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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亭之宴結束,蒯良蒯越走出荊州牧府。
兩兄弟上了同一輛馬車,蒯良長嘆一口氣:“我欲辭去主簿之職,賢弟以為如何?”
看著情緒低落的蒯良,蒯越寬慰道:
“兄長之論,乃百世之則也!”
“主公早晚會施此王道的!兄長暫且忍耐一二!”
蒯良搖了搖頭:“主公不能用我,我又何必侍之?”
蒯越見長兄下定了決心,只好道:
“荊楚吳越人情複雜,僅靠權謀或許能一時得利,但若不能施行兄長的仁義之道,那麼禍亂的根源還會存在!”
“依愚弟之見,隱藏的禍亂隨時都可能發生,到時候主公必然會想起賢兄之策!”
“兄長不如以養病為由,暫且歸鄉休養一陣。”
“但萬萬不能直接請辭,不然萬一得罪了主公,愚弟一人在荊州,可是實在撐不起我南郡蒯氏的門戶啊!”
蒯良看著自己的弟弟,雖然他素來不喜蒯越的權謀之術,認為蒯越的那些計謀不過是“一時之務”,上不得檯面,更不能與自己主張的仁義王道這樣的“百世之則”相提並論。
但在家族利益面前,兩人卻總能放下心中的成見,一起來維繫南郡蒯氏。
許久後,蒯良長嘆一口氣:“如此,為兄就依賢弟之言。”
……
豫章郡,柴桑城。
袁耀率部入駐後,立刻是大刀闊斧開始了建設。
作為袁耀實控的第一塊地盤,以魯肅為柴桑縣令,何夔和鄭渾輔助,對柴桑縣令以下的大小官吏都進行了一遍篩選、淘汰和選拔。
至少要保證在一開始,能讓政令通行於縣、鄉兩級。
至於以後能不能讓政令下達到最下面的亭、裡二級,那就需要魯肅這個柴桑令今後做努力了。
從淮南帶來的七千多老幼婦孺,也都按東漢的戶口編制,按戶編為二十里,每裡百戶,各設里正。
袁耀按當初的承諾分給這些人土地。因為絕大部分都是隨軍眷屬,因此稱為軍戶,免除三年賦稅。
二十里分為兩亭,由劉馥負責帶這些人擇地開荒,屯田耕種事宜。
賦稅和徭役方面,免除了揚州牧袁術、兩個豫章太守諸葛玄、朱皓的所有攤派和苛捐雜稅。
從今往後,只要是袁耀治下郡縣,只有袁耀派遣的官員有徵稅和徵發徭役的權力。
而且收繳上來的糧草錢帛,袁耀也要悉數自己留用,讓魯肅等人不用給諸葛玄和袁術上繳一粒糧食一枚銅錢。
也就是袁耀仗著自己身份特殊,敢有這樣赤裸裸的割據獨立行為。
放其他人身上,早被罷免甚至討伐問罪了。
就比如孫策,在攻佔江東之地後相當一段時間,作為袁術任命他為會稽太守的代價,也得照例給袁術上繳一定的糧草賦稅。直到袁術稱帝,時機成熟之後孫策才與袁術斷交,完全脫離了袁術勢力。
因此袁耀在柴桑的施政,幾乎可以用毫無顧忌來形容,也是讓手下文武能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柴桑本就靠近中原,開化程度較高。
本縣士民在袁耀和魯肅革新吏治、輕徭薄賦的政策下迅速被安撫成功。
而軍隊方面,袁耀也是完成了一輪擴軍和重組。
佔領柴桑時有三千俘虜,其中兩千是黃祖的江夏士兵,一千是柴桑縣卒。
大部分的江夏士兵都在黃祖與袁耀通使講和的時候被放了回去,願意留下來的加上柴桑縣卒,編入袁耀軍中後,袁耀的軍隊已是有五千餘眾。
袁耀以那二十多艘艨艟鬥艦為基礎,再挑選新造一些小船,讓鄭寶許乾帶兩千人組建水軍。
呂岱因為一路過來的出色表現,使得袁耀想要立刻提拔重用他,但還需要先解除戚寄和秦翊的兵權。
袁耀倒是沒想到,自己離開壽春時費腦筋招攬的兩個用來“保命”的將領,一路表現會如此平庸!
尤其是秦翊,簡直是無能!單挑打不過一個草寇出身的萬演,還讓陳瑀從眼皮子跟前跑了!
看來是自己給自己挖坑了!
袁耀不好意思直接找戚寄和秦翊將他們調離軍中,只得私下去找劉馥幫忙。
劉馥在袁耀打下柴桑後,立即就放棄了客卿的身份,全身效力於袁耀帳下。
袁耀的顧慮,他自然能理解。
於是劉馥便找上了戚寄和秦翊這兩位同郡老鄉,一番陳說之後,終於是說服了兩人。
歷史上的劉馥能說服這兩人跟他一塊千里投奔曹操,現在說服這兩人的難度也不大。
次日這兩人便主動求見袁耀,請調別處。
袁耀自然也厚待這兩人。
改任戚寄為柴桑縣尉,統五百柴桑縣卒,為柴桑縣令魯肅的副手。
改任秦翊為屯田都尉,統一千餘老弱,協助劉馥屯田開荒。
兩人聞之,也是一掃來之前的擔心憂慮,興高采烈離去。
戚寄出身地方豪族符離戚氏,本來就偏向於出仕為官,袁耀此舉反而遂了他的願。
秦翊倒是沒想到自己多次讓袁耀失望,最後還能統領一千餘眾,當個不用打仗的都尉。
兩人千恩萬謝出去,袁耀便召呂岱前來,正式授任他為別部司馬,改為統領兩千馬步軍。
漢代軍制:五百人為一曲;兩曲或五曲為一部,這也就是“部曲”這個詞的由來!
袁耀麾下目前以兩曲一千人為一“小部”。小部的軍事主官名曰軍司馬,也稱千夫長、小校。這也就是呂岱剛來投奔時的官職。
五曲兩千五百人為一“大部”。大部的軍事主官名曰校尉,副手為軍司馬小校。
黃巾之亂之前,漢軍基本用大部軍制。大名鼎鼎的西園八校尉,就是八大部兵馬,各有兩千五百之眾。
黃巾起義爆發後,朝廷下令郡縣自募兵馬,因為一開始義軍數量不多,小部軍制就開始盛行。
一小部兵馬不過一千,這樣的話方便州刺史和郡太守控制軍隊。如果一部人馬是兩千五百人,校尉的兵權就太大反而不好控制。
當戰爭開始後,各家軍隊數量逐漸增多,這個時候就開始盛行“別部司馬”的臨時軍職。
別部司馬高於軍司馬,最少統領一個小部,多則可以統領數個小部。其兵多少各隨時宜,這是它最大的特點。
劉關張、孫堅、夏侯淵曹仁等人一開始都做過別部司馬。直到戰爭中後期,各家諸侯軍隊眾以萬計的時候,就又慢慢恢復了軍司馬-校尉的正規編制。
袁耀現在是創業前期,自然需要使用一段時間別部司馬這樣的臨時軍職。
於是經過一系列調動改組,袁耀麾下的軍隊被整編為四支。
鄭寶許乾為正副統領的兩千水軍;
呂岱為別部司馬的兩千馬步軍,那一百精騎也在其中;
戚寄為縣尉統領的五百縣卒;
秦翊為屯田都尉統領的一千老弱。
前兩支組成袁耀的主力,後兩支是為輔助性部隊。
袁耀又讓魯肅張榜貼出告示,要在柴桑招募兩千新兵。
此番安民整軍,又是讓袁耀耽誤將近一月時間。
時值六月,雨季悄然來臨,道路變得泥濘不堪。
諸葛玄也在此時派人前來求援,說是朱皓在鄱陽集結了近萬軍隊,馬上就要進攻南昌了。
儘管那兩千新募士卒還在訓練,還不能補充到軍中,袁耀只得率鄭寶、呂岱水陸兩路兵馬,朝著南昌縣繼續南下。
沿途歷陵、海昏兩縣聽聞袁耀率軍來到,紛紛是開城獻印,主動表示歸附。
歷陵年年受災,人口流失嚴重。海昏縣則有強族大姓盤踞地方,政令連縣治都出不去。
這兩個縣別說向州郡上繳錢糧了,這兩年根本無力向下徵收賦稅,已是窘困到連縣中官吏的俸米都發不出來了。
袁耀再不來,他們就要自己找上門主動歸降,以此向袁耀討要錢糧了。
袁耀本以為這兩個縣是聽說了自己在柴桑的舉措,有感於自己為政的舉措而降的。
沒想到進城後,一片殘破不堪的景象,加上週圍士民餓狼一般綠油油的眼神,把袁耀嚇了一跳。
袁耀召集原本擬任這兩縣之長的鄭渾和何夔,一起商議如何處置這兩個縣。
兩人進入帳內,袁耀擺手示意兩人落座。
“兩位先生,你們也都看到這兩縣的現狀了。”
“歷陵縣歷經數次匪患、旱澇,整個縣城不足千戶人家!”
“海昏縣被強族大姓把持地方,縣令死了兩年都沒人敢來繼任。”
“雖然我之前表任兩位為歷陵長和海昏令,但兩位在我這裡還是客卿,若是不願就任此地,我也沒什麼二話!”
說實話,袁耀平時和這兩人的接觸並不多,也知道這兩人對自己和袁術都胸有成見,所以對這兩人並沒抱太大希望。
鄭渾和何夔對視一眼,還是年長的鄭渾先開口道:
“公子原本任命我擔任海昏縣令,何叔龍擔任歷陵縣長。”
“但我與何叔龍此行到這兩縣實地看了看,又商議一番後,覺得公子的任命,的確有些不合理!”
袁耀看向兩人的眼神不禁黯淡下來,這所謂的名士,果然不靠譜啊!
“我和何叔龍覺得,我們兩的任命應該調換一下,如此較為合適!”
還沒等袁耀開口,察覺到袁耀似乎會錯了意,一旁的何夔連忙補了一句。
袁耀疑惑道:“此話怎講?”
何夔笑道:“歷陵數次遭災,百姓棄田不耕,有桑不種,多逃亡山澤,以打獵捕魚為生。”
“由是歷陵人不念產殖,無糧草度日,棄養嬰孩者數不勝數。”
“公子任命我為歷陵長,但我觀歷陵縣後,頗有束手無策之感。”
“但鄭文公卻有辦法!”
“他認為要恢復歷陵人口產殖,務必收繳其漁獵用具,課其農桑,加重棄養子女的刑罰。”
袁耀拊掌讚道:“文公的辦法,確實能治標又治本!”
鄭渾接著說道:“而海昏被強族大姓把持地方,其中彭氏更是聚眾萬餘戶,在上繚濟渡要地修建了一城,城堅池深竟然遠勝於海昏城!”
“我是司隸人,少年入洛陽,成年遊學四方,也算見多識廣。”
“但還是頭一次聽說天下間竟然有一萬多戶同宗同姓的大宗族!更是頭一次聽說有宗族修建的塢堡,要比所在郡縣的城池還要高聳堅固的!”
“所以公子要任命我為海昏令,我實在擔心自己威信不足,不能勝任!”
“而何叔龍對此卻有把握!我亦相信以叔龍貴尚峻厲的威信,能恩威並重,解決海昏之患!”
袁耀也是聽明白了,鬧半天這兩人是要互換官職任命。
鄭渾想要去歷陵勸課農桑,何夔想憑藉自己的威信治理海昏。
本以為這兩人會畏難而退,沒想到的是他們反而都主動請纓上任。
袁耀大感欣慰,起身朝兩人拜道:“原來是小子小瞧兩位了!”
“兩位和我一樣,都是初來乍到此地,但卻能一眼看破兩縣的困局,我對兩位深感傾佩!”
“既然如此,我又怎麼能不放心兩位能治理好地方呢?”
鄭渾和何夔也連忙起身回禮,兩人又對視一眼,心中皆是暗道,這下終於能扭轉自己在這位袁大公子心中的印象了吧?
今天以後,才算真正摒棄成見,不計前嫌!
“兩位將要上任履新,接下來面對的困難,可要比魯子敬治理柴桑困難很多。”
“兩位現在有何需求,我自當統統滿足!”
袁耀此刻已是不敢再小瞧任何一個名士,尤其是能在史書上列傳的名士。
這些人可都是這個時代的真正的精英!
鄭渾和何夔也是毫不客氣,他們也清楚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鄭渾:“我需要許多農具,聽聞公子在柴桑準備建一船塢,可否先使工匠,為我打造千餘各式農具?”
何夔:“我想先補上海昏縣吏這兩年欠發的俸祿,公子可否借米五千石?”
袁耀:“……”
最終,袁耀還是為自己誇下的海口,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沒過多久,鄭渾和何夔便是大步從袁耀大帳中走出,拿著縣令印綬和袁耀寫下的調糧調工令,滿載而歸。
然後帳中傳出了幾聲“啪啪啪”。
忽然一騎飛奔而至,來人正是袁耀的侍從長,袁寶。
袁寶飛身下馬,跑入帳中。
但一看到袁耀,袁寶直接驚道:“少主,您……您怎麼也被人抽了嘴巴子?”
袁耀沒好氣白了袁寶一眼:“剛才有蚊子飛到我臉上了,怎麼,我不能打蚊子是吧?”
“下次再給我找這破地方扎帳篷,我抽死你!”
袁寶看著兩邊臉都帶著通紅手印的袁耀,又看了看一隻蒼蠅都沒有的帳內,心中有所狐疑但絲毫不敢頂嘴。
“少主,黃猗黃將軍,方才率前鋒渡河時,被彭氏族人當眾抽了幾個嘴巴子!”
“現在河岸邊聚了上千人,您要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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