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印象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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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林格踏出刑罰室大門的瞬間，特蕾西嘴唇一開，開始計數。

塔西在林格的要求下，和他一起離開刑罰室，塔蘭蒂諾則迴歸異空間。

轉眼間，幽暗的刑罰室內就只剩下特蕾西一人，她斜倚在冷森森的白骨椅上，左手托腮，右手甩動鎖鏈，鎖鏈末端的新月鉤繞著她的手轉圈。

“五、六……”她不急不緩地數著。

刑罰室外，已沒有了任何聲息。

“七、八……”特蕾西嘴角上揚，雙眼越來越亮。

“……十！嘿嘿，我來抓你了。”

但她仍然懶洋洋地坐在白骨椅上，只是手腕一抖，擲出鎖鏈。

新月鉤帶著鎖鏈衝出刑罰室大門，拐了個彎，轉向林格離去的一側。

“逃吧，讓我看看你能躲多久。”

燃著綠火的鎖鏈飛速延伸，七八秒後，忽然停止。

“嘿，中了。”

特蕾西猛地往回一扯，鎖鏈迅速回收，數秒後拖著一個綠色的虛影回到刑罰室。

鎖鏈纏繞在這條靈魂身上，新月鉤嵌入他心臟的位置。

但不是林格的靈魂，而是七樓監獄裡的一名還在服刑期的惡魔，名字她已經忘了。

監獄裡的這些犯人，至少要在她的拷打下堅持一個小時，她才會記住名字。堅持不了一天以上的，時間久了，也會被她淡忘。

被勾進刑罰室的惡魔彷彿忽然從夢中驚醒，跪在地上，渾身打著哆嗦。

“特蕾西大人，饒……”

一句話沒說完，特蕾西的鎖鏈“尾巴”漂浮起來，末端的綠金骷髏頭張開嘴，一股強大的吸力，頓時將這隻無辜的靈魂吸入。

綠金骷髏頭一陣抖動，漆黑的眼眶裡，似乎發出滲人的笑聲。

“呵，竟然用我的犯人來擋鉤，”特蕾西並不惱怒，反而感到越來越有趣，“不過接下來沒用了。”

纖細的手腕一抖，新月鉤再次劃破空氣，極速飛了出去。

十幾秒後，鎖鏈又一次次停滯，並傳來細微的震動。

白嫩的手指搭在鎖鏈上，特蕾西感受著傳來的震動，笑了起來。

“想擋我的鉤？”

指尖在鎖鏈上輕輕敲擊兩下，圍繞在鎖鏈上的綠焰頓時暴漲。

很快，鎖鏈再次急速收回。

又一道綠色虛影被勾進刑罰室。

特蕾西看著一臉不屈的塔西的靈魂，稱讚道：“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名合格的騎士，甘願為效忠物件獻出生命和靈魂。”

塔西怒視著她。

“如果我的劍還在身邊，我一定斬斷你的鎖鏈。”

“有機會可以試試。”

特蕾西漫不經心地說道，身後的鎖鏈尾巴再次抬起，末端的綠金骷髏頭張開嘴，將塔西的靈魂吸入。

“接下來就是你了，舌魔，這次沒有人可以為你擋鉤了。”特蕾西嘴角一揚，再次出鉤。

新月鉤拖動鎖鏈，疾射出門外。

“中了。”

特蕾西露出笑容，但緊接著又皺起眉頭。

鎖鏈那端太沉重了，既不是靈魂，也不是林格的肉體。

她眉頭微微一皺，往回一扯，鎖鏈開始收回。

這一次勾回來的，竟然是凱吉。

鎖鏈纏繞著黑鐵籠，新月鉤卡在籠柱上，因此沒有扯出她的靈魂。

“抱歉，特蕾西大人，我本想幫您攔住他的，但他的使魔……”凱吉的七隻手八條腿一起擺動，想要解釋。

“不必說了，那是奪心魔，你防不住很正常。”

特蕾西揮了揮手，纏繞在鐵籠上的鎖鏈收回。

“嚼骨呢？它也被那隻奪心魔影響了嗎？”嚼骨性情兇暴，應該沒那麼容易被影響才對。

“不，但嚼骨不敢靠近他。”

“這是為什麼？”特蕾西愣了一下。

“嚼骨說，他身上有其它蜘蛛留下的氣味標記，那股氣息讓它感到深藏於血脈中的恐懼，因此不敢靠近他。”

“哦？是嗎。”特蕾西感到越來越有趣了，再次擲出鎖鏈。

“他逃到第三層了，我發現他的時候，他正試圖召喚什麼東西。”凱吉見狀，彙報起林格的行蹤。

特蕾西點點頭，輕輕敲擊著手邊的鎖鏈。

二十幾秒後，新月鉤再次命中目標，這一次那頭輕飄飄的。

很快，鎖鏈收回，鉤上掛著一件衣服，是林格身上的白襯衫。

“衣服？”

特蕾西看了看鉤上的白襯衫，手腕一抖，鎖鏈擺動，乾淨的白襯衫在鎖鏈下崩裂，化作碎片散落在地上。

新月鉤又一次疾射而出。

半分鐘後，勾著一條黑色褲子歸來。

特蕾西看看鉤上的褲子，鎖鏈一擺，將其從襠部撕裂。

“哼，衣服褲子都沒了，我看你還有什麼可脫，給我去。”

唰。

新月鉤再次出擊。

然而這一次，久久沒有回應。

一分鐘，兩分鐘，直到五分鐘，特蕾西派出的鎖鏈彷彿迷了路，在同一個地方來回盤旋。

“咦？他躲到哪裡去了？”

特蕾西臉上的笑容消失，她閉上眼睛，一縷靈魂沿著鎖鏈蔓延，直抵末端的鉤子。

她“看”到一條廊道，這是最底層西側的一條分支廊道，兩側是監牢，盡頭有一個拐角，拐角裡是一面堵死的牆壁。

這裡是林格最後留下氣息的地方。

她的鎖鏈就在這條堵死的廊道里徘徊，穿過每一間牢房，卻找不見林格的蹤影。

特蕾西眉頭皺得更深。

她掌控的這座地下監獄是一個巨大的整體，刻有大量穩固空間的魔法陣和符文，監獄內部空間被完全封鎖，無論是空間卷軸，還是傳送術，在這裡統統沒用。

但，那傢伙躲哪去了？

他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她睜開眼睛，手裡的鎖鏈再次開始極速收縮，不過這一次不是收回鉤子，而是她被鎖鏈拉出刑罰室。

她連人帶椅子飛出門外，沿著鎖鏈的軌跡飛速前進。她要親自去林格消失的地方看看。

……

林格身處一片冰冷的黑暗當中。

雖然沒有任何光線，但他看得見。這是一間封閉的石室，空間不大，沒有任何可見的出口。

唯一可能的出口，就是他腳下的圓形石板，石板上刻有符文。

他是被忽然出現在腳下的魔法陣傳送到這裡來的，大概出去也只能透過傳送的方式。

離開刑罰室後，他本想找個隱蔽的角落，用鑰匙召喚出門靈，回到綠寶石。只要回到綠寶石，特蕾西就不可能抓到他。

但召喚門靈大約需要一分鐘的時間，特蕾西的鎖鏈很快追了上來，沒有給他這個時間。

鎖鏈第一次襲來時，他召喚出塔蘭蒂諾，然後開啟最近的牢籠，釋放出裡面的囚犯，在塔蘭蒂諾的心靈震爆下，囚犯成了替罪羊。

鎖鏈勾出囚犯的靈魂後，便退了回去。

他繼續召喚門靈時，在成功之前，鎖鏈去而復返，他不得不再次逃走。

途中，他又開啟一座牢籠，打算故技重施，卻發現這招不管用了，這一次鎖鏈會自動繞開犯人，彷彿已經鎖定他的氣息。

而那名囚犯看到冒著綠火的鎖鏈後，立馬嚇得縮回了已經開啟的牢裡。

之後又經過幾番追逐，他終於誤入死角，無路可逃，這時他身上只剩下一條褲衩。

他正在考慮要不要用最後的褲衩創造逃跑的機會時，腳下忽然浮現一座法陣，眼前閃過一陣紫黑色的光芒過後，他便出現在這間石室。

冰冷，幽暗，死一般的寂靜。

他看到了石室中央的黑色方型祭壇，並不高大，但刻滿神秘的符文，祭壇底部環繞著魔法陣的紋路。

而在祭壇上，擺著一口雪白的冰棺，釋放著刺骨寒意。

林格注視了冰棺一會兒，沒有發現任何動靜，於是摸出綠寶石的鑰匙，打算在這裡召喚門靈。

不管那口冰棺裡有什麼，他都不打算探究。只要給他一分鐘，他就能召喚出門靈，然後離開這裡。

至於塔西，無需擔心，她已經接受了亡靈騎士的身份，就算落在特蕾西手裡，也不會有危險。

而蘭婭和卡妮在一起，應該很安全。

回到綠寶石後，只要再透過門靈傳送到艾爾薇的城堡，把她接回來就行。

幸好她沒和自己一起進入監獄，否則她被抓住，事情就難辦了。

木門的虛影在黑暗中逐漸凝聚，期間林格一直注意著祭壇上的冰棺。

“我救了你，你就這麼走了？”

黑暗中忽然響起的聲音，讓他一個激靈。

聲音是從祭壇上傳來的。

是女人的聲音，而且相當甜美悅耳。

“你是誰？”門靈很快就要凝聚出來了，林格決定用言語拖延片刻時間。

“哎，你可不要跑了啊，那扇門，是通向綠寶石的吧？沒想到你在這裡也能召喚出來。”

對方的話，再次讓林格心中疑惑叢生。

她居然知道綠寶石？難道是店裡的客人？

“你到底是誰？”他再次發問。

“你猜猜。”冰棺裡的神秘人俏皮道。

這時林格身前的門已經徹底化為實體，他把鑰匙捅進鎖眼裡。

“……你要是不說，我就走了。”

“哎，等等，別這麼著急嘛，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咔噠一聲，林格擰開了鎖，推開門，站在門邊，一步就能跨進去。

“我這就出來了，別走。”

林格看向祭壇上的冰棺。

砰！

一顆頭顱頂開棺材板，從冰棺內衝出。

漆黑的長髮，冰雪般潔白的肌膚，一張美到極致的面孔。

一顆極品美人頭。

耀眼的美麗，令昏暗的石室驟然一亮。

看到這顆美人頭，一個名字瞬間在林格心裡浮現。

無頭騎士的城堡下，隱藏於地底監牢中的隱秘房間，而且有向他施以援手的動機，種種條件交織下，眼前這顆頭顱的身份呼之欲出。

“艾爾薇？”他驚呼道。

艾爾薇笑道：“不錯嘛，我還沒說，你就猜到了。”

“真的是你，難道這就是你的真面目？”

“沒錯，這就是我藏起來的真正頭顱，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

艾爾薇似乎對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露出驕傲的表情。她也的確擁有著值得驕傲的美貌，若是普通人看到這顆美到極點的頭顱，一定會瞬間被迷住。

林格驚訝道：“原來你把頭藏在這種地方，你的典獄長知道嗎？”

“放心吧，她不知道我把頭顱藏在監牢裡，也絕對找不到這裡。”艾爾薇笑道，“你是第一個進入這裡的人。”

聽到艾爾薇的話，林格吃驚不小，這意味著，他也許是唯一知道艾爾薇頭顱所在的人。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頭顱所在洩露出去？”林格不禁想起她的戰馬，阿蒂萊斯。

那位美麗的半人馬女士上週來到店裡的時候，曾表示想要找到艾爾薇的頭顱，按她當時的神態語氣推斷，恐怕不是什麼友善的目的。

“你不會那麼做的，對嗎？”艾爾薇黑水晶般的眸子凝視著林格，眼中傳達著信任的情緒。

被這樣的一雙眼睛注視著，林格情不自禁點了下頭。

看到林格點頭，艾爾薇臉上綻放燦爛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不會。”她說，“而且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你找到了新的藏頭地點？”

“沒錯，那是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

林格沒有問是什麼地方，但他發現，艾爾薇的目光忽然變得灼熱起來，並且牢牢注視著他。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那個地方，只有你能帶我去。”

林格愣住了。

“你說的地方難道是……”

“是的，我想請你把我的頭帶到另一個世界去。”艾爾薇臉上洋溢著期待的笑容，“那樣一來，我在這邊的敵人，就再也沒有可能找到我的頭。”

林格忽然意識到什麼。

“難道這才是你委託我來幫忙的真正目的？”

“可以這麼說，”艾爾薇承認道，“但我的確挺欣賞那名叫塔西的騎士，要是她被特蕾西折磨到崩潰，就太可惜了。”

“不過老實說，我並沒有指望你能搞定那名聖騎士，沒想到你還有一隻奪心魔作為使魔。你和特蕾西的衝突，在我的預想中並不會發生。對這件事，我要向你說聲抱歉。”

林格神色緩和下來，又見艾爾薇雙頰泛紅，眼神飄忽。

“不過，被她的鎖鏈追趕，一定很刺激吧？”

初見艾爾薇真容的驚豔感如泡沫般破碎，艾爾薇在他心裡留下的美麗印象，立刻得到了修正。

嘖，差點被她的外表騙到了，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