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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佑走了正堂中,沒敢找離的周賁太近的地方坐下,比較從心。

他有些看不透周賁了。

在他的印象中,這傢伙不是捱打就是哭,老爹打完老大打,老大打完老二打,老二打完老九打,老九打完大家一起打,一天天和受氣包似的,還是個媽寶男。

陸百川走上前,長刀未入鞘,就那麼站在了周賁的背後。

“殿下,莫要高估了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也莫要低估了少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若有妄動,莫怪末將無情。”

“本王豈會如此孟浪。”

周賁滿面自嘲之色:“統領在父皇的心中自然是無比重要,本王這做兒臣的哪裡能和統領相比,安心便是。”

“殿下知曉輕重就好。”

想了想,陸百川又補充了一句:“本將對你太失望啦。”

周賁張了張嘴,突然回頭:“你可知當初趕赴封地時,本王曾寫信求助父皇,在東海本王孤家寡人,連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信中本王提及,想要你來擔任本王王府護衛,奈何,父皇未與你提及,若是提及了,本王也不會…”

“末將知曉此事。”

陸百川的目光有些變化。

“那你為何不來…”

說到一半,周賁自嘲一笑:“是了,你也看不上本王,對嗎。”

陸百川搖了搖頭:“不止是殿下,秦、楚、韓三位殿下也希望末將前往他們的封地擔任護衛統領,並非末將看不上殿下,而是末將看不上所有…末將不想離開京中。”

“是嗎。”

周賁轉過頭,不再糾結此事,也沒必要糾結了。

陸百川不敢懈怠,眼前的周賁,早已與記憶中那個謹小慎微的少年人相去甚遠。

韓佑與王海對視一眼,倆人死活想不通,就陸百川這熊樣的,怎麼還成皇室香餑餑了呢,有啥能力啊,閒啊?

韓佑也是有所不知,當初在軍中,韓百韌是最任性的一個,老八、文武、文勇都不敢管他,深怕被單挑,和陸百川打,贏了倒還好,輸了就丟死人了,因為有贏的可能性,但是吧,還不是總贏。

軍中就是這樣,級別差不多的,說不過就打,拳腳定輸贏,陸百川天生五五開,誰都不服,就是幹。

就是因為陸百川任性,所以那些小皇子們很喜歡他,在老爹那被罵了,陸百川就幫他們討公道。

尤其是周賁,因為他老孃的身份比較自卑,陸百川總是開解他,說他至少還有個娘,有個爹,再看他陸百川,孤家寡人一個,比周賁可憐多了。

實際上陸百川是在那扯淡呢,爹孃不少,家裡一大堆親戚,都在西地,只不過因為擔任了儀刀衛天子親近,不想讓外界知曉罷了,久而久之都以為這傢伙是孤兒呢。

“讓我猜猜。”韓佑翹起二郎腿:“這麼晚沒睡,還在等信兒呢吧,刺客殺完人,還要關注京中的訊息,對嗎。”

“不錯。”周賁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四季山莊、鴻臚寺、大理寺、刑部,各派一人。”

“還有一人去殺人滅口,幹掉京衛對嗎,那名京衛知道了什麼?”

“小事罷了,劉管事使了些錢財,詢問鴻臚寺京衛、武卒今夜巡夜的時辰。”

韓佑眯起了眼睛:“你知道陛下最重視什麼人嗎?”

“本王當然知曉,軍伍,不過那軍伍見了錢財就出賣了同袍,收錢時他明明知曉要出事,出了事都難逃關係,這樣的人難道不是死不足惜嗎。”

周賁滿面戲謔之色:“統領若是說教,大可不必,你手上的人命不比本王少。”

“哈哈哈哈。”韓佑得意非凡:“本統領可沒殺過人。”

“不錯,本將知曉。”陸百川連連點頭:“都在地牢中關著呢。”

韓佑揉了揉眉心:“在我將你押進宮中之前,回答我一個問題,為何要這麼做?”

“韓統領先回答本王一個問題可好。”

“說。”

“本王究竟哪裡不如小九,哪裡不如大哥,不如二哥。”

韓佑滿面困惑之色:“為什麼這麼問?”

“本王知曉,畢竟在你尚還微末之時便已與小九相交,可二哥他呢,二哥當初入京時當著無數人的面羞辱了你,大大的羞辱了你,叫你顏面掃地,你為何不將他關押在地牢之中,為何不會令父皇軟禁他,單單如此也就罷了,二哥為人粗魯不知禮數,無甚腦子,可即便如此你依舊像護著小九那般叫他建功立業,叫他名滿天下!”

說到這裡,周賁咬牙切齒道:“還有大哥,大哥是亂黨,是叛賊,旁人以為大哥委曲求全,本王還能不知,他定是兵行險著不打算活著回來,故意與父皇對著幹,還有,以大哥的脾氣,豈會對你性子,豈會如小九那般對你百依百順,可你為何還要不惜身敗名裂,不惜身死的去救他,去讓他從反王變成了開疆擴土的大將軍!”

韓佑張大了嘴巴,滿心詭異。

周賁重重哼了一聲:“唯有本王,唯獨本王,你多番侮辱,多番逼迫,多番殘害,叫本王成了笑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難道本王當眾羞辱你了,難道本王叛了亂了,本王不過是身不由己想要護住一些人罷了,為何在你眼中變成了如此不堪之輩!”

啪的一聲,周賁一拍桌子:“世人皆說你韓佑有識人之能,笑話,天大的笑話,你與當年軍中那些粗鄙的武夫有何區別。”

“這話是什麼意思?”韓佑不由看向了陸百川。

大川兒傻乎乎的說道:“當初在軍中所有將軍校尉都瞧不起他,大家比較稀罕大皇子和二皇子。”

“你也是?”

“還好吧。”

韓佑:“…”

“本王不需要你回答了。”周賁放下茶杯:“押本王入宮吧,本王是皇子,生是皇子,死是皇子,無需受你折辱,天下間能懲治本王的,唯有父皇,你韓佑…呵,無資格。”

“是嗎。”陸百川陰惻惻的說道:“殿下猜猜,現在少尹打斷你狗腿,陛下會作何反應,群臣,會作何反應,天下人,會作何反應。”

周賁面容一滯,啞口無言。

“毫無反應。”陸百川嘆了口氣:“你都不將少尹放在眼裡,少尹為何將你放在眼裡,或許這便是你與秦王、趙王殿下的區別。”

“我還是回答殿下的問題吧。”

韓佑凝望著周賁,正色道:“末將並非瞧不起殿下,而是瞧不起所有與瀛賊勾結,與東海世家苟且之人,恰好,兩種人,你都是。”

“你以為你瞭解瀛人?”

“是你不瞭解瀛人,我不想和你在這件事上爭辯。”

韓佑心煩意亂的說道:“現在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為了阻止我去東海?”

“爭。”

“爭?”

“不錯,爭。”周賁慘笑一聲:“你去了東海,會死。”

“這個不勞你操心。”

“可本王怕,怕你不死,你若不死,死的,便是本王。”

韓佑瞳孔猛地一縮:“這是什麼意思?”

“本王…本王,本王已是泥潭深陷,當初,房家應承過本王,會在十年內,叫本王坐上東海舟師大帥之位,本王想著…想著到了那時,自己這個做弟弟的,定會比大哥強。”

韓佑生生將“就憑你”這仨字咽回了肚子裡。

“只是入京後,本王又…又欲…”

“欲做太子?”

“是啊,誰不想做太子,誰不想做儲君,誰不想假以時日坐在那九五至尊龍椅之上號令天下。”

周賁的目光變的有些渙散:“本王也不知,不知為何滋生了如此多不應有的野心,當初在封地時,哪裡見過那麼多錢財,哪裡見過那麼多絕美的佳人,又哪裡見過如此奢靡的生活,漸漸的,漸漸地,便…便深陷泥潭了。”

韓佑使勁揉了揉眉心:“這才是你怕我去東海的原因,我與陛下知曉你在東海的事,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你不止是因為藍衫學舍救過你,而是你本身就是藍衫學舍的一員,從旁觀者,變成參與者,從參與者,變成了舉足輕重之人,對嗎。”

“說的好,旁觀者,是本王,參與者,是本王,本王…已是學舍之中舉足輕重之人了,這便是泥足深陷。”

“別繼續說下去了,我怕我真的會弄殘你或者幹掉你。”

韓佑搖了搖頭:“現在說說刺殺使節的事。”

“慢著!”

周賁突然面色一變,面容有些猙獰:“本王不信是韓將軍看穿了我們的智計,是你韓佑看破,本王要和你較量一番。”

韓佑敏銳的聽到了“我們”這個關鍵字眼。

他就說嘛,今夜發生的事與周賁的人設太過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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