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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虔嗣,第六代陳留王,曹操的後裔。
當年司馬炎篡魏國,封末代魏帝曹奐(曹操之孫)為陳留王(1),食邑萬戶,將其安置在鄴城(今河北邯鄲市臨漳縣)。曹操封魏王后在鄴城營建國都,銅雀臺便建於此。
後來曹丕代漢移都洛陽,但仍以此為北都。後避晉愍帝司馬鄴的名諱,又因北臨漳河,改名為臨漳。
司馬炎對曹奐還算厚待,賜天子旌旗,備五時副車,讓他在鄴城內行魏國正朔,郊祀天地、禮樂制度都保留魏國制度,上書不稱臣,受詔不拜等等禮遇。
五胡亂華,臨漳被後趙所奪,後相繼歸冉魏、前燕所有,現被(北)魏佔據,為北魏魏郡治所。
永嘉南渡,陳留王曹氏子孫也隨之來到建康城,依舊做有名無實的陳留王,至今已有六代,陳留王為曹虔嗣。
正旦大典,身為王爵的曹虔嗣當然也有資格參加慶典,一向以來陳留王在存在感不強,除了少數幾個曹魏時期的門閥外,少有人與這位舊朝閒王交往。
司馬德文一愣,曹虔嗣這個時候有什麼奏本,心頭湧出一種不祥的預感。等從侍者手中接過曹虔嗣的奏章,司馬德文臉上大變,最前面赫然寫著「奏請天子禪位疏」。
曹虔嗣看著寶座上面如土色、體若篩糠般的天子,心中說不出的暢快,當年曹家天下被司馬氏所奪,今日終是一報還一報。
「朝中諸公皆以為晉祚已終,望陛下效堯、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禪與宋公,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則陛下安享清閒之福。」曹虔嗣大聲道。
吏部侍郎朱玠高呼道:「自古及今,隆替無常期,禪代非一族。晉道陵遲,禍難既積,當禪位於宋公,以副率土之嘉願,恢洪業於無窮。」
司馬德文顫抖著手翻看著奏疏,見奏疏末尾長長的署名,以陳留王為首,徐羨之、孔靖、趙倫之等文武朝臣皆附名其上,長長的名字足有數百人之多,朝堂諸臣多數在其中。
雖然早知這一天必將到來,但真事到臨頭,司馬德文仍驚恐不安,雙眼含淚看著眾臣,哀聲道:「今日乃是正旦節慶,諸公非要在這大典之上逼朕退位嗎?」
趙倫之厲聲道:「元旦乃一歲之始,永珍更新,如今晉室氣數早盡,陛下正宜下詔禪位,遲則生變。」
連「遲則生變」的恐嚇都出來了,司馬德文哭著起身,道:「既然諸公認為朕當禪位宋公,便擬詔書便是,朕自當奉命。」
「陛下請擬詔書」,侍中傅亮將早已擬好的禪讓詔書呈上。詔書要司馬德文抄錄。司馬德文含淚執筆,聲淚俱下。
朝堂之上尚書左僕射王弘等門閥舊臣不忍直視司馬德文,只得側轉身子以袖掩面,而徐羨之、趙倫之、傅亮、褚秀之等人則虎視眈眈,不斷出聲催促。
元熙二年(419年)元旦,在一片悽風冷雨中到來。
…………
正月十八日,劉裕在江陵城中接到禪位詔書,天子司馬德文召他進京行禪讓之禮,蕭源之、謝晦、劉鍾、劉粹等近臣得知詔書內容後,紛紛跪倒恭賀。
劉鍾慨聲道:「主公威武明斷,除蕩元兇,匡復社稷,南剿盧循,北定廣固,千載以來,功無與等。由是四海歸美,朝野推崇,代晉而立,眾望所歸,天下百姓定然歡呼雀躍。」
劉裕且喜且憂,能在有生之年登基為帝是他的夢想,可是楊安玄這個強敵未除,就算自己登上帝位也難以安穩,何況自己年歲已高,將來老去後義符他們怎是楊安玄的對手。
將詔書放在案上,劉裕微笑不語。
謝晦猜出劉裕的心思,道:「自古禪位之禮要三辭三讓,主公代晉雖是眾望所歸,但仍不可操之過急。愚以為不妨先讓徐僕射奏
請為主公加王爵。」
劉裕點點頭,道:「可。」
早在劉裕收到朝廷詔書的前五天,楊安玄便收到了曾安送來的急報,告知他正旦大朝之時曹虔嗣奏請天子禪位,奏疏之上有二百七十餘人聯名。
楊安玄冷笑道:「司馬氏違洛水之誓,以狐媚取天下,得國不正。更因失德,致使五胡亂華,中原淪喪,生民塗炭,本該早亡。不過,於元旦之日行逼宮之事,有些太過,愚倒要看看,有本公在,劉裕敢不敢接詔篡位。」
魯軌道:「劉裕欲行篡逆之事久矣,所忌者唯主公爾。此次朝臣在內逼宮,要提防宋軍於外來襲,借戰場上的勝利為劉裕篡位造勢。」
楊安玄道:「紀南城險固,劉裕難以從此處突破;竟陵城有王鎮惡在,到彥之討不到好處;漢江之上宋軍水師雖然有了拍杆戰艦,但錢磊藉助地勢應對得當,也無大礙;倒是要提防宋軍攻打枝江城。」
枝江城,位於沮漳河西岸,司馬楚之率軍攻打夷道時,命揚威將軍秦驊率六千兵馬駐守枝江。夷道丟失後,楊安玄命張鋒再率八千兵馬前往枝江,讓秦驊率***駐旍陽,伺機奪取夷陵城。
楊安玄點著輿圖上的枝江城,道:「江陵有宋軍水師數百艘戰艦,新近又從揚口水寨分派六艘樓船和百餘艘戰艦來到江陵,長江之上宋軍水師的力量佔據絕對上風。」
魯軌撫著下巴道:「我軍水師要入長江,便要在揚口擊潰宋軍水師,恐怕一時間難以辦到。現在唯有讓朱超石從江州派戰艦前來支援,方可與宋軍水師一爭高下。」
楊安玄搖頭道:「江州水師還要抵禦檀道濟,不可輕動。何況從江州到江陵,路途遙遠,要過魚復、秭歸、夷陵、夷道、江陵等多處要地,一路過關而來,恐怕已成疲師,容易為敵所趁。」
高長慶這段時日很找到些參謀的感覺,出聲提醒道:「宋軍有水師之利,可以藉助沮漳河運兵至枝江、旍陽一帶,甚至可以威脅紀南與當陽之間的糧道。」
「高公可有良策?」楊安玄問道。
高長慶捋著鬍鬚道:「可在岸邊設柵,水中布石,阻斷宋軍水師通道。」
魯軌搖頭反對道:「高公此議太過保守,既知宋軍水師可能從沮漳河發動進攻,何不將計就計,誘敵上鉤。」
楊安玄笑道:「愚亦有此意。枝江、旍陽兩城相近,互相之間可以呼應,宋軍即便來襲也一時難以攻下,而且當陽、紀南半日之內便可派援軍前往,愚估計劉裕直接派兵攻擊兩城的可能性不大。」
「雖是如此,也要防著宋軍夜間偷襲。」高長慶道。
楊安玄點點頭,道:「高公說得是,愚已命人告訴張鋒和秦驊,讓他們多加小心。」
魯軌聽出楊安玄話中之意,興致勃勃地介面道:「主公可是認為宋軍劫糧的可能性最大。」
「不錯」,楊安玄道:「劉裕在建康城學襄陽搞拍寶會,用從林邑搶來的珍寶換取糧食,說明宋軍的糧食緊張。兩軍交戰糧食供給最為關鍵,愚猜劉裕肯定要對糧道上動心思。」
魯軌湊過來盯著當陽和紀南間的輿圖細瞧,道:「當陽到紀南不足百里,有荊襄古道相連,糧草僅用兩日便可到達,主公認為宋軍會在何處劫糧。」
楊安玄反問道:「象齒,你若是劉裕,會在何處劫糧?」
魯軌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喃喃自語道:「從當陽到紀南地勢北高南低,不能離城池太近,若讓愚劫糧,會選擇在當陽和紀南之間。」
從當陽出發要兩日才能到達紀南,中間需要週轉,兩城之間有處集--的十里鎮。雍軍與宋軍在當陽城激戰有年,十里鎮的百姓紛紛遷離。楊安玄率軍南下,將剩餘的百姓遷往新城安置,塢堡也空了出來
,成了雍軍的軍寨。
塢堡位於建水之旁,土築的外牆高達二丈餘,徑足有二十餘丈,楊安玄在此設糧倉,儲存糧草物資。
軍寨離當陽城四十餘里,離紀南城僅有三十餘里,輕騎可以半個時辰內趕至增援,楊安玄在軍寨內儲存了十萬石糧草,還有數萬斤火藥,派了一千兵丁駐守於此,算是穩固。
魯軌指著軍寨道:「愚會在軍寨北十里許劫糧,船隻可從建水駛至此處,可出其不易進攻軍寨。軍寨內兵馬不足,稍有疏突便易被敵所趁。」
楊安玄笑道:「象齒,你率一千輕騎暗中前往軍寨,若宋軍真來劫糧,殺退宋軍後趁機奪取船艦,這樣長江之上我軍亦有還手之力。」
…………
江陵城,劉裕婉拒了禪位詔書,卻暗中命人給徐羨之等人送信,讓他們奏請天子授自己為宋王,為下一步代晉夯實基礎。
正如魯軌所料,劉裕一心想謀求大勝來為自己封王營造聲勢,可是江陵城外數次與宋軍交戰,都無法佔據上風。
謝晦稱當以己之長對敵之短,宋師在江陵最大的長處便是水師了。江陵四周水系發達,船艦可以四通八達,劉裕與眾人多次商量攻打枝江和旍陽。
沈林子曾率軍攻打過枝江,知道枝江城堅固,短時間內不可能攻克,一旦兵老城下,雍軍來援,反而進退失據。
劉粹提出透過建水北上劫糧建議得到眾人的一致認可,軍情司已經探明,從當陽運往紀南的糧草每三天起運一次,每次有糧車百餘輛,加上千名役夫,一次能運送糧食萬石左右。
劉鍾挺身道:「主公,愚願率三千兵馬前去奪糧,伺機燒燬雍軍的儲糧之所。」
劉裕想了想道:「楊安玄儲糧的塢寨甚是牢固,三千人馬前去攻打不易。道衝(劉粹字),你率二百艘戰艦三千將士協同世之(劉鍾字)一同前往,再帶上五千斤火藥,務必截斷南北道路、拖延時間,阻止雍軍來援,讓世之能夠焚燬雍軍的糧倉。」
劉粹恭聲應是。
劉裕看了一眼兩人,道:「世之、道衝,你們若能焚燬雍軍糧倉,愚當以縣侯之爵相賜。」
劉鍾和劉粹俱皆精神振奮,高聲應道:「愚等定不負宋公所託。」
「注(1):有興趣的書友可以瞭解一下「二王三恪」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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