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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建好之後,一個月的期限也到了,最早那批送孩子壯丁過去幫工的,早就滿臉憧憬地幻想自家做豆腐的場景了。

“劉大郎,你家豆子可備好了?”

“備了一石,不知夠不夠用的。”

那村民一合計,居然備下的比自家還多,不由有了緊張感:“我記著你家沒種豆子,怎得平白有恁多?”

“在三娘那兒換的。”

村民來了精神,“哦,她家要什麼?”

劉大郎憨厚道:“拿些粟米去,或是些米肉,聽說酒水也收。”

本來說粟米,村民還有些心疼,但一聽也收酒水,當即挖出自家珍藏許久的黃酒來,誰知一到葉家一看,就傻眼了。

籬笆牆外早就排滿了人,各家各戶都帶著滿滿當當的東西來。

“你們可都是換豆子的?”

“不是不是。”

李家婆娘樂呵呵的擺手,“我家養了幾個豬崽子,都愛吃豆渣,我過來拿些。”

另一人道:“豆子我一早換好了,這次來是換些竹籃子和豆腐模具。”

村民急了,“哦,那我也換些吧,三娘這兒可還有麼?”

搭話那人也有幾分憂心:“竹籃子倒是有,模具聽說還要再等等。”

“哎,那便等等吧。”

模具和竹籃子自家都能做,但初次做豆腐,誰不想做得盡善盡美?只恨不能把葉霓這的一套工具搬回來,自家照葫蘆畫瓢呢。

好在葉霓早有準備,從謝長安那兒收下的許多竹籃子,都被反手換掉了,還多賺了許多粟米和酒水。

葉二孃笑道:“這些都是給客棧備下的麼?”

“酒水是,粟米卻不是。”

二孃點頭,粟米金貴,尋常腳伕商賈想來也不捨得吃,但酒水不同,這些人倒是捨得喝。

對於二孃的猜測,葉霓笑而不答。

這些時日,她也為客棧琢磨了許多新的菜式,裡面許多都是河裡的河鮮,這時候的人不會吃,也不愛吃,屯下恁多酒水,目的就是為了做河鮮菜式。

她曾隨李大娘一道看過,因為今年遭了旱災,雖說後面下了幾場雨,但河裡的魚還是少,加上豆腐魚羹推廣開後,石頭城的酒家客棧,都到她這兒買魚,倒是多了一筆不小的進賬。

只是這樣下來,魚少了,她的客棧菜式也受限。

雖說沿著河道走走,下游估摸還有許多魚,但一來離得遠,人力要出一筆錢不說,二來那地方葉霓也並不相熟,下面還有許多奶娃娃等她養活,葉霓不打算以身試險。

魚雖然少,但河蝦河蚌田螺,倒是一抓一大把。

這時候人覺得這些都沒什麼肉,不愛吃也不會吃,但葉霓不一樣啊,她空間裡屯了一大堆東西,孜然辣椒更是數不勝數,隨便放點油辣子爆炒一頓,就是香噴噴的美食,只可惜眼下葉家的情況,根本不可能買下恁多金貴的香辛料。

葉霓也只能幹看著流口水,哎,生在什麼都缺的古時候,美食還是太少了。

四娘探出小腦袋:“阿姊,家裡的豆腐模具換完了。”

葉霓回過神來:“你拿些粟米銅錢送到謝郎君那兒。”

“這次要什麼?”

“麻煩他做些模具來吧。”

其實村裡也有手藝好的木匠師傅,收價也不高,但謝長安畢竟是原文男主,又是當朝的皇子,葉霓有意賣他一個好。

不求對方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只盼著他日後莫要為難才是。

四娘對此早就熟門熟路,她抓了一大把熟花生,邊吃邊往外走。

二孃看著好笑,“怎得像個小大人一般?”

“可不是麼?下面幾個弟弟妹妹,就數四娘最聰慧,等下面幾個長大些了,我打算送他們到先生那兒讀書識字。”

二孃不贊同道:“平白送去做什麼?留在家裡也能幫幫你。”

葉霓搖頭不再說話,如今這麼些幫工在,哪裡還需要家裡的奶娃娃做活?

早在豆腐生意做起來的時候,就有一批人後悔當初沒送娃娃過來做工,只可惜葉家那會兒子早就不缺人手。

如今最初的人要出師做豆腐,葉霓也有意再收一批,畢竟客棧開業了,總不能全指望葉大娘一口子不是?

恁大的客棧,要張羅客人,又要洗菜做飯,還要掃撒收拾,都是累人的活計。

請幫工的錢省下來了,但張羅一個客棧,少不得處處花錢,光是僱傭腳伕來回挑水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更何況還要日日提供特色菜式?

一想到這個她就止不住地頭痛。

葉霓在竹冊子上粗粗記錄了一些:爆炒田螺、豆腐泥鰍、鹹菜豆乾、河蚌粥等等。

像是普通菜式,比如野菜湯、雞鴨鵝肉等普通菜式,她就沒往上寫了,但就這麼些,也夠她忙活的,粗略算一算,生意好的話,開店三個月左右可以回血,若是生意差,那就更久。

錢錢錢,處處都缺錢。

真是一文錢難倒一個好漢。

葉霓現在就盼著紅棗能快些到,這東西簡單易上手,若能早些做出來,她也能多掙些好週轉開。

她正在屋裡琢磨著,外頭劉大郎就喚了一聲。

“三娘,有人找。”

“誰呀?”

她出門一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不是柳家莊的王二郎,還是誰?

那王二郎一路翻山越嶺,挑著兩籮筐的紅棗也很是辛苦,此時風塵僕僕的,二孃立馬給人倒了碗熱騰騰的野菜雞蛋湯,還盛了一大碟餺飥。

王二郎掏出懷裡的餅子就著,呼嚕嚕吃了個乾淨,他擦了擦嘴,有些意猶未盡,但也不好意思再要。

只是心下納罕:不是說葉家落魄了麼,怎得飯菜還能這般好?

這古時候不比現在,雞蛋都是稀罕物,需得是逢年過節才能吃,也不是做成湯,而是一整個煮了,又或是兌了水燉成雞蛋羹,一家人都能美美地喝上一口,半點不浪費。

像葉霓這樣天天做成雞蛋湯的,放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人家,那都是要被指著鼻子罵的。

其實二孃也不捨得,只是鍋裡就這麼些,總不好專門在起鍋燒一個,若是傳出去,豈不被別人笑話?

葉霓確實沒想恁多,她其實著急想看棗子,但王二郎作為客人,總不好冷落了。

好在王二郎吃飯很快,兩人客套了兩句,很快便說起了正事。

王二郎道:“三娘,你要的棗子我給你挑來了,看看可還滿意?”

葉霓掀起土黃白布一看,下面的棗子圓滾滾的,又紅又亮,每個足足有雞蛋大小,放在手裡也沉甸甸的,一看就是上等貨色。

她捻起一個,棗子的香氣撲面而來,放嘴裡嘗一嘗,也是香甜無比。

“這些貨我都收下了,你那兒可還有麼?”

王二郎吃了一驚,“三娘,棗子不比其他,可真要恁多?”

往年這些棗子,城裡肯收的店家不多,也就藥鋪收些入藥,但要的也少,他們柳家莊的村民也就隨意種些,聊勝於無了,畢竟他們那兒實在種不了多少粟米。

二孃也勸她,“三妹,這事你可要考慮清楚。”

被兩人這麼一說,葉霓也冷靜了些,棗糕她還沒開始做,效果和反響尚未可知,提前屯這麼多貨,確實不太穩當。

“也罷,下次你再給我挑一籮筐就好。”

王二郎喜不自勝,忙道:“好好好!保管下次挑更好的棗子送來。”

“這次你要什麼?豆腐還是豆乾?粟米銀錢也有。”

他遲疑了片刻,“一半豆乾,一半銀錢,可好?”

葉霓爽快道:“自然。”

兩人一起將這些棗子稱重計數,她收的價格按照市場價來,紅棗的價格比豆子稍微貴一些,卻也貴不了許多,折成一半的銀錢,兩大框也只花了十來文錢。

葉霓覺得很划算,二孃卻看得十分心疼,等王二郎一走,她就不贊同道:“三妹,平白買恁多紅棗做什麼?”

自家人吃得少,就算客棧開業了,那些腳伕商賈,也不愛吃這些。

“今日二姊來得正好,等棗糕做好了,也能帶些回去吃。”

“棗糕?那是什麼?”

“二姊等著看便是了。”

正逢四娘回來,小丫頭似乎有些心事,但很快被葉霓使喚去里正家取牛乳。

“這次要得多些,若是院子裡的豆腐不夠,回來再補些銀錢。”

“曉得了。”

小丫頭得了令,很快將心事忘在了腦後。

只有二孃非常心疼,“牛乳恁貴,怎得還多要些?”

“二姊放心,三妹心中有數。”

倉河村還算富庶,但黃牛這樣昂貴的家畜,只有村裡正和田家才有,葉霓不想去田家,自然就要到里正那兒要些。

這時候不比後世,黃牛每日能產出的牛乳只有那麼些,就是葉霓再疼愛孩子,也只能十天半個月換一次牛乳。

等客棧生意起來,她有意買些家畜養著,其他的不說,就算為了吃肉,山羊和豬崽子她都是要買的。

這都是後話了,此時兩人將紅棗浣洗乾淨,二孃心細,便主動攬下了剔核的活計,葉霓便負責燒水蒸煮。

不多時,棗子的清香就傳得老遠。

屋外的人個個伸長了腦袋,這葉家三娘,又在琢磨什麼新的吃食了不成?

“讓讓,勞煩讓讓!”

四娘從個子小,好在自家門外站著的都認識她,一聽她來了,都散開。

一見她端著的木盆裡裝著白花花的牛乳,眾人都十分驚奇。

有相熟的村民問:“四娘,你家阿姊又給你們換牛乳了麼?”

四娘本不想搭理,但她眼珠子一轉,扭頭笑道:“不是哩,這是拿來做棗糕的,這次做得多,只怕剩不下什麼。”

棗糕,那是何物?

隨著棗子的香氣,棗糕二字已然悄無聲息地傳遍了小小的村落。

村南邊一個小小的屋子裡,田狗兒說得一臉憧憬。

“郎君,你知棗糕是何物麼?”

謝長安沉迷於製作模具不能自拔,聞言也是一愣:“……不知。”

“聽聞三娘在裡頭還放了好些牛乳,這次也不知有沒有白送的吃食了。”

“牛乳金貴,只怕沒有了罷。”

美好的幻想被打破,田狗兒也有幾分洩氣,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郎君與那葉三娘早就不同往日。

想來這次三娘不會再送予他們了。

看著他失意的臉,謝長安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罷了罷了,這些日子他再辛苦些,多做些模具竹籃,只是不知要做多少,才能換來一塊棗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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