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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港。”

簡短的字眼震動了韓東文的耳膜,他下意識地抓緊了袖袍,又緩慢地鬆開。

如果說泗蒙國內的局勢、權力結構對他來說原先並不熟悉,需要一步一步摸索至今的話,總有些其他的內容是韓東文熟悉的,不需要補課的。

從他原本西亞玩家的角度來看,泗蒙這個國家原先的歷史並不複雜。

瘟君在位,權力分崩離析,原本幾乎已經是塔卡不言自明的屬國之一的泗蒙,在塔卡分裂之後,與世界諸國一併陷入了混亂當中。

比起西亞,彼時的泗蒙更近南方,尤其作為主要港口的海洲原本由塔卡駐兵“協防”,維持著與其他國家的商路。

而塔卡“協防”的主要物件,便是稱不上國度的國度,由猖獗海盜盤踞的無主之地,血港。

原本忌憚於塔卡的血港海盜實力強勁,雖然無法與塔卡相提並論,但仍舊在塔卡協防的時期對泗蒙產生了不小的威脅。

而自從塔卡正式分裂,從各國撤回駐兵之後,血港便首當其衝成了插進泗蒙肋下的第一刀。

隨後,便是神光降臨,西亞教會掌權,國教騎士團侵攻,泗蒙腹背受敵。

便是權力混亂,節節敗退,西亞玩家作為軍隊之一殺進泗蒙。

再然後,國已不國,三司各自踞地為閥,國兵司領兵退守幽州放棄泗楊,國金司攜款潛逃作鳥獸散,國法司受百姓所擁,更是對討伐昏君大開綠燈,儼然準備打出一個新泗蒙。

徒留一個被兵司放棄的池涵清,和一個空空蕩蕩的皇宮,一個不知為何留守宮內的休部部尉,一個倉皇狼狽的王。

簡單說來,全都不是什麼好鳥。

“也對,西亞這邊因為我的原因加速了,那血港呢?”

韓東文思索片刻,只覺得自己似乎久違地觸碰到了原本歷史的書頁,他輕敲桌面,開口道:

“宣太書閣閣老文永行,即刻回宮。”

——————

文永行來的很快。

他趕回太書閣時,韓東文已經坐在書檯前,將近年血港背景的商團相關的摺子看了個大概。

血港非國,但自然是有統治者的,如若只是鼠輩成群,早就被航路上的諸國剿滅。

小國動不了它,塔卡沒有討它,那麼血港就已經與一個真正的國家無異,它的上層藉著商團套皮經營貿易,基本便等同於使節。

“臣參見殿下。”

文永行踏入閣中,拱手行禮,韓東文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賜座。

“謝殿下。”

一旁的鐘禮林攙著文永行坐下,閣老低頭看了看書案上的摺子捲紙,馬上明白了韓東文宣自己回宮的目的。

“稟殿下,冕江商團牽頭上書的接航一事,臣正與國金司商議,待殿下首肯之後,列國船艦方可進海洲港,接送僑民。”

文永行擔心韓東文怪罪他沒有第一時間上報,連忙將眼下的安排講了個大概:

“除西亞外,共三國十四商團請泗蒙開啟海洲港口,官書恐怕不日也將送抵宮中,殿下若是首肯並施以援手,這兩日便要做定奪。”

韓東文沉默片刻開口道:“老師意下如何?”

“稟殿下,泗蒙與西亞之間兵戈既起,他國行商外使有所不安乃是情理之中,如此請求算不上非分,照常理而言,是應當同意配合的。”

“是嗎……”

韓東文右手托腮,又問:“現在撤走了,等兵戈暫歇後再回來?”

“想必如此,畢竟是行商,躲的是戰亂,無可厚非。”

韓東文點了點頭,微微閉目沉思。

坐在他面前的鐘禮林與文永行相視一眼,連喘氣聲都不自覺地小了許多。

殿下在想什麼?

從最開始驚訝於殿下竟然在思考,到現在,他們自己都未發覺自己正在揣測殿下的心思,並漸漸也將殿下的想法看作可能有價值的灼見。

異人的事,雖然是皇子皋的授意,但畢竟也經由殿下說出,足以成為極好的證明。

“躲的是戰亂……這說不通。”

韓東文睜開眼睛:“這不是撤離,如果我想得沒錯,這是有人牽頭,背後另有所圖。”

文永行聽罷表情似乎並不意外,眼中閃過一絲寬慰,直深吸一口氣:“殿下所言不無道理……在老臣看來,此番——”

“還請老師容學生說完。”

韓東文罕見地打斷了文永行的話,接著說道:“外使躲戰亂,但眼下泗蒙,何亂之有?”

他抬手一直北方:“泗蒙舉大義替友邦平叛,本就是大道之舉,西亞更無打進我泗蒙的道理,莫說是外使,就連泗蒙上下百姓都未按戰時行吏課稅,亂從何來?”

“而他們這幅做派,簡直如同西亞已經打進了泗蒙一般,自然毫無道理!”

韓東文撐著桌子站起身來:“泗蒙出兵佈陣白蘭山腳,是否已經昭告諸國,為的是助大公討伐西亞反賊?”

鍾禮林點頭答道:“殿下聖諭,自然已經照辦無誤。”

“那麼他們是知道蒂爾達不在西亞的。”

韓東文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西亞的一大半戰力全是這位大公一人,沒了大公,常人定該認為西亞叛軍絕非泗蒙義軍的對手,難道不是如此?”

他抄起摺子,用手背猛地一拍,打得紙折嘩嘩作響:“他們本該在這時候來賀寡人,現在卻道戰亂要撤走,只可能是有人渾水摸魚,乘機作亂而為!”

文永行深吸一口氣,起身拱手:“殿下聖明!”

他跑到國金司去談,能談什麼?

若真是開港放人那麼簡單的事情,哪需要談這麼許多,自然是此事背後有所蹊蹺,方才需要仔細斟酌。

現在,無需自己出言相告,殿下已然憑自己看破了這一層。

這個學生的長進長足,實在令老師萬般欣慰。

“人不能放,臨戰之際,撤人就是撇清關係斷交的徵兆。”

韓東文重新坐下,語氣可謂斬釘截鐵:

“也絕非所有人突然一下子全都想走,誰牽的頭,就是誰有圖謀,圖謀在此時從撤使開始,妄圖行孤立分化之舉,害我泗蒙!”

“殿下的意思,是冕江商團,或者血港與西亞已經有所勾連?”

鍾禮林也聽明白了過來,急忙問道。

韓東文點了點頭,停頓半晌,又輕輕搖了搖頭:“可能有所勾連,可能想要渾水摸魚,這要再查,但若是此時西亞膽敢主動出擊侵攻白蘭邊境以造亂邊之實,就足以說明西亞已經有所聯盟,到時候我們被打進家門,在開港放人一事上自然落入被動,到時……”

“殿下,有人!”

韓東文說到一半,原本聽得入神的鐘禮林忽然猛地一抬手,將韓東文護在身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片刻之後,他認出了門外來人,護住韓東文的右手放鬆地垂下,卸去了防備。

幾乎同時,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殿下,澹臺總司急奏,還請您批閱此折。”

話音未落,李宰的身影已經從太書閣外繞了進來,手裡捧著一封黑綢封邊的摺子,臉色少見地頗為嚴肅:

“西亞國教騎士團起兵越境,國法司兌部部尉武嶽戰死,兵司請批增兵天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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