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獻祭之後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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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落歪著腦袋看她，說實話，她並不太明白這有什麼好哭的。

要是有人對不起她……哦不，不會有，那人只要心裡面生出這種苗頭，就會先被她弄死了。

不過到底，尹離還是點頭同意了。

他們商量著回靈山，這次，女主大人第五玥都已經被她給弄死了，姜落也沒什麼事，直接就跟著他們啟程。

這邊離靈山派並不算近，但是他們御劍也沒兩天就到了靈山。

靈山派的大門在山腳，有外門弟子負責守著，遠遠地看過去，用劍刻下“靈山派”三個字的石碑高高聳立，依舊透著一種古樸的威嚴。

塗殊深色的桃花眼裡飛快地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又很快恢復平靜。

他腳步堅定地往上面走，姜落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而尹離則遲疑了一瞬，又很快眸光堅定起來跟上。

就算是……就算真的是師門做下的這種決定，他們也理應問清楚，他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守門的外門弟子看到來的人是塗殊，一臉見了鬼的模樣，然後表情很快又變成了欣喜：“小師兄！！”

“尹離師姐！！你們還活著！！！”

塗殊的眸色微微動了動，還沒等他開口問話，守門的弟子就飛快地轉頭往山上跑：“師兄你且等等！！”

“大師兄和掌門長老們知道你們還活著的訊息肯定會高興的！！！”

尹離聽到他的話，眼睛裡面燃起了一點希冀。

這個反應，是不是說明他們被賣到姜落姐姐那兒的這個決定，師長們其實是不知情的？

但是很快，她的眼眸就又再一次暗下來。

但是他之前還說了“你們還活著”？聽起來好像很震驚，說明他們對這件事是知情的，而且明明知道她和小師兄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她咬了咬下唇，下意識朝著前面的小師兄看過去。

後者身上的紅衣依舊一塵不染，單單是看著背影，就讓人不難想象出少年的驚才絕豔，像是一把剛出鞘的利劍。

不知道她小師兄是怎麼想的。

他跟掌門師伯的關係更加親近，想必心裡面更不好受。

也是巧，她剛這麼一想，在她前面兩步的姜落就上前，輕輕地拽住了男生的衣袖。

接著，不知道女生懶洋洋地跟他說了些什麼，後者微微一怔，然後周身像是冰山被融化，露出了柔軟的內裡，那雙顏色深得甚至都有些滲人的桃花眼裡盪漾出了幾絲笑意。

還好。

有姜落姐姐。

尹離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吐出來。

她是知道前兩天小師兄整個人的狀態的，如果不是有姜落姐姐的話，她完全不敢想象，小師兄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們並沒有就在原地等，而是慢慢地順著山路往上面走。

這條路塗殊和尹離從小到大走過無數遍，但從來沒有一次，心情能這麼複雜。

他們並沒有先去找上面的師長對峙，塗殊想了想，先帶著姜落回了他自己的住處。

這會兒尹離特別有眼力見，見他們朝著她看過來，愣了愣，然後飛快擺手說：“你們去，小師兄，姜落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她想，先回自己師父那邊，她是知道的，被下藥打包出靈山派的當天，她是意外過去找塗殊小師兄才會撞上這件事，可以說，這件事很明顯是針對她小師兄的。

但是，她也依舊想知道，這件事情她的師父到底知不知情。

她想知道，從來都是那樣慈眉善目的師父，究竟對這件事情是怎麼樣的看法。

思及此，尹離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朝著她小師兄和姜落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現在小電燈泡走了，姜落動作就閒散多了，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一樣，懶洋洋地癱在了塗殊身上。

塗殊有些不太好意思，伸手想抱著她又顧忌著別的，只能虛虛護著，有些無奈地低聲道：“落落。”

姜落理不直氣也壯：“走這麼長路，我累，不行嗎？”

她都這麼說了，不行還能怎麼樣？

塗殊只能好脾氣地點頭：“行的。”

說話間，他帶著姜落往裡面走。

這裡是一間獨立的小院子，其實按照宗門的規定，嫡傳弟子都是跟著自己的師父住的，比如說尹離，但是塗殊覺得掌門院那邊太吵了，時不時地有人過去議事，稍微長大了一點就乾脆自己搬了出去。

這個院子是他自己收拾的，雖然這一陣人不在，但是大師兄塗陽應該也安排了人過來打掃，所以他們這會兒進來看著還算乾淨。

不過也就是乾淨了，整個院子一眼看過去，都找不出來一件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也沒有什麼好看的景觀，就一條石子路劃開了草坪直通房間，而院子中間唯一的觀賞物就是一棵瘦骨嶙峋，看起來光禿禿的樹。

塗殊有些不太好意思，解釋：“很多時候都是在外面除邪祟，最近幾年回來得少，就沒有怎麼認真打理。”

姜落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了一聲，眯著眼睛打量了一陣院子裡的那棵樹，然後倏地，她抬手，柔軟的手掌貼在了粗糙的樹幹上。

這一瞬間，樹像是被什麼東西喚醒了，枝條分明沒有變化，卻讓人覺得它好像俏麗的少女從睡夢中醒過來伸展手臂，跟著，血紅色的梅花一朵朵在枝頭上綻放開。

塗殊愣住。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現在分明不是梅花開的季節，而且——

他伸手接住了一片從枝頭掉下來的花瓣。

這是真的。

並不是幻境。

這一刻，他才對自己未婚妻這個傳說中光聽名字就能讓人聞風喪膽的鬼王的實力有了個比較清晰的瞭解。

要知道，令枯木逢生這種事情，需要的靈力可不只是一星半點，就算是他的師父清衡子，作為整個靈山派靈力最高的那個人，可能傾盡全身上下的靈力才能讓這棵梅樹開到現在一半的花。

而姜落，做起這件事來，甚至就像是隨手倒了杯茶，完全一副輕鬆的模樣。

他抿了抿唇。

他跟姜落之間的距離，果然不只是一星半點。

以後他要更加勤懇，才配得上她。

他想得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女生什麼時候已經湊到了他面前。

“哥哥。”姜落突然開口。

塗殊驀然回神，“……嗯？”

女生歪了歪腦袋，圓溜溜的杏眼清澈得像是小兔子，“你高興一點了嗎？”

塗殊再次微怔，兩秒鐘後，他才反應過來女生這是給他看著玩兒，哄他高興的。

雖然他一路上都表現得很鎮定，但是實際上，他在整個玄門再怎麼出名，平時性格再怎麼穩重，也不過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被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宗門背叛，他心裡又怎麼可能好受得起來。

他不允許自己在這種時候露出這些柔軟的情緒，以為一路上都隱藏得很好，至少尹離半點都沒看得出來。

但是他的未婚妻注意到了。

他的耳根微微一熱，抿了抿唇，輕聲道：“謝謝。”

“嗨，”姜落完全沒跟他客氣，“你就是嘴上道謝的嗎？”

她振振有詞，指了指院子裡盛開的梅花，“這麼好看，就只值得一句如此單薄的謝謝？”

被她這麼一鬧，塗殊的心情還真就稍微輕鬆了些，“那你想如何？”

姜落笑眯眯地看著他，彎起來的杏眼看著像極了狐狸，“晚上……”

她話還沒說完塗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瞬間變得冷漠無情：“不行。”

姜落：“……”

好好好，這麼玩兒是吧。

等著吧塗殊，後面有的你求我的時候！！！

她憤憤地瞪了塗殊一眼，自顧自地轉身就往裡面走，但是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帶著急切的腳步聲。

她動作一頓，眼睛眯了起來。

塗殊也注意到了，頓了頓，還沒等外面的人敲門，就自己過去開了。

看到外面的人，他微微愣了愣，然後後退了一步，垂眸，輕聲喊：“大師兄。”

誒？男主大人？

姜落來了興致，慢悠悠地跟著晃悠出去，站在塗殊後面半步，歪著腦袋打量面前的男人。

男主大人比她家白月光大了好幾歲，身上的那點少年氣已經退完了，臉雖然就沒有她家白月光長得好看，但是看上去溫潤如玉，身形修長，蘭枝玉樹，也算得上模樣端正。

怪不得第五玥會看上他。

塗陽身上還帶著汗，他聽到守門弟子說小師弟塗殊回來了，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他是真的不相信，他小師弟這樣的姿色，在那個美色糊眼的鬼王手裡還能逃出來。

但是現在，人都站在他面前了，再不可能的事情他也不得不信。

一時間，他心裡五味雜陳，自己都說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一方面，他很慶幸小師弟能從鬼王手裡原模原樣地回來，他這些天從他提出那個鬼主意之後，從來都沒有徹底放下心過，每次別人喊他大師兄，他都覺得很愧疚。

他身為靈山派的大師兄，竟然會因為嫉妒，殘害自己的師弟，這件事說出去都讓人唾棄。

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心裡又有一個陰暗的聲音，在吵著想質問塗殊，為什麼要回來。

——就算是能從鬼王手裡活下來，也不應該回到靈山派來的啊！靈山派擺明了不需要他，他是被靈山派放棄的人，為什麼要回來！！！

以塗殊的才能，在外面也能過得很好，為什麼要回來跟他搶靈山派掌門的位置？！！

他默不作聲了好一陣，目光一直都是直直地盯著塗殊的，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突然開口：“小師弟，你是怎麼從鬼王那裡回來的。”

塗殊絲毫不意外他對這件事知情，只輕聲淡淡道：“和阿離師妹一起逃出來的。”

塗陽的表情變得更加複雜。

過了一陣，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眶倏地一紅，撩起衣袍就往地上跪。

他以為塗殊會攔住他，但是實際上，男生只是冷淡地看著他的動作，然後問：“大師兄，你這是做什麼？”

塗陽心裡面有些不舒服，但是又很快安慰自己，這件事確實是他做的不好，讓小師弟塗殊受了委屈，這一跪本來就是小師弟應該受的。

他強行壓下那點不舒服，深吸了口氣，低聲開口：“你別怪師長們，小師弟，這件事，你要怪，就怪我吧。”

“把你送去鬼王墳山那邊，這個主意，是我提出來的，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可能都不會信，但是……”

他說著說著，突然就哽咽了，“但是，小師弟，我做出這個決定，絕不是想害你的，你是師兄看著長大的，就像我的親弟弟，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忍心把你往火坑裡面推呢。”

他把鬼王放出訊息要屠靈山的事情跟塗殊講了一遍，“你知道的，之前玄門中有個宗門也是被鬼王屠了，他們宗門整體實力甚至還在我們靈山派之上！他們都能輕易滅宗，更何況我們？”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鬼王喜歡收集……長相貌美的少年，之前也是有宗門把弟子送出去，鬼王放過了他們……”

“你不要怪師長，這個主意是我提出來的，”他癱軟在地上，滿臉都是自責，雙目失神地吶吶道，“是我提出來的，我當時提出這個主意的時候，還被師父罵了……我從沒見過師父那麼生氣……”

……他甚至還說他心術不正。說他說的是畜生話，做的是畜生行徑。

“小師弟，你相信我，我提出來，也不是想要慷他人之慨，送別人去死，保自己平安，我說的是，讓我去當這個獻祭的人，你們……這宗門裡大大小小的師弟師妹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如果犧牲我一個人的性命能讓你們活下來，我當然願意。”

“但是，師父不讓，他說，你是唯一有這個資格的人。”

……他甚至還說，你的天賦高於我，修為小小年紀也追上我了，是唯一一個有希望從鬼王手裡面活下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