而非某些族群,對於異己搞滅絕大屠殺。
袁熙覺得,後世的先祖們走的道路是正確的,沒必要反其道而行之,加上他現在大力發展海運,皆會接觸到更多的外族文化習俗,固步自封是不現實的。
袁熙對於外族真正反感的,是那些拒絕融入華夏文化,同時卻還要趴在漢地邊民身上吸血,為非作歹的強盜異族。
對於這些人,自然是要像衛青霍去病一樣,打得這些外族心服口服,若其願意入關融為一體,袁熙倒是很歡迎,但若想靠擄掠劫殺謀生,那隻能將其打得滾回大漠,自謀生死。
袁熙把自己所想對鮮于輔說了,最後道:“既然我們都是大漢子民,那自然只有漢,沒有胡。”
“如果佔著漢朝的便宜,心裡還有自立的心思,我是不喜歡的。”
“風俗可以保留,但是必須要自認為漢朝子民,這件事對於幽州各族來說,是遲早要做出的選擇。”
“幽州是大漢的幽州,不是外族的幽州。”
“不然我這個幽州刺史,也不會縱容他們。”
鮮于輔聽了,若有所思,袁熙這暗示已經很明顯了,只要他和閻柔自認為大漢子民,不想著自立,那袁熙就會站在他們這一邊!
而相對的,烏桓這邊就麻煩了,因為單于蹋頓明顯是有別的心思的!
鮮于輔心中一喜,他發現和袁熙這種人說話,根本不需要多費唇舌!
他出聲道:“鮮于家族歸附使君的話……”
袁熙聽了,出聲道:“我會和劉和一起上表漢庭,為鮮于家族正名。”
“只要鮮于家族為大漢守護北地邊防,我一定會讓鮮于將軍得到滿意的回報。”
鮮于輔聽了,心中一喜,這當然是他想要的結果,因為他和閻柔的基本盤都在廣陽幾郡,和涿郡毗鄰,要是和袁熙搞不好關係,第一個波及的就是他的家族。
這大亂之世,什麼遠交近攻完全不適用,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底牌和袁熙和其背後的袁氏家族對抗,還徒然為別人做嫁衣,傻子才這麼做。
至於袁尚那邊,即使開出再好的條件,鮮于輔也是興趣缺缺,自己除非能把袁熙弄死,立下大功,並且不留後患。
但袁尚給的,未必能比袁熙給的強上多少。
但是風險太大了,大到對比起來,收益的差距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袁家兇虎之名遠播,自己一旦賭博失敗,自己身死不說,鮮于家族的下場肯定會悽慘無比!
想到這裡,鮮于輔出聲道:“在下願代表鮮于家族,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袁熙笑道:“將軍不後悔?”
“在我手下做事,可是很辛苦的。”
鮮于輔咬了咬牙,沉聲道:“身為大漢子民,講究一諾千金,輔真心誠意投靠,望公子明鑑。”
“好!”袁熙出聲道:“我必然不會讓將軍失望!”
“那就暫請將軍屈尊,做我麾下裨將,統領漁陽軍務,鮮于家族勇武之人,我也會安排軍職。”
鮮于輔聽了大喜,隨即他遲疑道:“閻柔他如今在漁陽,先前為烏丸司馬…..”
袁熙聽了,笑道:“他這個烏丸司馬,是不是和單于蹋頓那邊有衝突?”
鮮于輔聽了,苦笑道:“公子料事如神,單于蹋頓想要做的,是聚攏烏桓,上下一心,他……”
袁熙聽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還望將軍回去告訴閻柔,烏桓的事情一時半會解決不了,我身邊缺個軍司馬,問他有沒有興趣。”
“這樣的話,他以為我的名義,加上他自身的威望徵召烏桓兵士,以及便宜行事,應該會輕鬆不少吧?”
鮮于輔聽了,連忙拜道:“末將馬上回去,告訴閻柔使君之言。”
袁熙聽了,點了點頭,說道:“他如今在哪裡?”
鮮于輔說道:“如今在雍奴。”
袁熙聽了,笑道:“這倒是巧了,不就是在泉州北面麼,正好我明日便要動身過去。”
“既然如此,你跟著我一起去好了。”
鮮于輔連忙領命。
他心中暗道袁家兇虎果然名不虛傳,利用自己和閻柔,牽制想要坐大的單于蹋頓。
讓自己鎮守漁陽,卻將閻柔帶在身邊,讓自己和閻柔分開。
而且反應很快,根本不給自己回去和閻柔商量的機會,直接動身去見閻柔。
加上之前任用劉和,釣出鮮于家族閻柔烏桓三方,可謂是環環相扣。
其種種手段信手拈來,真的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嗎?
鮮于輔離開後,袁熙眯起了眼睛。
鮮于輔從自己這裡得到了當前想要的東西,但不代表他今後的胃口不會變得更大。
鮮于輔和閻柔都不是簡單角色,他們做劉虞下屬時,看重的是漢室的名聲,不代表他們真的就比劉虞能力差了。
自己要是無法顯露出壓制他們的能力,這兩人將來未必不會起異心。
袁熙有這種判斷,是因為基於一個事實。
易京之戰,公孫瓚覆滅之前,其實閻柔和鮮于輔已經是控制了幽州的局面,實際掌控了半個幽州。
如今兩人投靠過來寸功未立,自己便不可能許諾太高的條件,要說兩人沒有心理落差,是不可能的。
所以袁熙覺得,兩人向自己服軟,有很多原因,有迫於袁氏的壓力,有來自烏桓的威脅,最後才是不想和自己為敵的想法。
得到一個人的投靠容易,但要獲得一個人的忠心,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鮮于輔就是這樣,他投靠自己,多半也是迫於形勢,要說非常忠心,應該還是算不上的。
但袁熙也沒有別的選擇,得到兩人的投靠,總比撕破臉要好。
因為幽州目前最應該出局的,是私下勾結袁尚的單于蹋頓。
袁熙對於單于蹋頓觀感很不好,在他看來,既然對方選擇了袁尚,自己也沒必要給其好臉色了。
他也不會為了和袁尚爭取單于蹋頓的支援,而開出更高的價格,這說不定正是對方所想,兩頭下注,兩頭通吃。
既然你想通吃,那我便讓你什麼都吃不到。
要不是遼西郡不好過去,自己又要對付黑山賊,他現在還真想給對方個教訓。
不過目前兩邊隔著長城隘口,自己鞭長莫及,等收拾了黑山軍之後,自己遲早騰出手來,徹底解決烏桓的問題。
袁熙嘆了口氣,眼下幽州有很多可以用的力量,但自己唯一能夠相信的,便是北新城時,由麴義趙雲統領的嫡系部隊。
其他如閻柔,鮮于輔,都不會對自己完全交底,換了袁熙自己,也不可能託付全部身家在一個尚未知曉根底的主公身上。
眼下袁熙用閻柔鮮于輔牽制烏桓,用自己的嫡系牽制閻柔鮮于輔,關鍵還是一點,分清主次。
他要是壓不住閻柔鮮于輔,對方很可能會反客為主,袁熙自己的嫡系部隊不過萬人,而閻柔兩人能調動的兵力,應該不少於三萬以上。
這樣的話,局勢便有些失衡了,尤其接下來對付黑山軍,袁熙的嫡系可能還要很大一部分用來出兵。
所以袁熙必須要利用幽州的第四股力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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