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流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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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十幾顆人頭就裝進袋子。
張軍頭吩咐人將屍體帶走集中焚燒,另外,也對山上的受害者表示安慰。
“老人家,這是流匪在作亂,現在我們已經全部剿滅。
接下來村裡要進行清理,剩下的流民會強行遣返回鄉,你們可以安穩的過日子。”
這是要徹底洗一遍。
小滿爺露出苦笑:“多謝軍爺救命,以後……真的能過太平日子?”
張軍頭露出狡黠一笑,意味深長道:“老人家,放心吧,匪徒只要敢來,我的兵就不會閒著。在我的地盤上,還沒有人能猖狂。”
從來沒有人對建功立業厭倦的,當然能越多越好。
徐家村的兵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還有後續的事要處理,只留下一個破爛的老雲崖。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山上恢復平靜,所有人都是劫後餘生的感覺。
丟在半道上的揹簍重新找回來,大紅緞面的被子隨便放在院裡。
小滿臉上黑一塊白一塊,衣服破了,鞋子丟了,身上血跡斑斑,卻是興奮異常,激動得走來走去:“爺奶,大哥,我今天把那壞人狠狠捶了一頓。”
沒有人誇他,反而被徐大柱罵了:“你安靜點,要是不累就去幫忙收拾東西。”
小滿這情緒不穩定,誰都看出不對勁來。
家裡的東西都被翻過,春鳳正將亂糟糟的物品歸攏。
一聽收拾東西,小滿渾身力氣頓時像被抽空,癱倒在地上,連抬手的勁都沒有。
妮妮端著一竹筒水跑過來,拍他的臉:“小叔,小叔,你喝水!”
小滿疲倦的搖搖頭,嘴角幹起皮:“不想喝,我不想看見水……血水!”
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之前還跟徐二瑞處理過屍體,可今天眼睜睜看著人頭滾落一地,再是堅強的人都受不了。
小滿奶被人踢了一腳,好在這半年裡身體調補得很健康,除去額角擦破皮,沒有受傷。
此時崖上,因為有徐二瑞的保護,那些流民才上崖就被砍死,江枝家的房子沒有被翻。
立功的徐二瑞卻蹲在院腳默不作聲,就連小野豬將腦袋拱進他臂彎都不動一下。
江枝蹲在他旁邊,拍著他的背道:“二瑞,你今天干得不錯。”
徐二瑞甕聲甕氣道:“娘,我沒能下山來接你,要是叔爺他們又被……被害了,你們會不會怪我?”
擔心娘,擔心小滿爺,他的心一直都在煎熬中。
江枝微微皺眉,徐二瑞這是有了心結,遇上危險放棄弱老是錯誤嗎?
可能每一個當上父母的都會有答案。
要是能以命換命,兒童醫院的天台上將站滿父母。
在之前許東帶兵上來找藥時,讓年輕人躲開就表明了這一切。
江枝沉聲道:“二瑞,你能想到叔爺他們是你善良。
但從私心上說,娘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要是今天這種事再發生,娘還是希望你能帶著巧雲逃跑,不要跟那些流民為了幾隻雞、為了一袋糧拼命。”
“你叔爺他們也會這樣想,他們願意自己死,也不願意看見大柱小滿和春鳳妮妮受傷。”
“娘!”徐二瑞哭起來:“我當時連家裡的糧食都沒有管!你罵我吧!罵我!”
當時要帶走大柱哥和巧雲她們,兩家所有東西都沒有管。
一旦流民進來,娘辛苦大半年採來的藥材,還有下山換的糧食都要被搶光。
江枝對他的選擇表示贊同,放棄財產,不亂跑著來接自己,就守在崖邊,保護住孩子婦人。
這樣的話說起來很容易,真正沒有幾人能接受。
很多時候,那些在旁人眼中只是微薄財產,卻是當事人要命的大事。
曾經有人在臺風中死死拉住搖晃的小貨車,結果被車壓死。
洪水裡捨不得丟下電瓶車,一同被水沖走的事太多太多。
一想到徐二瑞一人面對流民,還想著糧食,本該被誇讚的人哭哭啼啼,江枝氣就不打一處來,直接開罵:“傻子,你真是傻子。
只要人在,只要這片山在,那些東西再找就是,你哭給誰看,還不閉嘴洗臉去,丟人!”
徐二瑞抹了抹臉走了。
大半年過去,他已經接受娘不罵人,可現在他感覺被娘罵幾句心裡舒坦。
人都是好好的,只是小滿家的東西被糟蹋了。
雖然第二天從山坡上找回來一些,但撒了的糧食,打破的油罈子還是損失,好在兩家湊合湊合還能過。
江枝覺得,在什麼時候自然界的災害都不可怕,再可怕的還是人類的內耗和自相殘殺。
沒有保護力,沒有一個和平社會,財產就是催命符。
這一場一場的風波讓人精疲力盡,比天天干農活還難。
要說最慘的還是雞群,母雞死了一半,大公雞撿回一條命。
但被人扯了一把毛,漂亮的尾巴沒有了,光禿禿只剩下一根斷羽還耷拉著。
翅膀也擰折了,江枝用藥敷好,再綁上柳枝接骨。
在沒有好之前無法再飛上樹枝,才放開沒多久的嗓子也喊不成了。
每天捧著長大的小雞崽被人踩死幾隻,跑了一半,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
惹得巧雲偷偷哭一場,最後幾隻死雞還是拔毛做成燒雞塊,她自己一口沒吃。
在溫飽面前,窮人是沒有資格談感情的。
流民搶劫的第三天,秋雨來了,濛濛雨霧籠罩著整座山林,讓人無暇再悲哀人生。
所有能做事的人都下地,搶在雨水之前播種。
這次也幸好有徐二瑞守住崖上沒有被搶,小麥種全部都在。
前面用人將潑過糞水的土剷出淺溝,後面的人就沿溝裡均勻放上麥種。
這一次冬小麥面積大,只要不遇上天災,來年夠兩家人吃。
都說幹活要人多,吃飯要人少,現在幹活的都是熟手,也沒有誰偷懶,一片坡地一天就幹完。
晚上,細雨簌簌下了一夜,將沉悶帶著血腥的空氣清洗乾淨。
雨一停,幾人踩著溼泥下地,在坡地邊角處種下蘿蔔小菜。
除了蘿蔔,還有小蔥,種子太小,需要拌上草木灰或者細土,再撒進土裡。
這兩天,兩家人都沒有再提發生的事,大家都很沉悶。
那些死去的流民會是怎麼變成匪,家裡又會是什麼情況,也沒有人去猜測。
這世界就是這樣殘酷,只是生存下去的壓力,就把人性磨滅乾淨。
小滿沒有再往山下跑了,他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林子裡練拳腳,白天再幹活。
徐二瑞也說等農活幹完,自己跟著學學。
他不想下次再遇上流民,會緊張到不知道怎麼對付。
轉眼又過去三天,沒想到傷員向德金幾人上山來了。
只是他們找不到老雲崖,又是讓李老實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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