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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秋一臉無奈的說著。

卻聽得柳鶯鶯瞠目結舌,道:“這可不就是貨真價實的熊孩子麼?”又道:“對了,那他為何獨獨害怕他的那位大堂兄呢?是大房的大公子是吧?”

柳鶯鶯忽而有些好奇。

卻見剪秋道:“以往十七公子混賬時府中的下人便是遭了害也壓根不敢往上稟,便是傳到了五老爺五太太耳朵裡,也左不過討頓說教,至於老夫人跟前,別看十七公子混,卻是個聰慧伶俐的,一到老夫人跟前便乖得不得了,哄得老夫人日日樂顛顛的,故而真正敢管束他的人幾乎沒有,於是漸漸養成了這副無法無天的脾氣,不過大約去年也好似正是現在這個時候的樣子,十七公子拿樹棍追著攆著路過的奴婢的畫面不巧被大公子撞見了,大公子可不是五老爺五太太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公子直徑板著臉將十七公子吊在了樹上餓了一整日,聽說放下來時十七公子都快被餓暈過去了,後來又一連病了七八日,聽說夜裡還做了幾日噩夢,於是自那往後十七公子聽到大公子的名諱便小腿肚子發顫了。”

剪秋如今說起此事來都覺得大快人心,可見也是個被那熊孩子嚯嚯過的。

柳鶯鶯聞言,不由莞爾一笑道:“到底這惡人還是得由惡人收。”

笑完,又看向剪秋隨口問道:“大公子那樣懲戒過這十七公子後,五房沒鬧意見罷?”

柳鶯鶯喃喃說著,話一落,還不待剪秋回覆,又很快搖了搖頭,自說自話道:“不過想來那位大公子是府中的長孫嫡子,是這赫赫沈家未來的繼承人,想來身份尊貴萬分,五房便是有些意見,想來也不會鬧到大房去的。”

柳鶯鶯理所當然的這樣認為。

卻見剪秋支支吾吾,只含含糊糊到:“其實關於大公子的事情,奴婢……奴婢也知的不多,大公子常年遊學在外,回得不多,今年過年也未見他回來,還是去年此時回了一趟,卻也很快遠走,四處遊歷去了,自我入府後,見過大公子的次數也左不過才三四回。”

剪秋語氣含混,又彷彿意有所指。

卻聽得柳鶯鶯頓覺納罕,剪秋入府五六年了,又在老夫人院裡當差,五六年的時間裡,怎會只見過那位大公子三四回了。

結合今日那些絡繹不絕的請安隊伍來看,府中晚輩們不是每月初一月月過來請安的麼?也就是說,沈家的大公子不常回沈家,至少是不常來老夫人院子?

再結合來到沈家這幾日,要不是經過今日這一茬,幾乎無人提及過那位清河郡主的嫡長子,便是嫡次子二公子的名諱柳鶯鶯都聽過好幾遭了,柳鶯鶯敏銳的察覺到了這裡頭定藏著幾分隱情來。

不過,大房的長孫嫡子可不是柳鶯鶯能夠肆意肖想的,雖心中好奇,卻遠不如今兒個老夫人院子出現的那些適齡郎君讓柳鶯鶯來得興致高。

柳鶯鶯雖貌美,卻也並非自命不凡,門不當戶不對的姻親顯然並不靠譜,也難以成事,相比沈家長房和二房的幾位嫡公子,庶出的那幾位以及沈家族親那幾位才是她能夠有機會夠得上的。

再加上此刻已快到大房了,柳鶯鶯便很快將關乎大公子的話頭止住了。

一路走來,只覺得沈家府宅古色古香,一步一景皆是美景,這樣的地方住上一輩子想來也是不會膩的罷。

一路上遇到不少婢女婆子,便是連府中的侍女也各個舉止優美,德行甚好,處處彰顯著沈家嚴苛的規矩和良好教養,各人見到柳鶯鶯該是何等反應便暫且不表了,橫豎繞了大半個府邸這才緩緩來到大房所居的南苑。

沈家大姑娘沈月澶將宴設在了月湖,柳鶯鶯來到南苑時,早有侍女等候在此,柳鶯鶯一到,侍女便又是領著柳鶯鶯七繞八繞一番,然後在一處嶙峋山石後看到一位十五六歲的姑娘遠遠立在那兒,似在等人。

一直待柳鶯鶯走近了,那人竟主動朝著柳鶯鶯打起了招呼道:“是柳姑娘罷?”

說著,溫柔淺笑道:“柳姑娘初來乍到,方才我原本該等著柳姑娘一道結伴而來的,不過聽吳媽媽說,姑娘去給老夫人請安了,這便一人先來了,又聽到柳姑娘在身後,便特在此稍候了片刻。”

那人一臉溫柔賢淑,相貌青秀,氣質如蘭,雖算不上絕色,卻也是秀色可餐,麗質天生,若是比作花,柳鶯鶯覺得她像蘭花,又像水仙花,溫婉可人,眼中帶笑,自帶一股親近好感。

柳鶯鶯腦中思索片刻,反應了過來,同樣友好上前笑道:“姚姑娘。”

第014章

二人說話間,柳鶯鶯已來到了姚玉蘭跟前。

兩人對視了一眼,姚玉蘭眼中頓覺驚豔,雖早已聽吳媽媽和身邊的丫鬟們滔滔不絕的盛讚過這位新來的柳姑娘的美貌了,可在真正見到柳鶯鶯的那一瞬間,依然忍不住目光一定。

好在姚玉蘭是個性子穩妥的,在沈家多年也算見多識廣了,很快便緩過了神來,一時主動拉起了柳鶯鶯的手,笑著道:“柳姑娘身子可好些了?剛來清遠可有水土不服?”

又道:“柳姑娘瞧著比我小上些許,往後我便喚你一聲柳妹妹罷,同住一個院的,合該早些過去探望妹妹一番的,不過聽說妹妹身子有些帶恙,而我前兩日不巧也染了些風寒,怕過去反倒是給妹妹過了病氣便不好,便一直忍著沒有過去探望,還望妹妹莫要見外。”

姚玉蘭有些愧疚的說著。

柳鶯鶯盈盈笑道:“我哪裡會見外,是姐姐見外了,姐姐這幾日日日打發人過來問候,還給我送了不少東西來,我感謝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同姐姐見外。”

兩人說話間相視一笑,彷彿都確定了彼此是個好相與的。

姚玉蘭心下頓時一鬆,又上下將柳鶯鶯相看了幾眼,連連道:“妹妹真乃國色天香,妹妹一來,整個沈家都好似更要耀眼了幾分。”

姚玉蘭眼裡透著明晃晃的讚美,頓了頓,又道:“我一人在沁芳院住了多年,雖偶有人過來短住,卻也住不過幾日,妹妹如今一來我欣喜壞了,日後總算是有個伴了,我來沈家已有幾年,妹妹若有哪些不懂的地方,往後只管隨時到我那東院來串門便是。”

話說這姚玉蘭在沈家住了三四年,她跟沈家無親無故,她是跟著兄長前來投靠沈家的,兄長姚汝成乃舉人出生,滿腹經綸,文采斐然,卻因並無政治資源,無人引薦,官路並不通暢,後經老師的引薦來到清遠成為了沈家門生。

這些年來一直隨大公子游歷四方。

於是,姚玉蘭在沈家一住便是三四年。

身份雖不高,因沈家惜才,又因傍身大房的緣故,沈家大姑娘沈月澶高看她一眼,每回設宴時都會請她一併參加。

沈家像姚家這樣的門生還有不少,不過拖家帶口,尤其帶妹的並不多,便是有,也不如姚玉蘭這樣能夠入得沈家幾位姑娘們的眼。

可雖能勉強擠入那個貴女圈子,可到底跟她們不是一路人,故而如今柳鶯鶯來了,她是真真高興。

柳鶯鶯剛來沈家,正好兩眼一抹黑,見姚玉蘭如此說來,當即欣然接受,並淡淡笑著道:“那姐姐日後可不要怪妹妹呱噪了。”

姚玉蘭忍俊不禁道:“我在沁芳院清冷了這麼多年,什麼都怕,唯獨不怕有人呱噪打攪。”

兩人說笑著,一同結伴前往月湖。

月湖是沈家最大的一處天然湖泊,湖泊原來極大,景色優美,不過開府建宅後,填平了大半,卻也依然與尋常府裡後天挖鑿的不同,月湖的湖水與府外的護城河相連,均是活水,湖中偶然還能見到打從護城河裡游來的野生河魚。

故而,這月湖乃整個大房,整個沈家,甚至整個清遠最富盛名之所。

一路走去,漸漸園林靠後,眼前竟出現了一片一望無垠的湖泊,湖泊一面呈野生狀,只見雜草叢生,一眼望去竟是源源不斷地野生蘆葦,蘆葦沿岸停放了幾艘小筏,遠遠看上去就跟到了城外野郊似的,莫名蕭瑟寂寥,又頗具有幾分詩情畫意,而另外一面則是漫山遍野,一望無盡的花海,粉的,綠的,紫的,白色,各式各樣的奇花異草應有盡有,柳鶯鶯這輩子都不曾見過這麼多的花。

姚玉蘭指著湖邊一處八角涼亭衝著柳鶯鶯道:“大姑娘將宴設在了月湖畔,她們已經到了,咱們快過去罷。”

二人邊走邊聊,走到一半時,聽到柳鶯鶯來自雲城,姚玉蘭頓時一臉驚喜道:“這麼巧,我跟兄長也是打江南那邊來的,我外祖母就是雲城人,不過我自幼同兄長在元陵城長大。”

姚玉蘭一臉喜出望外。

沈家雖在江南頗有些勢力,可到底大部分勢力均在中部地區,且跟西涼的宓家聯姻,關係更近些,故而沈家的親友門生多半還是來自中原地區和西邊。

江南人士也有,多是外院的門生故吏。

這般一合算,兩人竟還算是半個老家人。

因雲城距元陵城不過數百里,隔得極近,免不了,姚玉蘭要問上一番柳鶯鶯是否去過元陵城。

而聽到姚玉蘭這番話後,柳鶯鶯腳步下意識地微微一頓,心頭莫名一突,待反應過來後,正要說話時,不想與此同時,只忽而聽到遠處八角涼亭裡一道如同銀鈴般歡快清脆的聲音遠遠地傳了來,道:“磬兒姐姐,你給咱們說說元陵城的風土趣事罷,四哥哥早年去了元陵城,太太一催再催,儼然一副如何都捨不得回來的模樣,回來後便是讚不絕口,說元陵好山好水好風光,關鍵是好吃好玩,還好美人,聽說那兒盛產美人,每一個都跟磬姐姐般,美若天仙,怕都是從天間下凡來的罷。”

這話一落,又見另外一個接話道:“我也沒去過元陵,聽說那兒的才子佳人遍地皆是。“話一落,忽又見那人神神秘秘道:“對了,聽說那兒最盛產的乃是——”

說話間,那人聲音壓低了幾分。

整個涼亭裡的人彷彿全部好奇的湊了過去,細細簌簌地,不知神神秘秘的在說道些什麼。

不多時,便見一抹略微有些耳熟的聲音,隱隱有些無奈笑道:“驪兒妹妹說的不假,元陵城裡頭地風月場所確實舉世聞名,聽說元陵城的第一美人便是出自那風月場所,不過,我也沒見過。”

蘇子磬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無奈和好笑。

不過女孩子家家湊一堆,話題本就是天南地北。

元陵城民風開放,倒也不覺如何。

“哦,元陵城的第一美人竟是出自風月場所?不愧是元陵城,民風果然一絕,這若擱清遠,簡直是難以想象地事情,對了,磬兒姐姐,那個第一美人叫什麼?”

沈月驪忽閃地眼眸裡透著一絲好奇。

蘇子磬想了想,道:“好像是叫紅什麼,哦,對了,叫紅拂——”

涼亭裡說說笑笑,竟好不熱鬧。

紅拂一詞剛剛落下,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這時,有婢女上前通報,不多時,一亭子裡的人全部齊齊朝著亭子外頭看了來。

看到亭子外頭驟然出現的柳鶯鶯後,原本說說笑笑,一片嬉鬧的涼亭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第015章

涼亭裡的人許多,初略一眼看去,七八個俏生生的小娘子圍著兩個圓形石桌簇擁著,有人坐著,有人站著,身後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來回穿行,一眼看去,嘩啦啦的全是人,好不熱鬧。

又見一個個穿紅戴綠,穿金戴銀,在一望無垠的湖景和花海的映襯下,畫面美不勝收,像是一朵朵爭奇鬥豔的俏生花簇。

原本生動的畫面,卻在這一瞬間萬籟俱寂,鴉雀無聲。

亭外的柳鶯鶯看向亭內。

亭內的眾人齊齊看向亭外。

一眼望去,皆是十四五歲或者十五六歲的同齡小娘子。

柳鶯鶯朝著亭內看去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正前方被簇擁在正中央那個位置的小娘子,只見她約莫十五上下,肌膚如雪,月眉星眼,眉眼漆黑,不點而翠,相貌甚美,氣質卻尤在相貌之上,渾身透著淡淡的英氣幹練,只見落落大方,品格端方,在一群人中玉面含威卻隱而不露,又見她著一襲淡紫色提花窄襖,外罩著一件玫瑰紫肩褂,頸上戴著拇指粗細大小的赤金瓔珞項圈,頭上戴著一支赤金鑲嵌紅寶石舞鳳釵,盡顯華貴和招眼。

這一亭子裡頭,要顯她的顏色最為出挑和尊貴,想來是沈家大房嫡出的那位大姑娘沈月澶不假。

左右各伴著兩位姑娘,左側那位年長兩歲,玉面淡佛,眼如春杏,唇不點而紅,嫣然淺笑,端得一副溫柔嫻靜之姿,該是二房那位待嫁的嫡出三姑娘沈月芸。

至於右則那位十四五歲,肌膚如雪,晶瑩剔透,是滿院子中膚色最為雪白的,柳鶯鶯目光看去時,雙眼不由微微一亮,又見她杏面桃腮,薄粉淡施,身形窈窕,姿態甚美,端得一副清麗清豔之姿,細細看去,那雙眼生得最好,猶如水杏,清澈無垠,彷彿眼含春水,卻又溼漉漉的,像是小鹿的雙眼,乾淨又勾人。

再一看去,又覺得略有些面熟,原來正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蘇子磬。

柳鶯鶯看向對方時,對方也直直地看向她,只見她嘴角微抿,唇角兩側淺露出兩個米粒大小的梨渦來,多了幾分可愛之姿,相貌與那位沈家大姑娘不相上下,一個尊貴高雅,一個淡顏清豔,均是不可多得的紅粉佳人。

餘下背對著她的姑娘轉過臉來看著她,生了張巴掌大小的瓜子臉,柳眉細目,身形清瘦,薄如紙片,相貌清麗,然而面相略有些刻薄之意,卻不如其他三人出挑,是一眾人群裡最為普通的,乃是二房的庶女沈月驪。

餘下站著的三人,該是從隔壁桌子簇擁過來的,一人年紀小上些許,約莫十三四歲,生了張鵝蛋臉,濃眉大眼,一雙眼忽閃忽閃,笑容可掬,臉上還透著一股子稚嫩之氣,乃四房嫡女沈月曦。

另外二人十五六歲,著同款藕粉色褂子,三月的天還有些嚴寒,旁人穿著鍛襖厚褙,這二人卻意外地穿得輕薄些許,令人不免多看上兩眼,再看時,又見梳著同樣的髮飾,戴著同樣的頭釵,一人舉著一把團扇,連舉扇的動作竟都一模一樣,不由令人心中納罕,不由忍不住再看一眼,再定睛一看時,竟見這二人生了一張一模一樣的面目,竟是一對雙生兒。

雙生花本不多見,這一對卻俏生生的,都生了一張瓜子臉,眉眼細長,身姿曼妙,看人時,喜歡用團扇半遮面,露出那雙眸含秋水的多情眼來,竟也是一對不可多得的雙生妙人來。

柳鶯鶯一眼望去,只覺得眼花繚亂,眼中是各種各樣的美來,不由驚歎,到底是百年世家,府裡的千金竟沒有一個面目遜色的。

柳鶯鶯出自風月場所,自問見過不少美人,然而這樣的千金之面,卻將妓院裡的那些美人們一個個碾壓成了庸脂俗粉來。

柳鶯鶯在看她們時,亭子裡的人也一個個齊齊看向柳鶯鶯。

三月的天氣,風和日麗,太陽和煦,波光粼粼的湖面,原本有野鳥野鴨嬉戲追逐,伴著微風,樹葉沙沙作響。

然而萬事萬物,卻彷彿在這一瞬間齊齊停止了聲息。

不是沒有見過美人,尤其是沈家,家無醜人,沈老夫人年輕時便是個愛美的,沈家六房六個兒媳沒有相貌欠缺的,一個個皆是風姿卓越的大美人,沈老夫人本人便是喜愛一切美麗的事物。

於是,到了孫輩,說句毫不誇張的,沈家十八個孫輩中任意一個放出去,皆是令人側目驚歎的存在,更甭提大房二房這幾位了,更是出挑,尤其是大房。

沈月澶已算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了,可是她的相貌卻是一家五口中最平庸的,她繼承爹孃美貌甚至不足十之五六,她一點兒也不像她的娘,唯獨身上的英氣略有些承襲爹爹,不像兩位大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沈家大老爺沈臏曾乃清遠一等一的美男子,其母清河郡主年輕時更是名震滿京,不知迷倒了多少郎君去,他們夫妻二人生下的孩子可想而知,沈家大公子沈琅,二公子沈燁,這麼說罷,燦若皎月,貌若潘安,在沈月澶的眼裡,她再也想象不出這個世界上會再有第三個男子能夠超越了她的兩位兄長們去。

自幼在這樣美的薰陶下長大的沈月澶,這十多年以來,除了她的好友兼好姐妹宓芙兒,再無一人能夠輕易入她的眼。

而今日可以算作是開天闢地的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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