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除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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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準備好了，因為蘇滿秀和陳子安的到來，蘇奶奶帶著兒媳婦們多準備了兩道菜。

想起陳子安和遲家的關係，蘇奶奶悄悄問了蘇爺爺之後，讓蘇次良去請牛棚裡的幾個人過來。

蘇次良很高興地就去了。

蘇奶奶又想起蘇桃花，嘆息了幾聲之後，讓梁秀準備給蘇桃花娘兒幾個送一些食物過去。

“這孃兒幾個統共就那麼點肉，都被康藝葉那個女人給搶了，可憐見的，你多給帶點兒去。”

蘇奶奶邊說，邊多夾了幾筷子肉放在大碗裡。

他們家雖然不能說頓頓吃肉，但一個月總有十幾天能見到葷腥，可比其他人家好多了，少吃一口沒關係。

“娘，我還尋思著說嘞，桃花姐對咱家不錯，之前去向陽大隊，也給咱幫了許多。”

梁秀笑著用用紅頭巾將自己包裹嚴實，去了蘇桃花家。

她到了蘇桃花家裡的時候，正好見到蘇長久的閨女也提著餃子過來。

“嬸兒，你也來了？”蘇小草笑著問候人。

“是嘞，草兒也來了？”梁秀眉眼堆笑。

二人相攜敲門，是小梁開的門。

“小梁，你娘嘞？”梁秀問。

“嬸兒，草兒，大晚上的，你們咋過來了？”

小梁心裡雖難受，但還是擠出一抹笑容迎兩個人進門。

二人一起進門，蘇桃花正在包餃子，放了肉，但肉少菜多。

“哎呀，你們咋還來了？”蘇桃花拍拍手上的麵粉起身說。

“家裡做了冬果肉，做得有些多，想起桃花姐喜歡吃這一口，我娘讓我送些過來。”

梁秀話說得客氣，可是卻一口氣從籃子裡拿出幾個大碗，一碗幹炸丸子，一碗餃子、一碗冬果肉。

“姑，我娘說，你最喜歡她做的餃子了，也讓我送了些過來。”小草也忙就將籃子裡的餃子端出來放在桌上。

“咋都送這麼多過來，我們家也自己做了。”蘇桃花忙推辭：“快帶回去。”

“桃花姐，我瞧著你的餃子還沒包好，有這些索性別包了，帶著三個娃吃就行了。”梁秀笑著說：“大過年的，我也得回去了，你們孃兒幾個好好吃飯，都會過去的。”

又與蘇桃花說了幾句閒話，瞧著蘇桃花看起來還算精神，梁秀這才帶著蘇小草告辭離開。

蘇桃花見推辭不過，只能將梁秀和蘇小草帶來的餃子和肉倒在自家碗裡，又將碗盤都洗乾淨，又裝上自己家種的花生和瓜子，這才送二人出門。

“娘！”小剛低聲喊：“我是不是錯了！”

如果不是他去康藝葉那裡鬧，他們家現在應該也一起在家吃飯，娘也不會難過。

蘇桃花難得親暱地摸了一下兒子的腦門子。

“小剛，你沒錯，是你爹錯了。”

小剛聽了，問：“真的不是我錯了？”

“不是，你爹的心不在家裡了，就算你不去，他晚上也不會回家。”蘇桃花也算看明白了，一個心不在家裡的男人，就算留住也沒意思。

滿秀不是也離婚了？這日子還是一樣過下去了。

等過完年，就和李長明離婚，然後好好養活幾個孩子長大。

左右這一次是李長明的不是，就算有說閒言碎語的，大概也會嘴下留情。

孃兒幾個拴上大門回家去了，誰也沒有說起要給李長明送飯。

與此同時，躺在破落祠堂裡的李長明，全身疼得都動不了，還要聽康藝葉嚶嚶哭泣。

康藝葉疼啊，她今天身上的肉都被人掐了一遍，連一點點好地方都沒。

這些鄉下泥腿子，下手還真狠，尤其是那幾個不要臉的，連她最隱私的幾個地方都沒忘記掐幾把。

可現在，她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只能低聲哭泣。

要是以往，李長明都要心疼死了，肯定會忙著勸康藝葉。

可偏偏這時候，他也是身上疼肚子餓，根本沒有心思安慰康藝葉。

“李哥，你家裡會不會有人送吃的給你？”康藝葉哭得無趣了，便問。

“不知道，應該會吧！”李長明充滿希望地說。

說起來，蘇桃花雖然粗俗，可對他是頂好的，就算這些日子他總是留戀在康藝葉的炕上，可是家裡的飯菜還是為他準備的。

想到這些，李長明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錯了。

康藝葉這個女人長得漂亮沒錯，可是對他卻沒有蘇桃花對他好。

他後悔了！

“李哥，他們怎麼還不送過來，眼看著都黑了。”康藝葉的手腳都被綁著，可卻還是掙扎著挪到李長明的身邊。

李長明渾身僵硬了一下，康藝葉的溫香軟玉讓他心裡的那點後悔又消失了。

這個女人，雖然對他充滿了算計，可是在炕上做那事兒的時候，是真帶勁。

“你放心吧，只要送了吃的來，我一定先緊著你吃。”李長明大氣地說。

可惜的是，根本沒有人想著給他們這一對狗男女送年夜飯，甚至在送他們去公社之前，也只是給他們送點冷得快出冰渣子的稀糊糊，勉強維持不會餓死而已。

再說梁秀先將小草送回到家門口，這才急匆匆回家。

等她回到家的時候，牛棚裡的四個人也過來了。

因大家都忙著過年，倒是也沒人注意老蘇家悄木聲的多了幾個人。

這個晚上，二十多口人在一起，十分熱鬧，這年也是蘇家這些年過的最好的一次。

一桌子坐大人，一桌子坐小孩，都挺熱鬧。

蘇小甜自然是十個哥哥照顧的小福星，一桌子好吃的，哥哥們還緊著她。

可蘇小甜卻覺得，遲意遠身體不好，應該多吃，遂拼命招呼遲意遠吃。

蘇次良嘟囔著說：“小甜，你咋就照顧著他？我才是你哥嘞！”

一口一個意遠哥哥，叫得那麼親幹啥？

這個遲意遠也是個沒眼色的，分明妹妹是他們家的，咋弄得好像是他們老遲家的一樣？

小五自然更不滿意，小甜可是他親妹妹，咋地對別人比對自己這個親哥還好？

蘇家其他幾個孩子的想法大體和這兩位差不多。

他們不能對蘇小甜有意見，那意見就只能是對著遲意遠了。

幾個男娃你一言我一語地擠兌遲意遠。

好在遲意遠不是個計較的，並不計較幾個少年幼稚的擠兌。

幾個少年擠兌了一會子，對方沒有回應，也覺得沒意思了，索性放棄。

算了，只當小甜多了一個哥哥！

再有一個哥哥，正好湊出十個哥哥。

“要不然我們拜把子怎麼樣？”蘇次良忽然開口建議：“三國時候，劉關張三結義，美得很嘞！”

遲意遠瞥了他一眼，這傢伙還知道桃園三結義呢？是不錯。

不過，結拜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不合適。”

一句話說出來，遲意遠看著幾個少年明顯冷下來的表情以及蘇小甜那茫然的表情，覺得自己可能說得太硬了。

“你們當我是哥哥、弟弟就行，不用在意形式。”遲意遠離開開口說。

蘇首溫一想遲意遠的身份，覺得也有道理，便將這件事揭過。

此時的蘇首溫還不知道，這個狗子的目標居然是他家小妹。

若干年之後再說這話的時候，遲意遠毫不避諱地說，如果和他們結拜，那就是小甜的哥哥了，哥哥追妹妹當媳婦，不合適！

也是到了這時候，蘇首溫等人才知道，遲意遠過年時候的這一句不合適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傢伙們這邊很是愉快熱鬧，而大人那一桌更是酒熱耳酣。

陳子安來的時候帶了二斤酒，男人們喝著酒，女人吃著肉，說著話氣氛也是好的不得了。

就連餘瑞媛這個大戶人家出生的女人，也難得和一群鄉下婦人談得十分投緣。

等回去之後還在說，蘇家的女人性格雖然不同，但對人都極好。

而這時候，杜同和朦朧著眼睛說：“我來之前，沒想到，在紅心大隊的日子能過成這樣。說句實心話，我有幾個老朋友，都……我真是來享福了！”

老朋友們有好幾個已經不在了，其餘幾個也是勉強苟延殘喘，而他因為運氣好，才到了紅心大隊。

這裡的人，尤其是老蘇家，果然是一顆紅心！

“老杜，大過年的，別說這些喪氣話，等過完年，你還要幫著好好種田。”遲格忙說。

“咱小甜比我能耐！”杜同和笑嘻嘻地說，顯然是有些不勝酒力：“蘇老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與你說很久了，可一直都沒好意思！”

“杜老，您有啥事兒儘管說，只要能答應的，我肯定答應！”蘇爺爺也喝了些酒，說話的時候大氣了許多，甚至連以往面對遲格和杜同和的自卑都消失殆盡。

“我兒子，早年抗戰的時候沒了，我膝下也沒有個一兒半女的，就想著……”杜同和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蘇老弟，我幫他說吧，他們兩口子想認小甜做個幹孫女，以後也算有個摔盆上香的人。”

一句話說出來，原本十分不錯的氣氛就這樣沉默了下來。

蘇爺爺想說不行，他統共就這一個孫女，咋能分別人一半？

可是，杜同和的兒子，當年是抗戰犧牲地，人家沒娃是因為唯一的娃為國捐軀了。

蘇奶奶看著蘇爺爺，沒有吭聲。

杜同和家的這些事，老蘇家的每個人都知道，那句拒絕的話，說不出來。

“要不，杜老您看看，我家這幾個小子您看上哪個了？”蘇爺爺最終咬牙切齒地說。

孫子是老蘇家的根本，如果不是因為提出要求的是杜老，他肯定不能同意。

但孫女兒更是唯一，要是送了人，就沒了！

地下桌上吃飯的幾個少年聽到了，一個個都差點嗆著。

他們的爺爺說了啥？

孫子裡面挑？

合著，孫女兒是親生的，他們是莊稼地裡長出來的是吧？

可將妹妹送人，他們也不忍心，咋辦？

小九剛要開口，被蘇首溫一把把嘴給捂上了。

爺爺奶奶都不說話，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們這些做晚輩的，還是別輕易開口。

這種大事兒，他們做晚輩的說了不算，還是別開口了。

“蘇老弟，兒子是頂門立戶的，再多也不能給人啊，我也不敢求這個。你放心，我就收個幹孫女，她還是你們老蘇家的娃。”

杜同和說得很客氣，可實際上，卻是打算認了蘇小甜，讓她繼承自己的衣缽，這孩子，對農業方面的瞭解真是太全面了，假以時日，必定大有所成。

如果他還是以前風光的樣子，帶回家去，也沒啥不行，但現在，也就是個心裡的寄託，真帶到牛棚裡去，不是害人麼？

聽到這個保證，蘇爺爺原本的遲疑散了。

“行，這事兒我代替她爹孃答應了！”蘇爺爺咬牙切齒地說：“乖寶啊，你過來拜見幹爺爺和幹奶奶！”

杜同和沒想到，蘇爺爺是個雷厲風行的，直接開口答應下來就算了，竟然還讓娃直接拜見爺爺奶奶了。

他心裡下意識地將那個“幹”省略了。

反正他也沒有別的娃，統共就這麼一個孫女

蘇小甜自然聽到了蘇爺爺和杜同和等人的話，這時候，乖乖的走過來，看了一圈兒，看到眾人都點頭，她才跪下磕頭。

“小甜拜見幹爺爺、幹奶奶！”

遲格笑著說：“叫啥幹爺爺幹奶奶，以後去給你乾爹上墳的時候叫乾爹，幹爺爺幹奶奶直接叫爺爺奶奶親近。”

杜同和十分感激的看了一眼老朋友，還是他了解自己心裡的想法。

蘇爺爺想了想，索性也就點頭了。

叫個爺爺奶奶能咋？還不是自家的乖寶？以後還是和自己家人一起生活。

“小甜拜見爺爺奶奶，等小甜長大了，會好好孝順爺爺奶奶的。”蘇小甜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樣甜。

蘇爺爺和蘇奶奶的心裡卻忽然不是滋味了，自家的娃，咋就送出去孝敬別人了？

而作為親爹的蘇老三想著以後自家閨女要多一個乾爹，怎麼想心裡也不舒服。

但沒人聽他的，再不舒服也得忍著。

“好孩子，認乾親，本來應該給你準備金碗銀筷子，可是爺爺奶奶現在……你放心，將來有時間，爺爺奶奶一定給你補上！”

遲格看了一眼兩個好朋友，這是將自己的老底說出來了啊！

看起來，他們夫妻是真的打算和老蘇家當一家子人了。

好在，蘇家的人也沒人多想，蘇爺爺客氣的說：“這有啥？小甜這娃能認你們當乾親也是福氣。再說金碗銀筷子，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福分。”

過了一個年，蘇小甜多了一對爺奶，老蘇家和牛棚裡的關係也更加好起來了。

雖然有些人說這樣不好，但蘇長久說，是讓老蘇家幫助牛棚裡的人提高思想覺悟，大隊裡的人也就再沒說啥了。

過了正月十五，公社裡上班了，已經沒有人樣子的李會計，哦，現在他已經不是會計了，新會計是蘇首溫。

面如菜色，沒有人樣子的李長明和康藝葉兩個人被送到了公社裡，很快就進行了公審，以流氓罪被送到了礦上去了。

而李長明被送走之前，蘇桃花見了他最後一面。

李長明這時候也沒有那些花花心思了，看到曾經百般看不上的黃臉婆的時候，忙就哀求。

“她娘，桃花，你想辦法救我出去，只要我出去了，一定一心一意和你過日子，再不犯錯誤了。”

李長明雖然恨蘇桃花竟然沒有給自己送過一次飯，就連大年三十都沒管他。

如果蘇桃花顧念夫妻之情，他就不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可這些話卻也不敢說啊。

這時候，先哄的蘇桃花回心轉意才是最要緊的。

蘇桃花看著這樣一個男人，冷笑著說：“現在不想著你的康知青了？想著和我過日子了？”

“我就是意亂情迷了，桃花，你原諒我一回，我以後不會再和她有關係了。”李長明苦苦哀求。

這些日子，所有沒有受過的罪都受了，他可不想再去礦上受罪了。

“都是康藝葉勾引我的，我是犯了個男人都會犯的錯。”

對，就是這樣的，大隊裡和康藝葉有關係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康藝葉這個女人太騷了，只要是她主動，是個男人就受不住。

蘇桃花十分失望的看著這個一起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男人，忽然笑了。

“桃花，你笑了，你原諒我了？”李長明似乎看到了曙光一樣。

“我笑了，不是我原諒了你，而是我覺得不值得。我蘇桃花也是個厲害姑娘，怎麼就和你這樣的渣滓生活了一輩子？”

蘇桃花罵道，罵著卻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

二十年，真是不值得。

李長明雖然是入贅的，但她在外面給他臉面，極力讓他不會自卑，可是他呢？

有沒有為她的顏面想過？

“我得感謝康知青，讓我看到了你的真面目。李長明，你讓我噁心。”

“你那樣討好一個人儘可夫的賤人的時候，有沒有覺得髒？那樣的女人，竟然讓你當成寶貝一樣，你真是和她一樣賤！”

李長明沒想到，蘇桃花竟然直接開口罵人。

愣了一瞬間，李長明暴怒了。

“蘇桃花，你還是個女人嗎？我是你男人，是你的天，你竟然罵我。”

李長明一輩子順風順水，就算做了上門女婿，可是丈人丈母孃早沒了，他是真沒受過氣。

“很快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