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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隱隱一隻纖細雪白的小手落在床邊,圓潤的指尖泛著層淺淺的粉色。

戚無宴指尖微微收緊,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看向躺在床榻之上的小姑娘,他的目光細細地描繪著她精緻的眉眼,也不知她已睡了多久,只見她的眼角眉梢都暈著濃郁的緋色,幾縷烏髮落在她的頰邊,襯得那張臉越發的白嫩。

他的目光在她紅潤的唇邊停留了片刻,目光漸黯,他的喉結滾動了片刻。

三首將不著痕跡地看向對面的戚無宴,他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他發現,神君盯著那茶盞已經盯了將近兩個時辰,他險些以為這茶盞中有什麼毒藥絕密。

三首將偷偷瞧了一眼,卻在那玄光鏡中看到了張熟悉的小臉,他神色當即越發的古怪。

他翻了翻手中的古籍,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

翌日,三首將便察覺到了絲異樣,一夜過去,卻見顧南挽卻連姿勢也未曾變過半分,玄光鏡那端靜悄悄的一片,若非顧南挽的胸前尚有起伏,他幾乎以為她已沒了氣息……

戚無宴亦是察覺到了此間的異樣,顧南挽雖然嗜睡,平日裡卻也不至於睡這般長的時辰,他的玄光鏡一直未散,顧南挽便也一直未醒。

戚無宴沉默了片刻,復又命三首將將客棧中的古籍找了出來,他翻閱著古籍,試圖從中尋找出路,卻發現外域這群人平日裡只愛打打殺殺,識字的都沒幾人,這外域古籍更是沒幾本。

更別提逃離此處之法。

戚無宴微微捏緊了手中玉簡,只短短兩日,他便已覺得無所適從,他迫切地想要離開此處。

而當初他離開外域也是機緣巧合,甚至連他自己都記不太清,究竟是如何離開的此處,戚無宴摩挲著掌心的木珠,眸色漸暗。

他看向神色茫然的三首將,冷聲道,“你可知當初他是怎麼將你們弄出去。”

三首將只思索了片刻,便已知曉了戚無宴的意思,他撓了撓頭,遂又快速地搖了搖頭,“這我倒是不曉得。”

當初那聞蕭主動找到他們,說要助他們離開此處,其他的倒是並未多說,而他們離開之後只需要負責到處作亂即可,若非要說,便是那聞蕭再三叮囑他們,若是有機會,一定要摧毀那幾道石碑。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全程幾乎皆是他們親手佈置,況且聞蕭那個王八羔子平日裡極為警惕,除非必要,平日裡幾乎不與他們接觸,更不會與他們透露其他的訊息。

三首將思索了許久,都未能想到什麼破解之法。

戚無宴試了許多的法子,卻仍是一無所得,這外域似是與外界徹底斷了聯絡,任他如何,都尋不得半點蹤跡。

這麼多年來,除了這次封印被破,幾乎無人能離開此處。

戚無宴沉默地折著雪白的紙鶴,這外域以往並沒有傳音紙鶴,他不知這紙鶴是否能飛到顧南挽的身邊,除此之外,他暫時亦是想不到其他方法。

在這幾日中,九頭蛇那句話時不時地迴繞在他的耳際,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他微微垂眸,靜靜地看向手中的木珠,薄唇緊抿。

哪怕他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說,顧南挽從未對他說過喜歡……

一想到那些話,戚無宴便覺胸間有些說不出的躁悶,無法宣洩,隱隱有種想要殺人用鮮血蕩平一切的衝動。

戚無宴隨手將摺好的紙鶴放在一側,只見桌上已整整齊齊地擺了兩排紙鶴,每個背上都綁著片帕子,一眼看過去有些說不出的滑稽。

三首將見著他沉默地看向窗外昏黃的落日,他探了探腦袋,有些好奇地看向桌上的帕子。

這幾日戚無宴除了在外尋找破除封印之法,得了空便在這裡整日摺紙鶴,包帕子。

那帕子顏色淺淺,牛乳一般的乳白色,很是鮮亮,與戚無宴乃至整個外域皆是說不出的格格不入。

這幾日他偷偷觀察到,戚無宴動不動就將那帕子捏在手心,亦或者是執筆寫些什麼。

三首將趴在床邊,目光有些閃爍,只見玄光鏡中的顧南挽仍未甦醒,那院內的霜雪卻是更厚重了些,連落雪也更快了些。

他偷偷地往桌上的帕子瞧了一眼。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看的,而是這裡的風在作祟。

是風和帕子在勾引他。

恰巧微風穿堂而過,溫柔地拂起了書頁一角,三首將眯了眯眼睛,而後瞳孔驟然一縮,他的神色當即微妙起來。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險些以為自己最近休息太少,老眼昏花看錯了字兒,然而再看之下,那上面的字兒卻無半分變化。

三首將見著戚無宴沒注意,他又逮著機會往那帕子上瞥了一眼,而後,他忍不住沉默了下來。

他很難想象,這些酸裡酸氣的話居然是出自戚無宴筆下。

卻見那帕子上卻是赫然寫著幾個龍鳳飛舞的大字。

一切安好,切勿憂心。

我很想你。

他神色古怪地看著另張帕子一眼,而後忍不住沉默了片刻,卻見上面寫著。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吾甚念之。

三首將,“……”

三首將齜了齜牙,他只覺牙根一陣發酸。

第111章歸去

三首將沉默了片刻,立刻收回視線,他佯裝無意地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清風穿堂而過,樹蔭間細碎的日光悄悄灑落。

須臾,他又忍不住轉頭偷偷看了眼,卻見那些帕子已被收了起來,三首將暗暗嘖嘖了兩聲。

他有些無聊地甩了甩魚尾,別說,幾日未見,他現在還挺想小肥啾,雖然小肥啾平日裡幾乎不搭理他。

三首將低低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那小毛球現在在幹嘛。

隨著日光漸暗,城內逐漸熱鬧了起來,那些藏匿在城中的小怪物試探著離開了巢穴,開始四處尋覓獵物。

三首將聽著窗外悉悉索索的聲響,復又轉過頭,擰著眉頭苦大仇深地看向坐在窗前的戚無宴,只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中的玉簡,若有所思。

三首將心底止不住地有些納悶,他有些搞不明白,戚無宴當初既然願意被重新封印在這外域之中,現在又何必想方設法地再要出去。

三首將向來是個藏不住問題的人,他眼珠子轉了轉,便已直接問了出來。

戚無宴聞言只繼續將那帕子裹在紙鶴之上,神色未變,昏暗的日光落在他的銀髮之間,平添了份陰騖之氣,三首將這才注意到,他捏著紙鶴的指尖卻是爬上了絲絲宛若裂紋一般的黑色痕跡。

三首將摸了摸鼻子,神色越發的鬱悶,正當他以為今日得不到答覆之時,卻見戚無宴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眸色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你很閒。”

那雙眸子似是深藏於林中的古井,幽深寒涼。

三首將後背一緊,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連忙搖了搖腦袋,他偷偷瞧了戚無宴一眼,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屬下只是有一點點好奇……”

戚無宴復又低下頭,繼續折著尚未折完的紙鶴,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那些紙鶴卻是宛若活物般,隨著晚風顫顫巍巍地飛出窗外,緩緩地消失於昏黃的日光中。

三首將復又趴在窗邊,幾個大腦袋不停地打量著周圍來往的人群,遠處時不時傳來幾道憤怒的咆哮,夾雜著淒厲的慘叫聲,有些說不出的刺耳。

三首將撓了撓頭,回到外域的這幾日,因著先前許多邪物在外界被人斬殺,往日他們霸佔的地盤便成了無主之地,剩餘的那些人為了搶奪這些地盤直接大打出手,現在外面早已亂成了一團,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這群邪物生來就嗜血殘暴,不管是在外域亦或者是外界之中,他們都根本無法剋制住嗜殺的性子,血親相殘,夫妻反目,在這外域之中比比皆是,反倒是像戚無宴這般滿腦子只有情情愛愛的才是少數。

他們現在呆的這個地方因著戚無宴的存在,尚且沒有人敢踏足此處,這城外卻有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時時刻刻盯著他們的動作。

先前九頭蛇沉木魚那群人因著九頭蛇悽慘的下場,表面上不敢說些什麼,心底卻是各懷鬼胎,一旦戚無宴露出半點異樣,他毫不懷疑,那群人會立刻撲上來直接將他們撕碎。

這般說來,戚無宴這肉身著實有些可怕,在硬抗那八十一道天雷之後,還能不眠不休地四處奔波,三首將摸了摸腦袋,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向來是個閒不住的人,這會兒在房內多呆了片刻,便覺得渾身都有些不自在,眼見著戚無宴一時半會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三首將悄無聲息地溜出了房間。

他一出門,便見個纖細的紅色身影嫋嫋娜娜地自遠處走來,她撐著身子,沒有骨頭似的倚靠在樹上,正翹著腦袋打量著房內,另一人則是神色憋悶地立於她的身側,滿面皆是不耐煩。

卻是聽聞訊息便匆匆趕來的六尾與紅狐二人。

眼見六尾定睛瞧了會,便要走向房內,三首將猛地扯住她的胳膊,他咧了咧嘴,露出了鋒利的獠牙,“你別去打擾神君,他現在煩得很。”

六尾聞言翻了個白眼,她不悅道,“你扯著我幹嘛?放手!”

“我們好歹也追隨神君多年,這地方我們還不能來了?”

三首將挑了挑眉,他一看六尾這神情便直接摸透了她的心思,他徑自擋在了六尾的身前,小聲提醒道,“來是肯定能來,只是現在神君正為那小鳳凰的事煩心,你也不怕惹惱了他。”

六尾懶得搭理他,她理了理被他扯亂的袖子,她的目光透過攢動的人群,定定地看向窗邊那道高大的身影,昏黃的日光於他的輪廓處勾勒出一圈細碎的光影,他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冷漠疏離。

她已像這般,悄悄在他的身後看了許多年。

往日,她以為他不近女色,她也不敢擅自靠近,後來再見面之時,他的身邊卻多了別的女人,她只能止步於半步之外,然而現在他們再度被封印在這外域之中,那小鳳凰與他幾乎是徹底斷了聯絡,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她好不容易再度找到機會,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

再深的感情都會被時間與遙遠的距離磨平,她可以等。

她等他已經等的太久。

那個小鳳凰可以,她自然也可以……

六尾心底思緒萬千,想到那些被她深藏於心底的往事,她勾了勾紅唇,露出了個苦澀的笑意。

半晌,她方才施施然道,“那又怎樣,現如今神君回了這裡,與那小鳳凰便是徹底沒了希望。”

難道神君還要為那小鳳凰守節,這輩子都不碰女人不成?

眼見她仍不死心,吵鬧著要去尋戚無宴,三首將有些無奈地擋在她身前,他手中長戟閃爍著森然寒光,“相識一場,六尾,我也不想你太過難堪。”

“你與神君相識千年,你們若是真要有什麼便早就有了,又怎麼會拖到現在!”

六尾聞言面色當即有些難看,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惡狠狠地瞪了三首將一眼,頗有些惱羞成怒,便要直接推開他,顯然沒將他的話聽進去。

眼見六尾仍不放棄,三首將深吸了口氣,“神君正想法子離開此處,你現在去打擾他,只會讓他更加厭煩。”

六尾話音一滯,她蹙了蹙細細的眉尖,神色間帶上了絲迷惘,“他為什麼要離開?神君留在這裡不好嗎?只要他想,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會是他的。”

“外界真的有那麼好嗎?”

三首將看著六尾眉眼間的迷惑,他舔了舔獠牙,神色古怪地嘿嘿笑了兩聲,“這裡與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外界有顧南挽。”

“你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六尾的面上驟然失去了血色,她紅唇緊抿,目光死死地看著窗邊那道高大的身影,她在這裡站了這麼久,戚無宴的目光卻未曾有片刻落在她的身上。

六尾有些失落地咬了咬紅唇,而後猛地瞪了三首將一眼,提著裙子折回了來時的方向,“懶得搭理你!”

三首將嘖嘖了兩聲,見著紅狐神色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

在外域的這段時日,戚無宴白日裡摺紙鶴,夜間便忙著翻閱古籍,幾乎半刻也未曾停下。

冰涼的夜風略過桌面,書頁輕拂,戚無宴微微抬首,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向窗外,夜色濃郁,距離放出紙鶴已過了數日有餘,他卻未曾收到紙鶴那端傳來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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