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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鶯鶯想了想,無奈道:“怕是今兒個採不了花了。”

姚玉蘭立馬道:“那你怎麼不早說,方才應當在亭子裡歇著的。”

說話間想起她今兒個第一日與人相聚,頭一遭便是破事連連,未免有些掃興,當即會意過來,立馬道:“不打緊的,一會兒我替妹妹採了這桃花便是,橫豎不過順手的事兒,快,那兒有個山石,妹妹快去歇著去,莫要越拖越疼了。”

柳鶯鶯確實快要走動不路了,便也不與姚玉蘭客氣了,只指著桃夭過去陪著採花,她則來到桃花林一側的山石旁歇腳。

說是山石,其實是一處嶙峋假山,伴有拱橋水榭,四處僻靜無人,柳鶯鶯這才齜著牙將左腿一側的褲腳略微撩開。

方才被那熊孩子用石子打中了腳,正好打在腳踝處的骨頭上,疼得厲害,不過因在府中行走,後又到這宴上,不便檢視,便一直強撐著,這會兒已忍到了極限方將褲腳掀開,赫然只見整個腳踝青紫了一大片,還腫了。

因柳鶯鶯面板過於白皙,故而那片青紫一眼望去便有些觸目驚心。

“好個熊孩子,早晚有一日我得打回來。”

柳鶯鶯看著駭人的傷口,嘴裡喃喃低語著,正要用帕子沾水擰乾浸潤一下傷口,不想這時,忽而聽到遠處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柳鶯鶯一愣,嗖地一下立馬放下了褲腿,眯著眼,一臉警覺道:“誰?”

話一落,只見對面的桃花林裡一陣沙沙作響,不多時,半人高的野生綠草地裡鬼鬼祟祟的鑽出了一顆腦袋來,下一刻,野草被撥開,露出裡頭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來。

十七公子沈鈺小嘴呸了兩下,吐出兩根野草後從野草堆裡一把跳了出來,隨著舉著彈弓,一臉嫉惡如仇地瞄準了遠處的柳鶯鶯,惡聲惡氣道:“哼,你們方才竟敢騙我!”

“那……那個人根本就沒回來,你們騙我,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

話一落,舉起彈弓,便氣洶洶的瞄準了柳鶯鶯的面門。

而柳鶯鶯看著打從野草堆裡鑽出來的熊孩子,愣了一下後,是一臉地瞠目結舌。

她將人給認了出來,這不是方才在老夫人院裡的那個熊孩子,他不是給嚇跑了麼,怎麼又冒出來了?

眼下這是哪一齣?

柳鶯鶯愣了一下,當即反應了過來。

感情她這是被仇家尋上門來了?

她柳鶯鶯竟有被人追著打的一日?

沒想到這熊孩子竟如此地執著,竟還氣勢洶洶找上門來了,找上門來打她?還找到了大房月湖來了?他還知道躲著人走,還知道埋伏?關鍵是,還能專門等得到她?

好罷,敵國的細作都不如他這般縝密耐心。

夠有能耐的?

這哪裡是個五歲的小奶娃,這分明是個難纏地小惡魔罷。

怪道方才剪秋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又暗自慶幸她們擺脫了這熊孩子的欺凌,感情,還真是個難纏地熊孩子。

看著遠處那個惡狠狠地盯著她的沈家十七郎,柳鶯鶯一時哭笑不得。

片刻後,見四下無人,柳鶯鶯又很快回過了神來,隨即慢慢露出了真面目來,只見她遠遠朝著那個滿頭大汗,頭沾野草,臉頰悶得通紅的熊孩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隨即臉卻偏向一側,朝著山石一側旁若無人、幽幽喚道:“大公子——”

在柳鶯鶯搬出這張王牌的同時,果真只見那十七公子沈鈺瞬間警鐘大作,嗖地一下一臉緊張的朝著山石方向看了去。

與此同時,假山背面,剛從假山密道中踏出來的一道頎長高大的身影步子微微一頓,前方引路的護衛立馬警惕的甚至做出了拔劍的動作。

第018章

當然,假山這一頭對於假山背後的乾坤渾然不覺。

十七郎沈鈺聽到埋藏在血脈深處那道最恐怖的名字後,瞬間警覺地朝著四周看去,汗毛都豎起來了。

然而發現四下無人後,很快意識到自己又被戲耍了,當即氣得雙眼豎起,惱羞成怒的死死盯著柳鶯鶯道:“你……你還騙我?哼,你這個蛇蠍心腸的狐媚子、壞女人,我要……我要打死你!”

說著,氣得二話不說,拉長了手中的彈弓便要朝著柳鶯鶯臉上打去。

柳鶯鶯見狀,立馬喊上一聲:“等一下!”

話一落,柳眉一瞪,露出了一抹兇厲本色,然而下一刻,就跟京劇變臉似的,又很快恢復如常,只見柳鶯鶯笑眯眯地看向那沈家十七郎,半是威脅,半是打趣道:“你今兒個若敢再打我一下,我便要效仿大公子去年懲惡揚善的做派,將你給吊起來,吊在樹上,再堵了你的嘴,將你餓上個三日三夜。”

柳鶯鶯笑眯眯的說著。

用這世間最溫柔的語氣、最嫵媚的笑,吐出對沈鈺來說,最“兇惡”的字眼。

頓了頓,又道:“當然,你若大喊大叫,我便尋塊帕子堵了你的小嘴,你若亂踢亂踹,我便尋條小鞭子,抽你的小臉蛋,小手心,看你往後還怎麼調皮搗蛋。“

柳鶯鶯笑盈盈的繼續講述著。

彷彿越說越興奮,雙眼都微微亮了起來,竟將要如何將他吊起來,如何將他堵起來,抽打起來的畫面一一描述著,一副要迫不及待施行地架勢。

她嘴上描繪的每一幅畫面,對五歲的沈鈺來說,皆是他活了五年的人生中最恐怖,最陰影的存在。

故而年幼的沈鈺很快便又被勾著回想起了一年前他是如何被大堂兄倒吊在樹上捱餓受罰的畫面,內心深處的陰影恐懼再度陣陣襲來。

沈鈺瓷白地小臉煞時慘白一片。

尤其此刻,對面那狐媚子看著美得驚人,沈鈺雖年紀不大,卻也能夠辨別醜美的,這也正是之前在北苑撞見柳鶯鶯時要追著她刁難的原因之一。

娘說,越漂亮的女人越壞。

而眼前這個女人,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定也是最壞的了。

她此刻頂著一張最美的臉蛋,最溫柔的話語,最和煦的笑容,卻對他說著最恐怖最惡毒的事情,不知為何,看到這樣一幕的沈鈺,後脖子漸漸鑽上來一抹涼意。

然而縱使害怕,到底如今的他不是去年更為年幼的他,而眼前的柳鶯鶯也不是去年的大堂兄,他畏懼大堂兄,卻並代表他害怕眼前的狐媚子。

當即,沈鈺白了白臉,卻依然穩了穩神,故作鎮定兇悍的看向柳鶯鶯道:“哼,你敢,你若敢……你若敢吊我,我……我讓我祖母扒了你的狐狸皮,再將你趕出沈家,再將你丟到人牙子市場發賣了去。”

沈鈺惡兇惡腦道。

柳鶯鶯卻彷彿並不害怕他的威脅,反倒是笑了笑,媚眼如絲道:“小小年紀,好惡毒的心腸。”

說話間,柳鶯鶯遠遠瞥了沈鈺一眼,五歲左右的貴公子,金玉般的人兒,跟個小仙童似的,若是在往常,她見了這樣好看的小孩兒,一準要去掐他的小臉蛋。

可眼前這個沈家十七郎,雖粉雕玉琢的,卻惡狠狠地,委實不大可愛。

柳鶯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了他殷紅的小嘴上,不假思索道:“那為了防止你向你祖母告狀,那我只好勉為其難的切了你的小舌頭,讓你不能再開口說話了?”

她一臉遺憾的說著。

而沈鈺聽到這樣的話語後當即愣了一下,片刻後,渾身沒出息的哆嗦了一下,隨即瞪著雙大眼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柳鶯鶯。

沈鈺是五房獨子,他父親五老爺是沈老夫人最溺愛的幼子,自然,他便也成為了老夫人的眼珠子,整個沈家上下,都將他當作掌中寶護著,沈鈺自出生起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去年那位大堂兄,府中上千人,幾乎從來沒有任何人敢在他眼前甩過任何臉色。

從來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哪兒有人敢欺負到他頭上來,是不要命了麼?

這是他長這麼大,頭一次被人威脅,要將他吊起來打,要堵了他的嘴,抽他的小臉和手心,竟還要割了他的舌頭。

沈鈺到底年幼,他說過自以為最狠毒的話也不過是“打死你”之類的,從來沒有想到過要去割別人舌頭,可眼下,這個壞女人竟說要割他的舌頭。

她竟然比他還要兇惡?

若是她一臉兇狠的說出這番話,沈鈺或許還不怕了,可不知為何,她越說的輕鬆愜意,甚至面上帶笑,笑得越發燦爛,沈鈺心中便越發有些發毛了起來。

好像眼前那個漂亮的女人下一刻便要變成狐媚子朝著她撲過來似的。

只覺得有種詭異的可怕感。

果然,她是狐媚子,她是真正地壞女人。

娘說,壞女人狐媚子是可以吃人心肝的,而她,不吃他的心肝,竟要吃他的舌頭。

沈鈺挺直的小身板略有些搖晃。

柳鶯鶯笑盈盈地看著遠處的熊孩子。

心道,雖然調皮搗蛋,到底不過才幾歲的小孩子,幾句狠話便能將人給唬住了,又見對方眼裡露出一絲怯意,卻極力故作鎮定穩住的小模樣,倒依稀有一絲別樣的可愛味道在裡頭。

這樣想著,柳鶯鶯復又淡淡瞥了他一眼,旁若無人的捏著帕子往一旁的池子裡沾了沾水,隨即小心翼翼地再度掀開了褲腿,一邊用涼帕摁壓在腫脹地傷口上緩解傷口的痛意,一邊漫不經心的繼續開口道:“說說罷,你為何要無緣無故打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即便是要打我,也總得給個打我的理由罷?”

柳鶯鶯明晃晃的向沈鈺展露出了之前被他用彈弓打的傷口,五歲的小奶娃,倒也沒有避嫌的必要。

白蔥一截的玉腿上那抹高高腫起的青紫色那樣的駭人。

沈鈺遠遠地瞧了一眼,似愣了一下,那是他方才用彈弓打的?

沈鈺只想著不過用石子彈她一下,卻從來沒有想過,竟會造成這樣嚴重的傷口。

尤其,此刻見她彷彿不知疼似的,竟還用帕子按壓。

她面上沒有展露出一絲疼痛感,可沈鈺卻莫名打了個哆嗦。

對自己都這樣狠的人,是不是真的敢將他吊起來?還敢割了他的舌頭了去?

良久良久,見她嘴上雖放著狠話,卻也沒有真要動手的意思,沈鈺到底聰慧,意識到她不過是嘴上嚇唬他罷了,一時沈鈺只高高仰著小下巴,白了她一眼,一臉傲嬌道:“哼,你騙人,你還生得美,你是壞女人,我自然要打你,我不但要打你,我還要將你趕出我們沈家!”

沈鈺惡狠狠地說著,說話間,那雙琉璃色的眼珠子軲轆軲轆轉著,上下打量著柳鶯鶯,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柳鶯鶯美麗的臉蛋上,猶豫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說,你……你到底是不是也是來勾引我爹爹的?”

沈鈺憋了憋,到底年紀小,藏不住事兒,忍了一路終是忍不住將他心中的擔憂問出了口。

原來,沈鈺竟是見柳鶯鶯太過漂亮,擔心她化身狐媚子將他的爹爹給勾引了,這才一而再,再而三,甚至不惜追到這月湖來,就是為了嚇唬她,警告她,不許去勾引他爹爹的。

而原本正在擦拭傷口的柳鶯鶯聽到這句話後猛地一抬眼,定定的看向那一臉警惕一臉擔憂又一臉兇惡的小孩,神色一愣後終於意會了過來,心裡有些驚訝,面上卻噗嗤一聲笑道:“你這個小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什麼呢,我為何要勾引你爹爹?我連你爹爹見都沒有見過,我勾引他作甚?”

柳鶯鶯一臉哭笑不得,片刻後,只裝作一本正經的想了想,又道:“便是要勾引,也該勾引你的那些兄長們才是,你爹爹啊,對我來說太老了!”

柳鶯鶯一臉忍俊不禁的說著。

本是為了打消對方的顧慮,卻不料,話剛一落,卻見那熊孩子瞬間繃著小臉,齜牙轉臉道:“哼,我爹爹才不老,我爹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

說完,想起她那句勾引他的兄長們的話,頓時又是將雙眼一瞪,彷彿抓住了她話中的把柄,只一臉興奮又鄙夷道:“哼,你果真是個狐媚子!”

柳鶯鶯卻似笑非笑道:“好罷,你說我是狐媚子,那我便勾引你爹爹試試看!”

沈鈺瞬間急了,道:“你敢!”

說話間,甚至還往柳鶯鶯這邊急急走了幾步。

柳鶯鶯將傷口擦拭一遭,末了,將帕子裹緊在了傷口上,再慢條斯理的放下了褲腿,一抬眼,便見那熊孩子已踱步到了她的跟前,柳鶯鶯便笑著問道:“話說,你爹爹配得上我嗎?”

說完,指著一旁的山石示意沈鈺可以坐。

沈鈺因走到了柳鶯鶯跟前被她發現了,只覺得有些丟人似的,臉瞬間微微一紅,想要傲嬌的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不過耳朵早已被柳鶯鶯的話語打斷,見她竟還一副瞧不上他爹爹的意思,瞬間氣急道:“我爹爹是最俊的,配一萬個你都綽綽有餘——”

話一落,目光落在了柳鶯鶯美豔得跟個仙女狐狸似的臉上,話語到底有些弱,又改了改口道:“至少也可以配一千……一百個你。”

說著,想了想,又道:“不過,不過我二哥哥除外!”

沈鈺年紀小,話有些話語顛倒,其實邏輯清晰,這句我二哥哥除外,對應的是那句“我爹爹是最俊的”。

沈家二公子的美名,柳鶯鶯雖才來幾日卻也是有所耳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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