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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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斯年和楊萍萍到的時候，江媽媽郭玉霞手裡的雞毛撣子還沒有放下來。

她站在江婉露的身後，什麼話都沒說。

喬振邦給他們開了門。

楊萍萍一進門見到這個畫面，二話沒說就扔下手下的東西，衝了過去，搶下了郭玉霞手裡的雞毛撣子。

“玉霞姐！怎麼能動雞毛撣子呢？打在兒身，痛在你心，你可別把自己給氣壞了！”

“哎呀，玉霞姐，有話好好說嘛，來，來，我們先坐下……”

汪斯年更是直接衝過去，就撲在江婉露的身上，環抱著她。

看見她身上的紅色印子，眼淚更是像不要錢一樣，“唰”一下就掉了下來。

他今天也被打過，知道這個有多麼痛。

他一瞬間特別自責，都是因為他，露露才會被打，都是他的錯。

他回過頭看著郭玉霞，眼淚掛在臉上，語氣中帶著懇求：“阿姨，都是我的錯，跟露露沒有什麼關係，是我哭著跪著求她跟我複合的，你要打就打我吧，我皮厚，你不要打露露。”

汪斯年像只小狗狗，委委屈屈的紅著眼睛，一隻手摟著江婉露，兩個人挨在一起，跪在地上，看起來就像電視劇裡面經常演的苦命鴛鴦一樣。

郭玉霞覺得自己拿著雞毛撣子，就像一個棒打鴛鴦的壞人。

郭玉霞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人家相親相愛，反倒她一個親媽成了惡人。

郭玉霞在得知汪斯年的身份之後，就很不看好這段戀情。

那個時候的江婉露天真得很，倒沒覺得有什麼，不過是有錢一些而已。

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江婉露就說帶汪斯年來家裡坐坐，可是汪斯年臨時有什麼事情，就沒來成，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郭玉霞知道了汪斯年富二代的身份。

她勸說江婉露跟汪斯年談談戀愛可以，結婚就算了。

誰知道這話說了沒過多久，江婉露就收拾東西，離家出走，跑去海城和汪斯年同居了。

郭玉霞嘴上帶著苦笑：“江婉露，從今以後，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管不了你了，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我就算管了，你也不會聽我的了。你就跟他走吧！”

這話說出來，江婉露心頭一跳，她紅著眼眶，抬起頭來。

“媽，我錯了！”

江婉露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嚴格來說，分手之後，她哭得比汪斯年少，也哭得比較剋制，沒有像汪斯年那樣子，哭的涕淚橫流。

也因為經歷過那麼多委屈的事情，心情已經不會有太大的起伏了。

可是郭玉霞說不管她了，讓她跟汪斯年走的時候，她就突然覺得好難過好委屈。

她拉開汪斯年的手，掙開汪斯年的懷抱，跪著膝行到郭玉霞的面前。

她顫抖著手攥住郭玉霞的衣角，又再說了一次：“媽，我錯了！”

郭玉霞摸摸了江婉露的臉，溫柔地擦去了她臉上的眼淚，心中是又氣又痛。

這孩子真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啊！

“你錯哪裡了？你沒錯啊……你以後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我都不管了，隨便你了……我累了……”

江婉露搖搖頭，哭著說：“媽，我錯了，你別不要我！以後，我都聽你的，我去相親，我不跟他在一起了……你不要不管我……媽……”

江婉露哽咽著幾乎失聲。

“我不管你了，你可以跟他在一起，去過你想要的日子吧！我就不當這個棒打鴛鴦的壞人了。”

“媽！”江婉露慌了！

轉過頭，看了一眼爸爸的遺像。

要是爸在就好了，以前無論媽媽多生氣，只要爸爸勸兩句就好了。

可惜，爸爸不在了。

郭玉霞捂著心口，搖晃了兩下，楊萍萍和喬振邦趕緊扶著郭玉霞坐下。

郭玉霞看著眼前跪著的女兒，忍著心痛說道：“你不是覺得我這個當媽的，閒著沒事，天天逼你去相親，我還逼著你不讓你跟你的愛情在一起了，你覺得委屈了是不是？你是我生的，我還能不知道你的想法？”

“不是的，不是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江婉露趕緊辯解。

“你也知道我是為你好啊，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去吃回頭草，你當初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就不算了，他哄一鬨，你就又跟著他跑了？”

喬振邦趕緊端來一杯水，讓郭玉霞潤潤。

郭玉霞喝了一口水，很是冷靜地說道：“反正就當我是多管閒事好了，我不打算管你了，你愛咋咋地吧！”

郭玉霞真的很氣。

大家都是女人，結過婚的人更加明白婚姻是什麼。

像江婉露這種情況，分手了也算好的，還能回家養養情傷，沒有人會說什麼的。

但是一旦結婚了就不一樣了，受了委屈就回孃家，是會被人說閒話的。

可是那些流言蜚語其實也沒什麼，主要還是覺得自己女兒太委屈了。

還沒結婚的時候，就被冷落，家裡的傭人，身邊的朋友都能欺她辱她，將來結婚了，如果結婚了，還受委屈怎麼辦？

上次汪斯年的狐朋狗友還說要給錢包養露露，說露露是破鞋，是立牌坊的婊子。

她的寶貝怎麼就成他人口中的賤貨婊子了呢？

而且，那個人當初不是說了會對露露一輩子好的嗎？

露露都被欺負成那個樣子了，他人死到哪裡去了？跟露露他爸一起去做伴了嗎？

江婉露跪在地上默默掉眼淚，汪斯年也跪在露露身後，不敢說話。

聽到露露說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心中慌得不行，他不想失去她。

但是聽了她們母女兩個的對話，汪斯年心中暗自下了一個決定，如果露露說不要跟他在一起了，那就不要在一起吧。

愛一個人，就不要讓她左右為難，不是嗎？

他不是不想爭取，如果他們在一起得不到父母的祝福，註定會成為感情上的一根刺，會成為日後吵架的舊賬，成為以後不快樂的開端。

他一個人默默地愛著她，也是可以的。

楊萍萍在郭玉霞教育自家女兒的時候，沒有開口，等到大家都把話說完了，都冷靜下來了。

她才說道：“玉霞姐，我能跟你說兩句嗎？”

郭玉霞不太想搭理她，嘴裡沒好氣地說道：“有什麼好說的。”

楊萍萍這兩三年，住在江城的時間比較多，跟郭玉霞相處得也不錯。

有一回，家裡煤氣洩漏，老兩口都倒在家裡了，要不是楊萍萍過來串門，發現了，報了警，好在搶救及時，還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算得上是救命恩人了。

還有一回，郭玉霞摔傷了，喬振邦人剛好去了外地，江婉露在大山裡面的風景區裡面搞專案，等他們兩人趕回來的時候，楊萍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已經親自陪床兩天了。

端屎端尿，擦身餵飯，都是她親自做的。

像汪夫人這樣身份，給你搞個什麼特權病房，請個高階護工，都不算什麼。

可是她把姿態放得這麼低，就算心裡知道她圖謀的是什麼，心裡也還是感動的。

楊萍萍抓住郭玉霞的手，拍了拍，安撫地說道：“玉霞姐，不管能不能做親家，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說的。”

郭玉霞看著她，神色未定。

“玉霞姐，有些事情發生就不會，也不可以，也不能當作沒發生過，對不對？”

“你想說什麼？”

“露露從前受的委屈，她不提，不代表這個事情就過去了，這個臭小子犯的錯，也不會因為他們現在在一起了，而當作沒有發生過。”

楊萍萍笑得很是從容優雅，彷彿說的不是自己兒子事情一樣。

這話說得，倒是讓郭玉霞愣住了。

正常來說，不是應該說自己兒子改好了，給個機會，以後會加倍對江婉露更加好之類的。怎麼楊萍萍說的，就好像是站在江婉露媽媽的角度上說的一樣呢！

楊萍萍繼續說：“玉霞姐，如果是我，我也不會給他機會了。可惜，他是我兒子，我是他媽，他分手之後的樣子，我也見過了，哭著鬧著，要死要活的，就是喜歡你家露露。”

悠悠嘆了一口氣：“他這個人呢，以前眼睛瞎，交了一堆垃圾當朋友，但是眼睛尖，相中了露露，露露真的是個好孩子。”

楊萍萍說的每一句，都能準確打動郭玉霞的心。

她說的很真誠，只有真誠才是必殺技。

郭玉霞也嘆了一口氣：“露露……唉……她……唉……苦啊……”

心疼到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楊萍萍拍拍郭玉霞的手背：“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真的，都是當媽的，我都知道。”

楊萍萍又靠近了郭玉霞一些，半摟住郭玉霞，看得旁邊的喬振邦癟了癟嘴。

“玉霞姐，我真的是喜歡露露，只要跟露露相處過的人，應該沒有不喜歡露露的，長得漂亮就不說了，溫柔懂事也不說了，關鍵是還有本事，自己白手起家創業，不到五年的時間，就把公司做得有聲有色，現在在江城都是有名的了。比我家這個臭小子相比，厲害多了。真的！”

別人態度好，郭玉霞的態度也軟下來了。

“我不是覺得你兒子不好，我只是覺得不適合，他們也在一起過，後面還不是分手了……還得了病，我真的不想……”

郭玉霞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可是在場的人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玉霞姐，有些事情，我也是在他們分手之後才知道的，都怪我沒有教好他，沒教他怎麼去愛人。唉……你就當我自私吧，汪斯年只喜歡她一個，我認的兒媳婦也只有這一個。”

“唉，你們家這麼好的條件，再找一個比露露好的，也不難吧？別折騰我們家了，好嗎？”

“唉。”

說罷兩個當媽的，同時嘆了口氣。

“不過好在他沒腳踩兩條船，沒犯原則性的錯誤。”

“也就這點了，這點要是也沒有了，我這個當媽的，就是真的沒臉了。”

喬振邦見兩個人說話告一段落了，開口說道：“別讓孩子們跪著了吧，跪壞了，你們又要心疼了。”

楊萍萍也在旁邊幫腔：“就是，就是，斯年你先帶露露出去一下，我跟玉霞姐單獨說會兒話。”

郭玉霞也開口說道：“老喬，你也出去一下吧！”

整個房間裡，只剩下了楊萍萍和郭玉霞了。

楊萍萍從包裡拿出一份檔案，遞給郭玉霞。

“這是什麼？我看不懂。”郭玉霞翻了兩頁，只看懂寫了什麼股權轉讓，具體什麼意思她不懂。

“玉霞姐，這是汪氏集團的股權轉讓，佔集團的8%的股權。”

郭玉霞還是有點懵。

“我給你解釋一下，目前汪氏集團的市值差不多一千億，轉讓給江婉露8%，就差不多市值80個億。”

“80億？”

“玉霞姐，你信我嗎？”

“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們家不圖錢，而且露露自己手裡的公司以後未必做不到80億，但是我和斯年都覺得，我們應該有個態度。本來斯年想把手頭所有的股權都轉讓給露露的，這樣只要他一犯錯，故態復萌的話，露露就能讓他淨身出戶，一分錢都沒有。但是，董事會那邊沒同意，所以只好先給這麼多。”

郭玉霞雖然不懂生意場上的那些事情，但是也知道一個大集團公司的股權很重要。

價值八十億的股權說給就給，確實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了。

也算是一份保證吧！

楊萍萍等了一會兒，知道郭玉霞多半是被說動了。

她要是直接拿著股權讓渡找江婉露，江婉露肯定不會要，她是個純愛主義，只圖人，只圖情，拿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江婉露會覺得是種侮辱。

沒辦法，江婉露就是這樣純（蠢）！

她不在乎物質，只因為她自己可以創造這些價值。

沒有物質的愛情，走兩步就散了這種事情，在江婉露這裡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同樣作為父母，楊萍萍深知郭玉霞的擔心，只有足夠的誠意和足夠的物質保障，她才能放心把女兒交出去。

郭玉霞當然可以繼續阻止江婉露和汪斯年在一起，她都已經快成功了，江婉露已經說了，會聽從安排去相親，不跟汪斯年在一起了。

可是郭玉霞看得出來，自己女兒就是一根筋。

她還是喜歡他！

如果逼迫她相親結婚，將來要是不幸福怎麼辦？

會不會後悔不該聽媽媽的話，隨便找個人結婚？

明明有機會嫁給愛情的，卻因為媽媽不同意，導致她不幸福？

會不會後悔？會不會幸福？

機率真的是五五開。

這也會成為母女關係之間的一根刺，就算拔掉了，也還是有個洞，裡面空蕩蕩的，摸到了還會痛。

郭玉霞沉默著，手裡捏著股權讓渡書，越捏越緊。

“說起來，我真的要感謝露露。”

“……？”郭玉霞很迷惑，此話怎講？

“我家那個臭小子，可能是因為家庭條件太好了，什麼事情都有傭人伺候，什麼事情都不會做，打個比方就是醬油瓶子倒了都不會伸手扶一下。”

少爺不都是這樣的嗎？

“但是啊，分手後，他還找新東方學做菜了，還會做家務了，那床單鋪得比家裡傭人還要整潔快速。以前不管面對什麼人，態度都很倨傲，得罪了不少人，現在倒是學會收斂鋒芒了，人也謙卑了許多。”

“是嗎？”郭玉霞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露露，對他影響真的很大，改了他不少臭毛病！”

“真的都是因為露露嗎？”

“你可不要小看你女兒，她厲害著你，而且經歷過一次分手了，清醒得很。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揉捏的江婉露了。”

她有的是力氣和手段，把汪斯年吃得死死的。

門外的汪斯年和江婉露並排坐在樓道里。

江婉露頭靠在汪斯年身上，淡淡地說了一句：“汪斯年，我們還是分手吧！”

汪斯年早就有所預料，但心裡還震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違心開口說了一個字：“好！”

江婉露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汪斯年捧著她的臉，親親吻了上去。

原來，眼淚是鹹的啊！

相愛啊，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不是嗎？

汪斯年已經成熟了許多，不再強求，畢竟他連江婉露得了抑鬱症都不知道，他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愛人。

突然，身後的門開了。

“媽！”

楊萍萍輕輕關上門，拉著江婉露和汪斯年往樓下走。

“露露，我跟你說，你媽現在心裡頭亂得很，讓她一個人靜靜。”

江婉露哽咽著聲音問道：“萍姐，我媽怎麼說？”

“放心，你媽最寶貝你了！父母跟孩子之間，沒有隔夜仇的。你們啊，我本來這次過來是打算提親的，你們早點跟她把話說開，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別哭了……”

江婉露點點頭，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楊萍萍看了看身邊的汪斯年，今天表現還可以。沒有亂說話，也沒有衝動任性，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

“兒子啊，以後要學著怎麼跟丈母孃相處，我幫得了你一次，幫不了你一輩子，以後你們結婚了，我不是每次都這麼及時能飛過來救火的，知不知道啊？”

咦？

什麼意思？

江婉露和汪斯年一下子愣住了，齊齊看向楊萍萍，生怕自己聽錯了！

這個意思是，他們不用分手了？

還可以有以後了？

汪斯年反應過來，欣喜若狂，使勁點頭：“嗯嗯，媽，你教我，我學！我都學！要報班嗎？報個最貴的學！”

楊萍萍看著身邊的笨蛋兒子，心頭還是有氣，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

“媽！你打我幹嘛？”

“打你一下怎麼了？你差點讓我丟了兒媳婦，我還不該打啊！”

“你跟露露媽說什麼了？她同意了？”

“你猜！”

“媽！”

江婉露送他們走到樓下車子旁邊，夜已經很深了，風也有些涼了。

“露露，上去吧，早點休息。給你媽媽一點時間，也給你自己一點時間。”

“萍姐，謝謝你。”江婉露紅著眼睛，對著楊萍萍道謝。

如果不是她來，還不知道郭玉霞要氣多久，要是真的氣病了，就是她這個當女兒的不孝了。

“沒事，萍姐應該的。”

汪斯年站在中間，左看看，右看看，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露露啊，真的不能再叫萍姐了，差輩了，你知道嗎？”

兩個女人齊刷刷地偏過頭看著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汪斯年瑟瑟發抖，在兩個女人的殺人一般的目光下，顯得特別的弱小無助。

弱弱開口說道：“那要不……以後我們分開喊？我管你叫小姨，你管我叫老公？”

江婉露和楊萍萍相視一笑，默契十足，一人給了汪斯年一腳。

“要不，我管你叫老婆，你管我叫侄兒，也行啊？”

“汪！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