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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

顧宴辭離開後,管家一臉愁苦地上樓報備,再度下來時,走到鬱黎清身邊恭敬道:“顧先生不下來用餐。”

鬱黎清輕嘆:“讓他好好休息,別去打擾他。”

她又讓阿姨另外熬了一份蔬菜粥,正說話,餘光裡多了一道人影,鬱黎清斂眉:“還知道回來?”

顧知野腳步未停,板著臉癱在沙發上,“又是什麼事讓我回來?”

越說越生氣。

“不能提前預告?新到的車,方向盤都沒摸一下。”

全球限量款十臺,他定的那臺超跑氣派又驚豔,車身線條銳利極具特色,還是獨一無二的冰藍色。

等了三個月,今天剛運過來。

車鑰匙都沒焐熱就被他們“綁了”回來,顧知野雙手環胸,臉黑炭如水。

鬱黎清輕聲安撫:“好了,公司有重要的事可能需要你代替你父親出面,跑車我讓人給你運回來,保準全新無暇送到你面前。”

“外加一輛限量款的聖誕系列。”

顧知野輕哼:“行,勉強幫你們一次。”

他上樓換衣服,路過餐廳時瞥見分外豐盛隆重的晚餐,步態頓了頓,嘖嘖兩聲:“飯菜豐盛,可惜,有人巴巴湊上去,沒得到一點好。”

“有句俗語怎麼說來著,熱臉貼什麼來著?”

顧知野散漫的倚在欄杆邊,壁燈明亮,照亮了他似笑非笑的唇角。

下巴微臺,張揚地看著三米之外,站在二樓樓梯口的顧延川。

顧知野:“是吧?父親。”

鬱黎清扶額。

她這兒子,就愛做旁人不敢做的事。

她一邊囑咐阿姨快點熬粥,一邊往樓梯邊走。

顧延川如鷹的眸子淡淡略過顧知野,落在妻子身上,十分平靜地吩咐:“聖誕系列,退了。”

鬱黎清暗自憋笑,兒子挑釁不成反吃癟。

人菜癮還大。

“現在就退。”

顧知野:....

咬牙。

給我等著。

晚飯過後,顧知野沒在顧宅留宿,氣沖沖地回了市中心的洋樓。

近兩個月沒回來,想喝點水都難。

冰箱裡空空蕩蕩,只有一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果汁,看了眼日期,過期三天。

思索半晌,沒喝,擔心重蹈上次吃壞肚子丟臉丟到國外去的放了回去,煩躁地抓了兩把頭髮,從玄關處抓著車鑰匙往外走。

邊走邊打電話:“我回來了,現在出來。”

“好嘞,野哥。”

...

深夜十二點,年輕人的夜生活剛剛開始。

七八輛跑車馳騁在通往酒吧的必經之路上,速度不快,臨到紅燈,八輛跑車停下。

顧知野開著一輛紅色布加尼威龍,囂張的引擎聲打破了夜色裡的安靜,又猛然消失。

和其他所有人一樣,張揚裡帶著兩分乖巧,遵紀守法等紅燈,紅燈轉綠,又多停了八秒,讓牽著小孩過馬路的家長安全走向對面人行道。

一排整齊的超跑在等待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的拍影片,有的探頭探腦,好奇又是哪幾位公子哥出來炸街。

到了酒吧,顧知野剛走到卡座,三兩個人湊過來,臉上難掩興奮。

“野哥,聽說你大哥遇到了麻煩事。”

“豈止是麻煩,”有人嗤笑著,“還沒坐穩就不自量力完成收購案,顧宴辭如果敗得狼狽,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會燒到他自己,那場面,想想就挺有意思。”

“野哥,他失敗,對你不是很好?”

“是吧,野哥。”

“野哥,怎麼不說話,不發表發表意見?”

顧家的繼承之戰是今年最有趣的話題,作為旁觀者,他們帶著吃瓜的心態打探內部訊息,巴不得繼承之戰的大火燒得再旺盛一點。

至於誰贏誰輸,誰會失去什麼,失敗後的下場又會怎樣,他們不關心。

今日在顧知野面前這麼說,純粹是想挑起顧知野的鬥爭欲,攪亂這攤渾水,以便能看到更大的笑話。

現在,顧知野罵顧宴辭一句,比他們陰陽怪氣十句效果還好。

兄弟內部因為財產鬧不和,多有意思。

顧知野微掀眼皮,撫弄酒杯。

橘黃透明的威士忌於靜謐裡放肆地碰撞杯壁。

“意見?”

尾音上挑,潛藏著的危機與不耐讓原本悠悠然閒聊的幾個,一瞬安靜下來。

顧知野懶洋洋地把酒杯丟到桌臺上,玻璃杯踉踉蹌蹌震顫數下,像眾人提心吊膽的心。

顧知野態度懶散:

“我的意見就是,你們是群蠢貨。”

“滾。”

公子哥們笑容凝固在臉上。

平常,他們都是被恭維的人,即便面對顧知野,也能跟他平起平坐。

顧家實力強大,但沒繼承顧家、還遊走在顧家邊緣的顧知野,除了錢,沒有實權,不至於讓他們巴結恭維。

出於禮貌叫他一聲野哥,不代表低聲下氣,他們之間,都是什麼哥、什麼總的互稱。

顧知野毫不掩蓋對他們的鄙夷,高高在上地挑釁,讓人心中不悅。

不久,眾人四散開來,卡座裡只剩下顧知野和好友裴語。

“野哥,最近跟顧宴辭關係不錯?還為他說話。”

顧知野:“少跟他們來往。”

頓了頓,嫌棄擰眉:“變蠢了。”

他不喜歡顧宴辭,甚至對顧宴辭的冰冷態度十分不滿、討厭,這點不可改變。

但不代表,他會在旁人面前詆譭顧氏集團的現任CEO。

詆譭顧宴辭,就是詆譭顧家。

他腦子有坑才會做葬送家族企業的事。

裴語自然明白,只是存著開玩笑的心思,“是這樣嗎?”

“我倒是感覺,剛才你的行為,很像一位貼心的好弟弟。”

顧知野俊臉一垮。

偏頭,陰沉著一字一頓地問:“你,說,誰,是,弟,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顧知野平生最討厭有人叫他弟弟。

除了裴語,敢在他面前這麼叫的,都得不到什麼好下場。

饒是好友裴語,也連連擺手:“玩笑玩笑,喝酒喝酒。”

***

週二早上。

顧氏集團總秘辦,方特助,接到了一通很震驚的電話。

他的老闆,工作三年不休假,春節還出國談合作的事業狂老闆...

請——假——了!

“老闆,您這是...”

“醫院。”

“好的,顧總,身體重要,有什麼問題,我會跟沈總溝通。”

顧宴辭只是打算帶知之去看心理醫生。

知之在福利院裡自言自語的行為讓他放心不下。

他囑咐了幾句掛了電話。

門口,吱吱穿著小小的黑色格紋毛呢,肩上掛著迷你包包,不停地在顧宴辭面前抬手轉圈圈。

這一動作在他打電話時,一直保持著。

打完了電話,精神小妹顧知之又累又暈,轉圈的速度慢了下來,頗有一種“爸爸再不誇我,我就要累成小狗”的艱難與委屈。

動作讓人忍俊不禁。

顧宴辭淡淡一笑:“好看。”

知之捂著腦袋,不忘炫耀:“新衣服!”

李阿姨遲疑上前:“您一個人帶她去醫院嗎?”

顧宴辭:“時衍在。”

李阿姨無形間鬆了一口氣。

顧宴辭將這聲嘆氣看在眼裡,離開時,好看的眉眼皺起,嚴肅又認真地思考著一件事:

他獨自照顧小朋友,如此令人不放心?

宋時衍找的心理醫生是他大學時社團的學長,年輕有為,值得信任。

但開始之前,雙方照樣簽了保密協議。

陳醫生先跟吱吱小朋友聊了一會,半小時後,他讓宋時衍領著吱吱在隔壁看動畫片,開始跟顧宴辭一對一聊天。

“你們帶來的影片我看過,她習慣討好,但又天真活潑,而且...”陳醫生擰眉:“她有很信任的人。”

顧宴辭抿唇。

“那個叔叔?”

“是的,”陳醫生繼續說:“但您應該沒有查到這個人。”

“從跟吱吱聊天時她不經意透露出的資訊來看,我認為這個人不存在於現實生活。被她稱作叔叔的人,居住在吱吱的腦海裡。”

“她需要保護時,腦海裡的叔叔會自動出現,關心安慰她。這個人代替您給予了她您沒有給予的愛護,像是她對未曾出現的父親產生的一種幻想。”

“並且,這個人彌補了她在福利院裡沒有得到的愛護,如果沒有它,吱吱不會這麼活潑外向。”

顧宴辭:“所以,她沒有見到我之前,虛構了一個我去保護她?”

“情況相似。”陳醫生擰眉:“奇怪的是,她能清楚地分清爸爸和叔叔這兩種身份。”

陳醫生換了個話題:“我需要更多的時間研究這一點,只是作為她的父親,您需要給予她更多的關心。”

顧宴辭聲音緊繃:“她認為我不合格?”

陳醫生搖頭輕笑:“她很喜歡你,炫耀著她的新衣服。”

他收緊的五指稍稍放鬆。

陳醫生:“表現看似正常,可還有很多隱藏著的小細節。比如,來時您沒有牽著她的手,更沒有抱她,她看起來很嬌氣,黏人的孩子不可能不尋求父母的親近,只是她潛意識裡認為您會拒絕她,所以沒有提過這件事。”

顧宴辭沉默不語。

確實如此。

她唯一一次伸手讓他抱,是在第二天清晨睡醒後沒有看到正在健身房健身的他,傻傻地坐在床上嚎啕大哭,看到他的一秒,無意識地抬手想抱。

“她沒有安全感。”

“小孩子比很多成年人更擅長察言觀色,卻也更脆弱。”

“如果你現在問她,爸爸喜不喜歡她,她會堅定地回答喜歡,可是潛意識裡依然缺少安全感。”

“安全感的建立很慢。”

“您需要多跟她說話、親近,多多相處,潛移默化地讓她感覺到,她在被愛著。”

從醫院出來,冷冽的空氣灌入肺部。

宋時衍要跟學長一起吃飯,沒有出來,門口只有站著的一大一小。

顧宴辭仍然沒有緩過神。

陳醫生的建議更像是一句句嚴厲的指責,看似溫和,實則讓顧宴辭無地自容。

回家時,李阿姨正在“大哥”吃東西,顧宴辭回房換衣服,順便整理一下思緒。

帶娃大業比他想得還要困難。

客廳裡,吱吱蹲在“大哥”面前,捧著下巴看它津津有味的吃,饞兮兮地咂咂嘴,剛想開口,李阿姨連連搖頭。

“吱吱,這是狗狗吃的東西。”

吱吱遺憾縮回手。

電視播完了電影,自動跳到短影片,八卦娛樂狗仔嘰嘰呱呱說著近日偷拍到的東西。

李阿姨不想讓吱吱看這些,準備關上,八卦狗仔播報的新聞卻成了他們熟悉的人物。

“顧家四公子顧知野回國,聽說就是為了顧宴辭的收購案來的,這位家裡最小的弟弟...”

“弟弟?”吱吱歪頭。

“這位是顧先生的弟弟。”

李阿姨暫停了影片,讓畫面停留在一頭張揚紅髮,唇角微抬戲謔笑著的顧知野身上。

“吱吱,以後碰到他,要繞道走,記住了嗎?”

吱吱眨巴眨巴杏眸,思考著系統叔叔跟她說過的話。

等李阿姨去做飯,她拖著“大哥”站到電視機面前,蹲下來,湊到“大哥”耳畔賊兮兮地問:“大哥,你想不想要這個弟弟。”

哈士奇“大哥”聽不懂,吃著散落出來的狗糧,看著像在低頭。

顧知之小朋友炯炯有神,精神百倍。

“我知道na。”

“知道了什麼?”顧宴辭正巧走過來。

吱吱小手指著電視機,一板一眼地介紹:“這是弟弟!”

顧宴辭淡淡掃了一眼,點頭,隨後關了電視。

沒錯。

確實是他弟弟。

這一行為被吱吱理解成爸爸同意這個弟弟,她開心地揮舞手手。

顧宴辭思索著接下來要說的事,一時沒有注意到吱吱怪異的行為。

“吱吱,待會我和你一起去散步,只有我們兩個。”

散步增加感情,沒有小白,她能無所顧忌地玩很久。

原以為吱吱很高興,結果小不點疑惑地歪歪頭,“爸爸,不遛大哥?”

“嗯,不遛它。”

吱吱杏眸迷茫了一會,轉身,恍然大悟地點頭:“知道啦,爸爸要遛我!”

“我遛大哥!”

至於大哥嘛...

遛弟弟!

顧宴辭:....

“不是溜你,是散步。”

他輕嘆,耐心地解釋:“散步是家人吃完飯出去走路。”

“大哥是家人呀。”吱吱天真無邪。

顧宴辭扶額,感受到了“吃癟”的鬱悶與無可奈何,不得不接受他有了個“狗狗大兒子”的事實。

飯後,兩人增加感情的散步活動自然改成了“一家三口”的飯後日常。

顧宴辭本想牽著吱吱的手,和她一起走,可吱吱一出來就像脫韁的野馬,跟上次一樣噠噠噠跑了。

顧宴辭牽著狗繩小跑跟上。

飯後散步的時間點,周圍依然有很多人。

顧宴辭沒戴口罩,只戴了個帽子稍稍遮掩,爺爺奶奶散著步,聊著天,估摸著約有十幾個。

吱吱跑了一小會,又跑回來,隔著老遠看到爸爸緊緊牽著“大哥”的“狗繩”。

經過兩天的相處,吱吱潛意識裡感受到了爸爸的好,之前被她無意識忽略的畫面,出現在腦海裡。

狗繩=大哥的手。

她雙手抬起,盯著空蕩蕩沒人牽的小肉手,小臉一垮,委屈走到爸爸面前,抬起小手:“爸爸,牽手手。”

小手肉嘟嘟的,手背上有軟軟的小窩。

顧宴辭內心稍稍有點手足無措,面上不顯,遲疑了兩秒,指尖微動,正要抓住女兒的小手——

小手收了回去。

而後——

天空一聲巨響,漏風小棉襖閃亮登場。

吱吱雙手環胸,昂起腦袋,奶聲奶氣大聲指責道:“爸爸,你重狗輕女!”

霎時,所有人看了過來。

顧宴辭:...

下次一定不能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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