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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波的朝堂之變,以張璁的入閣為終點。

這個從浙江溫州府走出的讀書人終於實現了他的夢想。

正德十年,他四十一歲,比當年楊廷和入閣還要年輕,而且年輕的多。

為了給他站臺,朱厚照特地進行了一次早朝,在京四品以上官員全部參加。

皇帝剛剛重重處罰了一個誰都想不到的臣子,剛剛趕走一個違逆聖意的閣老,朝堂風氣一改往日慵懶,就連三呼萬歲都響亮不少。

大明皇帝身著冕服,明明年輕,眼神卻是滄桑,明明稚嫩,手腕之間則全是老練。

天子端坐,文武百官低服,大明如今之朝氣就如東昇的太陽。

朝會伊始,要進行必要的禮儀。

之後講述一些常規的朝務,而後就是宣讀聖旨,封張璁為東閣大學士,入閣,預機務。

隨後朱厚照讓人宣讀《天下清田令》:

夫田地者,國家之根本,百姓之命脈也。自洪武以來已過百年,魚鱗改易,黃冊不符,致使天下稅賦混亂,官不知戶,民不知賦。朕思此乃國家之大計,民生之根本,不可不慎重其事,以安我大明之基業。且,朕承祖宗之遺命,荷天下之重任,為江山社稷、大明百姓,欲行天下清田令……

這一道令是朱厚照第一次面向大明整個天下下令。

他暫時還沒提到士紳除優,而只講記載人口與土地的魚鱗圖冊已經和事實嚴重不相符,到了必須要梳理的時候。

開篇以後,他又以聖旨的名義,定下當初張璁所建言的四點。

這也是張璁極力陳述的。

一切光是他說沒有用,要寫下來,寫在聖旨上!

一道道巍峨的聲音傳下去,透過奉天殿,越過奉天門,然後是午門、端門……而百官不敢多有言語,阻撓皇帝頒佈命令。

宣讀結束以後,朱厚照站起來,他的虎目掃視過眾人,威嚴道:“天下清田令是朕面向大明各地所下之令,包括在京的各位臣工,從今日起,自內閣至六部不得有任何一人陽奉陰違,暗中阻撓天下清田令,若是讓朕知道,誰為了一己私心自己或是幫助他人隱瞞田產,朕重處不饒!”

“臣等,遵旨!”

皇帝眼神示意,將這道旨意交到張璁的手上。

張璁執聖旨,頓覺權力在手,他轉過身舉過頭,“聖旨在此,我張璁在此起誓,若清不了天下之田,辜負了聖上皇恩,便立即獻出項上人頭!”

這一幕也算是他一生的高光時刻了。

說起來,士紳除優和清丈田畝,雖然是兩個事情,但必須要同時開始做。

因為大明有各種投獻的土地,為什麼投獻?就是要掛在別人的名下,以躲避賦稅。如果沒有士紳除優,那麼清丈田畝就是個笑話,因為那隻會促使更多的百姓更有動力去投獻。

因為清丈田畝這個時候就是侵犯他們的利益,畢竟被朝廷查實自己名下的土地,那就得繳納賦稅。

而這個時候朝廷進行的‘確權行動’反而是將地主的兼併行為給合法化了。

因為丈量清楚了就不可能改了,以後都得按照這個來施行,不然丈量個錘子呢擱這兒。

只有在清田的時候釋放出以後要士紳除優,這樣一來才能迫使‘被投獻方’拒絕投獻,因為查出來的土地越多,賦役就越多。賦還只是一方面,就是錢糧嘛,嚇不到他們,關鍵是役,服役誰去?

這其實也是明朝包稅制下,老百姓負擔很重的一個方面,因為大戶人家往往能和官府勾連,把這個役弄到別人頭上去。

但那是朝廷不追究的時候,現在一塊一塊地查清楚,這事就難辦了。

所以這件事對朱厚照來說沒有轉圜的餘地,就是鐵了心一往無前,把擋在面前的所有人都搬開!

……

……

早朝之後,朱厚照把張璁留在了宮裡。

“招募人員的事,你儘快讓人去做,現在朝廷的這點兒變動你不必管,把事情最好才是要緊。你跟朕說要人、要錢、要時間,朕都給了。甚至朕還把不配合的人給伱打包在一起送走了,那從今往後朕就要看到成績。

大明的國勢如今愈發興隆了,這種時候只能繼續勝利,一旦失敗,你這件事情做不成還是其次,斷了這個上升的大勢,那就是罪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明白吧?”

張璁跪了下來,“陛下放心,微臣現如今是什麼心思都不想,想得就是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把天下的田畝給丈個明明白白。”

“恩,”皇帝摸了摸下巴,伸出食指,堅定的說:“如果有人向你打聽為什麼清丈田畝,你就直接了當的說,為了以後一體收稅,士紳也納稅,納多納少搞不清楚,但肯定要納。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不要東躲西藏,搞得不像樣子。要是有一人反對,你自己對付對付,要是有百人反對,你懶得理,就讓他們來找朕,要是有萬人反對,沒關係,舉起義旗,興起義兵,把朕從龍椅上趕下來,這個皇位朕讓給他!”

張璁也有些感覺到了,皇帝自這一次事件後,越發的有些霸氣掩藏不住。

一般情況下‘讓皇位’屬於比較忌諱的詞,但他說起來輕鬆無比,且毫無顧忌。

“臣斷然不會讓這一種情況出現的。”

“哈哈,不妨事。屁股決定腦袋,天下隱田那麼多,不管是誰,不管他多麼反對朕,只要他坐上這個位置,他終究會和朕一樣,否則他就不是個好皇帝。到那個時候,朕雖死,但在地下手裡能花的紙錢也比他多!”

朱厚照掐著腰,感嘆說:“現在不是洪武那會兒了,土地兼併,國家破敗,朕只能這樣啊。喔對了,朕得給你配一隊錦衣衛暗中護著你,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可得小心啊。”

“臣不怕,陛下重恩義,就是臣死了,陛下也會照顧好臣的兒孫。”

“話不能這麼說,朕希望你活著,好好活著。你以往領過特別俸祿麼?”

張璁搖頭,“還沒有。”

“那朕賜你。”

“臣尚未立功,不敢受賞。”

“該受的,朝廷在西北打仗,在東海也打仗,靠得是這幾年攢得銀子,但疆土擴充,打壞了要建,而且後面戰亂必定不少,到那時還是得依靠雄厚的國力,所以你受得。”

“是!微臣謝過陛下!”

張璁是膽子大的,性格也比較野,換旁人還真不一定敢受。

朱厚照不在大事上在意這些小節,不過尤址衝過來說了一句話讓他變了臉。

原來是說毛紀回鄉途中,受到沿途官員禮遇,這些知府、知縣不僅不以罪犯待他,反而將他視為剛直受難的名臣而接待。

“都說文人相輕,但在惹朕這件事上他們倒是聯合得殊為緊密。”

尤址試探道:“要不要懲戒一下這些官員?”

朱厚照抬眼看邊上人,“張璁,你以為呢?”

“臣以為,這些官員貪圖虛名,不僅不以毛紀霸臣之行為戒,反而為一擊私利胡亂攀人門楣,心中無君父,行止無底線,更加……沒有將天子放在眼中,若不嚴懲,豈不人人與毛紀這等霸臣之流為伍?”

尤址倒也沒反對,但他說了一點,“可朝中重臣也有走近毛紀的。”

朱厚照眨巴著眼睛,“有嗎?朕怎麼不知道?你為何不向朕稟告?”

尤址一聽,略微錯愕之後,迅速明白過來。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去收拾這些官員!”

“等毛紀走了以後再抓人,查他們點兒別的事,莫要因這個罪名抓他。”

張璁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

這才是他想象中的正德皇帝,天子氣派!

為什麼在他們之後抓人?

就是告訴世人,你毛紀見的人也不怎麼樣嘛,一查他媽的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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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有些萎靡,所以加更略作彌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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