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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熙和郭嘉田豫孫禮等人下了城頭,準備回軍營吃飯後,便去見鮮于輔。
眾人剛走到營寨門口,便聽到裡面傳出淒厲的叫聲。
袁熙心裡一驚,帶著眾人進去仔細看清楚,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是在殺羊。
兵士們將剛殺好的羊在溪水裡面清洗乾淨,然後用隨身短刀將內臟和邊角羊肉切碎,扔進大鍋裡燉煮,剩下最好的羊肉,則切成小塊,串在紅柳枝條上,在火上翻滾燒烤。
田豫出聲道:“泉州以北,放牧的便多了起來,羊也比南面便宜地多,今日進城我便讓人去買了幾隻來。”
袁熙見一個個兵士動作極其麻利熟練,笑道:“他們在北地和徐州先後呆過,也算是集兩地之長了。”
東漢時期,烤肉串便已經流行,不僅傳播於北地遊牧民族之間,更流傳到了徐淮一帶,此種做法,被稱之為“炙”。
不過兩地的燒烤頗有些不同,其使用的佐料,根據所在的地域,還有有些差異的。
羊肉在火焰的燒灼下,滋滋地冒出油花來,空氣中瀰漫著香氣,等到七八分熟,便可以吃了。
雖然欠缺佐料,但兵士們倒是不在乎,新鮮的羊肉什麼都不放,也已經足夠味美。
口味重一些計程車兵,會拿出自己腰間的鹽袋,用枝條上的羊肉在鹽上沾一下,然後送入口中,隨即發出滿足的讚歎聲。
袁熙坐在大鍋前面,端起一碗熱氣騰騰的羊湯,裡面細碎的羊雜和肉塊起起伏伏,幾點晶瑩的油花夾雜著碧綠的冬莧菜點綴其上。
此時郭嘉迫不及待地喝了口湯下去,隨即讚道:“北地的羊,確實風味獨特。”
“若是按照漢制,平常吃肉可不容易,如今咱們卻是跟著公子沾了不少光啊。”
郭嘉所說的漢制,沿襲自先秦禮制,皇帝吃牛肉,大夫及以上級別的高官吃羊肉,大夫以下的官員士族吃豬肉、狗肉,老百姓吃烤魚。
這是因為牛羊需要大量的牧草,頗耗耕地,尤其是牛是重要的耕地工具,所以漢律規定,無故殺牛,乃是死罪。
不過眾人心知肚明,現在漢廷名存實亡,天子出長安後便杳無音信,就是現在殺牛吃,也不會誰來管了。
袁熙將木碗夾在兩膝之間,接過孫禮遞過來的麥餅,將其撕成一個個小塊,丟在羊肉湯裡,不一會,麥餅便吸飽了湯汁,開始膨脹起來。
袁熙端起碗,連麥餅帶羊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羊湯下肚,飢腸轆轆的腸胃彷彿發出了歡呼聲,他整個人的精神為之一震。
郭嘉田豫孫禮等人見了,也有樣學樣起來,亂世食物難得,如此安逸地吃頓飯的機會,更是難得。
袁熙美滋滋地喝著湯,這個世上,戰亂將所有人捲入,這種不幸可能要持續數十年,但想要從其中跳出來,暫時忘記世上所有煩惱,往往只需要一頓美味的飽飯。
城內宅邸,蔡昭姬端著木盤走進屋內,對甄宓和吳夫人道:“公子今日巡城,怕是很晚才能回來,田將軍讓人帶了半隻小羊過來,我熬了羊湯,先吃點吧。”
甄宓聽了,出聲道:“姐姐辛苦了,大家一起吃吧。”
吳夫人連忙站起來,對蔡昭姬道:“這種事情我來做就行了,何來勞煩夫人。”
蔡昭姬聽了說道:“這怎麼敢,論輩分夫人還是我叔母,還請夫人坐著好了。”
吳夫人被蔡昭姬勸住,只得訕訕坐下,她假造身份的時候,是隨口瞎編的,結果蔡昭姬當真去算,吳夫人輩分還高一輩,便以晚輩自稱。
吳夫人心裡頗為過意不去,自己騙了所有人,偏偏還得繼續掩飾下去。
自從過年到現在,也一個多月了,想到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從,吳夫人越發心內惶惶。
蔡昭姬將湯碗放在吳夫人面前,吳夫人謝了一聲,聞到羊肉的香氣撲鼻而來,不知怎麼,心情卻是愈發煩躁。
她強忍著不適,小心啜了口羊湯,本來鮮美無比的羊湯,落入唇齒之間後,卻更讓她的腸胃翻江倒海。
吳夫人有些愕然,她也曾吃過羊肉,並沒有任何不適,如今碗裡的北地羊肉相比江東,更是幾乎沒有任何腥羶之味,怎麼反而喝不下去了?
她不想露出異狀,只得以袖掩面,強自又喝了幾口,胸腹之間的煩悶愈發厲害。
猛然間噁心的感覺一波波翻湧上來,吳夫人煩惡欲嘔,連忙奔出房間,扶著牆角乾嘔起來。
甄宓見了,對蔡昭姬擔憂道:“夫人身體不舒服?”
蔡昭姬也摸不到頭腦,說道:“可能是夫人喝不慣羊湯,我過去看看。”
蔡昭姬剛走出門,卻見吳夫人面帶了歉意地說了聲,便急匆匆趕回屋子去了。
甄宓走出來道:“一會我命人熬些米粥好了。”
“要是明日夫人還是如此,我便拜託元化先生來看看。”
蔡昭姬聽了說道:“也只能如此了,不過看樣子不是大事,許是北面天氣冷了,休息一天半日便好了。”
兩女見暫時也沒有什麼頭緒,便回房去了。
袁熙吃完飯,讓郭嘉坐鎮軍營,自己帶著田豫孫禮,徑往城裡一處宅邸而來,等到了門口,就見宅邸前後門各有十幾名士兵把守,見袁熙來了,紛紛便要下跪行禮。
袁熙止住眾人,命其開啟大門,剛走進院子,卻見早有一個大漢站在院子中央,兩手相拱,微微低頭,似乎早知道袁熙會過來。
袁熙見其一臉大鬍子,相貌頗為粗獷,腰身臂膊粗壯有力,兩腿微微彎曲,一看就是馬上呆的久了。
他拱手還禮道:“在下袁熙袁顯奕,貴客乃是鮮于將軍?”
那大漢聽了,連忙低頭,把手一抬,“見過使君,末將正是鮮于輔。”
袁熙見鮮于輔臉色淡然,顯然早已預料自己會來,心道這倒是個聰明人。
鮮于輔毫不遮掩地去找田豫,就是為了不讓田豫被懷疑,田豫也是聞絃歌而知雅意,明白鮮于輔肚子前來,肯定不會敘舊的,其目的自然是袁熙。
鮮于輔也沒去找過劉和,顯然做事頗知分寸,和這種人說話,應該不會饒什麼圈子。
袁熙想到這裡,便開門見山道:“鮮于將軍的苦心,我已經明白了,請入內相談。”
幾人在屋裡坐定,袁熙便開口道:“鮮于將軍有話直說便是,買賣不成仁義在,即使咱們最後談不成,也能交個朋友。”
鮮于輔聽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使君是個爽快人,鮮于輔未見之前,還心存疑慮,如今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已經聽出了袁熙的話裡之意,一切都都可以談,但凡事是有底線的,不可能答應獅子大開口的條件。
鮮于輔連忙清了清嗓子,將閻柔和自己的來意說明。
袁熙聽了,和田豫相視一眼,心道閻柔鮮于輔和單于塌頓私下不對付,真是意外之喜啊。
真是打瞌睡送來了枕頭,要是三方抱團甚緊,袁熙找不到下手的契機,可能會做出不少讓步,如今卻是省了不少麻煩事。
他開口道:“鮮于將軍是漢人,還是鮮卑人?”
鮮于輔聽了,苦笑道:“要論的話,我祖上是漢人。”
鮮于這姓,最早起源於子姓,出自殷商王族後裔箕子支子仲,周武王滅商,封箕子於朝鮮得姓。《朝鮮史略》中記載:“周武王克商,箕子率中國人五千入朝鮮”。
在箕子的庶支兒子中,有個叫子仲的,他的封地在於邑,於是他就將國名“鮮”字和封邑名“於”字合成為“鮮于”複姓,稱鮮于氏,世代相傳至今。
鮮于輔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又道:“但也有人說,鮮于家族傳承已不可考,這姓名乃是來自外族。”
《魏書》中說,鮮于此姓最初並不是鮮卑族姓氏,而是活動於定州、朔州、五原、漁陽一帶的“丁零種姓”,處於漢胡之間,地位尷尬。
鮮于輔說完後,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他是聽說過傳聞的,這袁家兇虎,貌似對外族很是敵視。
鮮于家雖是幽州大族,但未必沒有外族血統,這點鮮于輔必須要點明,強自隱瞞,反而會被對方懷疑。
袁熙聽了,微笑道:“這種爭論,我倒是不是很在乎。”
袁熙心道要是按血統來區分漢族外族,根本就是一筆爛賬。
要以純血統論,只怕漢朝邊境的很多漢人,還不如白登山之圍後,冒頓單于和劉性宗室女和親的後代,劉豹那一支血統純正。
袁熙心想這屬實諷刺,大漢正統繼承人,被自己一刀宰了。
不過袁熙倒是沒有什麼心理壓力,在南匈奴將屠刀伸向漢家子民的時候,他們身上的血統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不然的話,誰和劉興宗室血統近,就能濫殺,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皇帝也不行!
如今天下諸侯背反漢室,各自割據,確實是明面上做了反賊,其實和黃巾軍也沒什麼區別。
但始作俑者,卻是失道引起天下大亂的漢靈帝,其在位多年,搜刮民脂民膏,親手將漢室推向深淵,導致了黃巾之亂。
與此同時造反的,還有各地官員士族,自那之後,漢朝其實已經失去了民心向背。
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說來如今漢帝劉協的遭遇,只不過是為漢靈帝背鍋而已。
昨天章節數目寫錯,應為263和264,所以今天從265開始,見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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