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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加緊步子。
“喵——喵——”
隱約傳來的兩聲細微貓叫,讓霧玥一下就想到了當初那隻白貓,難道還活著?
她循聲轉過頭,徹底黑暗前的天空陰沉沉,壓抑低迷,視線也變得不甚清晰。
定睛才看到草叢裡似乎有一個白色身影,鼓動了兩下後就跳到了別處,興許真是那隻貓。
霧玥想了想,決定還是去看看。
霧玥追著繞過角樓處的假山,是一片小湖,那白貓就趴在湖邊,她眼睛亮起,果真是那隻獅子貓。
不等上前,視線先一步觸及到蹲在白貓身側的謝鶩行,側容半隱在暮色裡,深邃的眼眸沒有光亮的點綴,顯得尤其濃黑,修長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腳邊的白貓。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謝鶩行,霧玥不免有些發愣。
謝鶩行似有所覺得朝她看來,唇畔薄薄含笑,“公主。”
霧玥看看他揉撫著的白貓,輕輕咬唇,“你怎麼在這裡。”
還有這白貓,怎麼好像與謝鶩行尤為熟稔,乖乖呆在他腳邊讓他這樣摸。
“上次這白貓跑掉之後,奴才知道公主不放心,就特意出來尋它,沒想真找到了,因為怕讓人發現,就一直偷偷養著。”謝鶩行目線輕抬,凝著霧玥。
“公主不過來看看它麼?”清淺的聲音莫測難辨。
不知是不是天越來越黑的緣故,霧玥莫名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在往身上爬。
讓她下意識想往謝鶩行那裡靠,於是邁出腳步。
謝鶩行沉黑如旋的眸緊緊盯著她的步子,每靠近一步,他都感到呼吸在不可遏制的發抖,他就像一隻餓到極點,盯著獵物,隨時準備要撲過去的獸,浮在眼底的笑意詭異興奮。
然而小公主卻忽然停住,那些刺激著他神經的激盪霎時間消弭,取而代之的是迭起的焦躁,叫囂著席捲而來,為什麼不過來了,為什麼不要他。
“算了,我拿來給公主看。”謝鶩行托起白貓在手臂上,站起身朝著霧玥走去。
“我才不要看。”霧玥微鼓著雪腮把頭轉到一邊,眼睛則悄悄看著他手裡的白貓,想了想說,“你既然養了它,就好好保護它,別又說話不算話。”
霧玥的話猶如當頭一棒,讓謝鶩行清醒過來,沉暗微渙的漆眸內也划進清明,獠牙,利爪,以及所有的歹念都在頃刻間,以狼狽的姿態收回軀體。
霧玥見他不作聲,繼續裝得冷冷淡淡地轉頭離開,不然她怕自己會忍不住過去摸摸那隻白貓。
那不就中了他的計了。
謝鶩行看著霧玥走遠的方向,臉色陰沉的厲害,趴在他臂上的白貓似乎覺察到危險,一下跳開,消失在草叢間。
他方才想幹什麼,從聚賢樓出來,他彷彿就被心底那頭醜陋陰鄙的怪物所掌控。理智,顧及被拋到一邊,直白的渴欲驅使他的行動。
他引誘著小公主過來,又是想幹什麼,只要她繼續靠近,再靠近一點,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將她銜入口中。
謝鶩行重重闔眸,緊握的雙拳上青筋迸起。
你真的是該死。
第036章
蒼覺山峰巒陡峭,煙嵐雲岫,遠遠望去似是一座連線仙境的瓊臺。
山腰處的草廬外,一隊官兵日夜輪班把守著,清早天剛破曉,草廬的門被開啟,裡頭走出來的老者道骨仙風,正是玄清子。
他看了眼外面的官兵,自顧搖搖頭,帶著道童往後山去。
山中霧氣重,走一步要十分留心。
“師父,前面是不是有人。”小道童疑惑道。
玄清子抬頭,雲霧瀰漫中慢慢顯出一個輪廓,青衫清簡,薄霧氤氳在他周身,出塵清遠的渾然與這山野成一體。
來人走進,似乎是對在山中遇到兩人頗為驚喜,拱手作揖,“老先生,小兄弟。”
清潤的聲音溫文有禮,出挑的容貌好似極受老天爺偏愛,眉眼間蘊藉風逸,讓人不自覺地就對他放下戒備。
行過禮,謝鶩行抬眸望向玄清子,“敢問老先生,這條可是上山的路?”
“路是沒錯。”玄清子見他一身打扮似儒俊書生,人邊也沒半個僕從,獨自來這蒼覺山上,不免詫異。
“只是你這後生孤身一人,來蒼覺山做什麼?”
“說來慚愧。”謝鶩行侷促笑笑,拍去衣袍上勾來的草葉,解釋道:“晚輩一心問道,奈何靈竅不開,聽聞著蒼覺山乃仙氣聚集的福祉寶地,故而才來此,想尋得一二分造化。”
“那感情巧。”小道童口之心快,就像說他們便是修道之人。
被玄清子一聲咳嗽給阻止。
謝鶩行仰頭望向聳入雲端的山巒,拭了拭額頭的汗,對玄清子告辭,“多謝老先生指路,晚輩就不多叨擾了。”
玄清子做事一項只憑是否有眼緣,這後生恭謙有禮,讓他看得倒也順心,“我與小徒也要上山,你就跟著我們走吧。”
謝鶩行大喜過望,“如此就太謝過老先生了。”
玄清子擺擺手,讓他跟著自己走。
翻過一座山頭,等爬上最高的峰巒,天地一片開闊,謝鶩行站在崖邊,垂睫俯瞰著腳下的雲海,“果然是集天地靈氣的好地方。”
崖邊種著大片的草藥,謝騖行問:“這些都是老先生種的?”
玄清子點點頭,從道童身上的揹簍裡取了把鋤頭,一邊檢查草藥的長勢,順道鬆土。
謝鶩行就這麼看著他枯燥反覆的動作,直到注意到他在一處山坳前留停的時間明顯長於別處。
洞悉的黑眸輕眯,看出地上的乾枯的松葉有被翻動過的痕跡,謝鶩行抬步走過去,用腳撥開枯葉。
走在一旁的玄清子連聲阻止,“使不得使不得。”
已經被踢開的枯葉下露出的一株通體盈透似冰晶的花,玄清子緊張的蹲下來檢查,見花沒有損傷才鬆出口氣,不滿的朝謝騖行道:“你這後生,留心著點。”
謝鶩行風淡雲清的頷首,“原來是找到了這株欞魄花,難怪你守在這不肯走。”
玄清子聞言目露狐疑,“你什麼意思?”
少年臉上的謙恭誠然一掃而空,眼簾輕垂,那股散漫透冷的勁就漫了出來,他微微彎下,彎唇笑看著玄清子,“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老實跟我走,二是我把這玩意踩爛。”
玄清子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宮裡來的,他冷哼著站起身,“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我?做夢。”
“是麼。”謝鶩行不置可否的抬眉,“欞魄十年破土,十年長成,極為罕見,可惜了。”
謝鶩行說著抬腳照著欞魄踩去。
“慢著。”玄清子盯著那株欞魄額頭上冷汗浮起,“你知道這欞魄有多難得,還敢毀了它!”
“我是知道。”謝鶩行悠悠點著下頜,一雙烏眸無害帶笑,“不過我有的是時間去尋下一株,就是不知道老先生還等不等的起。”
玄清子怒不可遏,臉漲成豬肝色,“你敢毀了它,我就自盡於此,看你回去如何向皇上交代。”
謝鶩行像是聽進去了,把腳收回。
還不等玄清子鬆出口氣,衣領忽然被一把揪起,整個人被拎著腳下懸空,身體已經半懸在了懸崖外。
他雙眸驚懼瞪出,渾身冷汗直流,山崖處捲起的風颳在他臉上,將血色全都颳了個乾淨。
“少了你一個玄清子,我再去尋一個便是,玄方子,玄玉子……”謝鶩行看著他,偏頭咧笑,“你不會真以為能威脅到我?”
一旁的小道童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看著命懸一線的師父,衝上去想要救人,卻被暗處躍出的西廠番子一把控制住。
押著推到了謝鶩行面前,“千戶。”
道童滿眼驚恐身體打著哆嗦,對上謝鶩行睇來的目光,登時一個激靈。
“來,你告訴我,你師父若是剃了須,稍微變了模樣,是不是也請有可原?”謝鶩行問得認真,如畫的眉眼被山間的霧氤氳的淡漠寡涼。
他是真的會殺了玄清子,找人取而代之。
這個認知讓原本有恃無恐的玄清子徹底慌了神,謝鶩行嗤笑著將人拽回來,用皙白的玉指輕撫平他被攥皺的衣領,“依我看,老先生現在就隨我下山如何?”
玄清子氣喘如牛,反駁的話已經不敢再說。
謝鶩行又吩咐,“將這株欞魄連同其一仗範圍內的泥都挖出來。”
“你要幹什麼?”玄清子急了。
“老先生稍安勿躁,我會幫你好好養著這欞魄,也算對方才的冒犯賠禮。”
分明是威脅!玄清子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你這閹黨,活該斷子絕孫!”
謝鶩行蹙了蹙眉,“帶走。”
*
三月初一,春闈殿試,一清早端門外的長街上就已經圍滿了等著看御街誇官的百姓,後擁前遮,喧鬧鼎沸。
直到看到一行西廠的番子過來,百姓才自動讓出道路。
吳勇拉著韁繩騎馬來到馬車外,低聲問:“大人,我們是先回西廠還是。”
清淺簡短的兩個字從馬車內傳出,“進宮。”
謝鶩行這一趟去蒼覺山,哪怕路上一分不耽擱,也花去了半月功夫,自那日在湖邊差點失控,他已經整整半個月沒有見到小公主了。
原本平靜地呼吸有一瞬的紛亂,擱在扶手上的小臂繃緊,而後又緩緩鬆開,薄抿的唇角及不可見的扯了扯,方才被壓抑的思念竟又險些脫困。
行過端門,謝鶩行便下了馬車往宮中走去,他緩步走在御道的一側的朝房下,一抹微揚的裙襬印入瞳眸。
謝鶩行輕抬視線,波瀾不興的深眸微動,目光幾乎在頃刻間,糾緊了角樓上那道憑欄倚立的身影。
小公主怎麼會在此處。
纖柔的眉眼生盼,閃著細銀的裙裾被風吹散,似是在翹首盼著什麼。
謝鶩行沉寂的思緒不受控制的復甦蕩動。
然而很快,他那些卑微的期冀都落了空。
禁軍高舉旗牌鳴鑼開道,儀仗隊從金鑾殿外的月臺上走出,禮部吏部官員手奉聖召,走在儀仗正中央的,是一身緋袍,春風得意,風光無兩的新科狀元郎。
角樓上賀蘭婠興奮的扯了扯霧玥的手,“出來了,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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