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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狂瀾確實不懂。

不但他不懂,透過小青鸞眼睛看到這一幕的沈星河也不懂。

不過有一件事,沈星河還是明白的。

那就是,師尊在擔心他。

胸中驀地一暖,小青鸞狀的沈星河乖巧用臉頰蹭了蹭師尊的手指,想告訴師尊,他很好。

雲舒月垂眸看著他,周身冷意微緩,輕輕撓了下小傢伙的下巴。

……

劍冢內,沈星河立刻收回青鸞虛影,打算加快尋找天外隕鐵的速度。

至於那之前還對他搔首弄姿的白孔雀……

似乎是被沈星河放出的巨大鸞影嚇到了,一時間,那白孔雀連尾巴都耷拉了下去,終於不再對沈星河窮追不捨,只遠遠跟在他身後,時不時縮頭縮腦看上幾眼。

“啾!”

“啾啾!”

站在白孔雀腦殼上的小肥啾很快對白孔雀叫了幾聲。

沈星河並未在意。

只是當他再想起那白孔雀,又回頭看時,才發現,那白孔雀早已不見蹤影。

……

接下來的兩天中,許多鳥兒都陸續給沈星河送來天外隕鐵的訊息。

沈星河隨它們去一一探查後,竟還真找到兩塊巴掌大的隕鐵。

為所有幫忙的鳥兒再次送上許多食物後,沈星河又特意喂那兩隻找到隕鐵的鳥兒吃了幾粒它們能承受的靈谷。

此時距離沈星河進入劍冢已過去四天。

沈星河看了看頭頂浩瀚的星空。

雖然很遺憾只找到兩塊天外隕鐵,但沈星河知道,接下來他和師尊還要去太一宗,並不能在劍宗耽擱太久。

而且,師尊與柳狂瀾已經面對面喝兩天茶了!

即使一直透過小青鸞看到他倆確實沒什麼狀況,沈星河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只想趕緊回到師尊身邊,親自盯著才好。

他正準備往劍冢外走,一隻小肥啾卻猛地撞進他懷中。

“啾啾!”

“啾啾啾啾!”

把那險些被自己拍飛出去的小傢伙捏在掌心,沈星河一臉無語地看著小傢伙對自己翅舞足蹈,邊比劃邊“啾”個不停。

“大王大王,你先別走啾,白花花馬上就過來啦啾!他找到你要的東西啦啾!”

大腦自動把小肥啾的叫聲翻譯成人話,聽到“白花花”這名字,沈星河腦中忽然閃過兩天前那隻騷包的白孔雀。

……總不會真是那白孔雀的名字吧?

心裡正為這猜測忍不住笑,沈星河忽然聽到一陣氣急敗壞的“嗷嗷”聲由遠及近。

“嗷嗷!嗷嗷嗷呼……嗷咳咳咳……!”

伴隨著一陣金屬撞擊地面的悶響,一隻白孔雀突然從天而降,邊“嗷”邊“柔弱”地要跌進沈星河懷裡。

沈星河面無表情挪開兩步,只在原地放了個浮空咒接住那又想佔他便宜的白孔雀。

“噗通!”

猛地摔進一團空氣,白孔雀哀怨地昂起頭來,委屈巴巴地看著沈星河和他掌心的小肥啾。

沈星河卻完全不為所動,只低頭喚了聲,“白花花?”

然後沈星河便看到,那白孔雀忽然渾身僵住,兇巴巴瞪了眼小肥啾。

“啾。”

小肥啾狀似害怕地在沈星河掌心挪了挪小屁股,很快示意沈星河看看白孔雀的腿。

其實不用小肥啾提醒,沈星河便已經看到那綁在白孔雀腿上的繩索。

繩索另一端,是一塊足有沈星河半臂長的天外隕鐵。

天外隕鐵分量極重,哪怕只巴掌大,都有五六十公斤重,除猛禽外,幾乎沒有鳥兒能搬得動,所以沈星河這兩天才不得不一直隨鳥兒們滿劍冢跑。

但現在,這隻白孔雀卻親自帶了這麼大一塊天外隕鐵來。

沈星河甚至能清楚看到,它腿上的皮肉都已經被繩索磨碎,露出其下染血的腿骨來。

沈星河的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嗷~。”

似乎發覺了沈星河的不忍,那白孔雀很快支稜起長腿,微微顫抖地對沈星河晃了晃。

一邊晃,還一邊想要和沈星河撒嬌。

但它“嗷嗷”的叫聲實在太粗獷了,以至於它越叫,沈星河越忍不住想笑。

“啾啾啾!”

“(你可閉嘴吧!難聽死了!)”

最後還是小肥啾聽不下去,直接飛到白孔雀腦門上給了它一爪子。

白孔雀這才趕緊合上嘴巴,淚眼汪汪地看著沈星河。

“咳。”

不管怎麼說,這傢伙都是因為給他帶隕鐵來才受的傷,沈星河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他很快運起冰靈力短暫凍結麻痺白孔雀腿上的傷口,在把那綁著隕鐵的繩索解開後,這才拿出一瓶上好的傷藥,蘸著布給白孔雀擦藥。

“嗷~~。”

擦藥的時候,白孔雀硬生生擠出兩滴孔雀淚。

沈星河無語地看它一眼,用布條包好高抬起它的腿,一臉好笑地對白孔雀道,“傷口都已經好了,你還在哭什麼?”

白孔雀:???

冠羽瞬間支稜起來,白孔雀立刻看向自己高高抬起的腿,在看到那上面的皮肉確實都已經癒合,且真的一點都不疼了後,頓時瞪圓了眼睛。

沈星河“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這白孔雀好戲精啊,竟然還會用苦肉計。”

他在神魂裡對君伏調侃。

君伏淡淡應了一聲。

半晌,才問他,“你要帶它走?”

沈星河臉上的笑頓時淡了下去,“怎麼可能。”

這輩子除師尊外,他不會再與任何生靈有牽扯。

白孔雀帶回來的天外隕鐵確實很大顆,為了感謝它,沈星河特意給它留了一小罐靈泉。

這靈泉是沈星河空間裡蘊含靈力最少也最溫和的一種,對凡鳥來說極具滋養功效。

這白孔雀如今已半生靈智,也不知這罐靈泉,能否助它脫離凡鳥的範疇。

……

沈星河並未因白孔雀停留過久。

揮別“嗷嗷”大哭的白孔雀和小肥啾後,沈星河便要離開劍冢。

一隻烏鴉卻忽然攔住了他。

這隻烏鴉已經跟了沈星河許久。

一開始,沈星河還以為它只是在圍觀他這隻與眾不同的鸞鳥。

但在聽完那烏鴉的話後,沈星河的神色卻忽然凝重起來。

烏鴉告訴沈星河,在這劍冢裡,有一處很特別的地方。

因為那裡氣候嚴酷,寸草不生,位置也很隱秘,所以幾乎沒有鳥兒敢去那裡。

但烏鴉十分堅信,那裡一定有沈星河要找的天外隕鐵。

它還對沈星河道,若它真帶沈星河找到了隕鐵,希望沈星河也給它一小罐和白孔雀一樣的泉水。

沈星河答應了它。

他很快隨烏鴉去了劍冢最北端。

在那裡,有一片巨大的黑色石林。

再往北,便是一望無際的廣闊冰原。

烏鴉要帶沈星河去的地方,便是黑石林與冰原的交界處。

“想不到這裡竟還藏著這麼一處隱秘的洞穴。”

隨烏鴉穿過縱橫交錯的黑色石林,而後變成本體,跳入一條狹窄的石縫,最後終於到達深深的地下,沈星河看著面前倒懸無數的黑色鐘乳石,忽然感慨出聲。

“這裡有魔氣。”

神魂中,君伏忽然提醒他。

沈星河微微勾唇,“那看來我是沒有猜錯了。”

前世於師尊神魂中沉睡時,沈星河曾隱約聽過一個傳聞——

傳說魔尊容燼手中那把染血無數的血魔劍,其實是出自萬劍宗劍冢。

只可惜那時萬劍宗已被容燼所滅,劍冢也不復存在,事實究竟如何早已無人知曉。

沈星河卻覺得,那應該是真的。

因為他曾聽容燼對柳狂瀾說,“當初你就是因這血魔劍認定我是魔,對我痛下殺手!現在這把劍又回到我手中,我也確實成了世人眼中的魔。”

“怎麼樣,你滿意了嗎?”

“我的好·師·尊!”

忽略對容燼那王八蛋的厭惡不談,單說這話中透露出的資訊,沈星河大致能推測出,容燼應該是在被逐出劍宗前,便已經接觸過血魔劍。

而從夜梟叔叔之前查明的訊息來看,在被逐出劍宗前,柳陽也就是容燼已有數年未出過劍宗。

那麼,容燼又是在哪裡接觸到血魔劍的呢?

沈星河第一個想到的地方,便是劍冢。

身為青鸞神鳥,沈星河對一切邪魔外道都分外敏感,所以甫一落地,他便察覺到這洞穴中彌散的淡淡魔氣。

但這就很奇怪了。

容燼被逐出劍宗是在五年前,若這洞穴深處真的是血魔劍,那就說明,五年前,柳狂瀾應該也來過此處。

“這裡的魔氣雖然很淡,但劍宗應該不至於察覺不到才對。”

沈星河看得出來,這裡曾有過一個巨大的封魔印。

但現在,那封魔印卻顯然出了問題,不然那封印中的魔氣也不可能溢散出來。

“這裡很危險,你先離開吧。”他很快對那烏鴉道。

雖然基本能確定這洞穴深處應該不會有天外隕鐵,但若真找到血魔劍,對沈星河來說也是極大的收穫。

所以,按照烏鴉原本的訴求,沈星河也給了它一小罐靈泉,以防萬一,還對它施了個淨身咒,以免它被魔氣汙染。

在那烏鴉聽話離開後,沈星河這才繼續向洞穴深處走去。

與沈星河所料相去不遠,越往裡走,空氣中的魔氣便越濃烈。

沈星河干脆拿出玄鐵片,燃起青鸞聖火,那些魔氣果然不敢再靠過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周圍的魔氣已經濃郁到快要凝成液體時,沈星河終於看到一把被深深插在石臺上的劍。

那是一把通體烏黑的長劍,劍柄處,猙獰巨獸犬齒大張,寶石鑲嵌的獸瞳黑霧湧動,似乎下一息便要猛撲下來,擇人而噬。

劍身則遍佈血色紋路。

那紋路似躁動的岩漿,又似滾燙鮮血在汩汩流淌。

此刻,那像是剛從血池中撈出的魔劍正被八條鐵索緊緊纏繞,牢牢束縛在石臺正中央。

周身魔氣沖天,似在不甘地嘶吼咆哮。

“果然是血魔劍。”

沈星河神情凝重。

前世,拿到血魔劍的容燼如虎添翼。

據說也正是在拿到這柄劍後,他體內的天魔之血才被徹底啟用,最後成功幹掉戎狄登上魔尊寶座。

沈星河微微眯起眼睛。

既然已經找到血魔劍,他自然不可能再讓容燼有機會碰它。

“你說,我能不能幹掉這把劍?”

漂亮的鳳眼中閃過一絲火光,沈星河興奮地舔舔嘴唇,躍躍欲試對君伏道。

君伏沉默片刻,這才淡聲說道,“或可一試。”

沈星河輕笑一聲,手中玄鐵片上霎時火光暴漲,提“刀”便對那血魔劍狠狠砍去。

……

“啪!”

問劍峰上,柳狂瀾手中的茶杯在某一時刻忽然碎了。

柳狂瀾怔了下,奇怪地看了眼那碎成八瓣的茶杯,又抬頭看了眼雲舒月。

“你這是做什麼?”

柳狂瀾滿頭問號。

這茶喝得好好的,阿月忽然弄碎他杯子幹嘛?

雲舒月聞言,淡淡看他一眼,忽然自桌後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柳狂瀾:?

雖然不知道雲舒月在搞什麼名堂,出於好奇,柳狂瀾還是跟了上去。

然而沒過多久,柳狂瀾便知道,雲舒月為什麼不高興了。

“……師尊。”

眼看著幾天前還乾乾淨淨漂漂亮亮出去的小美人,渾身染血被搖光扶回來,柳狂瀾臉色頓時一黑,厲聲問搖光,“小星河怎麼會受傷?!”

看起來還這麼嚴重!

這讓他怎麼和阿月交代?!

搖光此時也是欲哭無淚。

天知道他看到沈星河血淋淋自劍冢出來時,魂都快被嚇飛了!

見柳狂瀾似乎馬上要動手抽搖光,沈星河心中一虛,連忙咳了幾聲,小聲對柳狂瀾道,“柳前輩,這不怪搖光,都是我自己……”

“行了行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這就去找宗內的醫修來給你看看。”

“搖光你先把小星河扶進去好生照料,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說完,柳狂瀾重重敲了下搖光的腦殼,一溜煙便飛走了。

“嘶……”

腦袋被師尊敲得生疼,眼看著便腫起一個大包,搖光連忙扶著沈星河往裡走。

雲舒月卻忽然攔在他身前,垂眸看著他,“把星兒交給我。”

搖光聞言一怔,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面前的人,神情忽然恍惚一瞬,心臟“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下一刻,他手上忽然一輕。

待搖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看到,那白衣如雪的仙尊已抱著沈星河,行至花海深處。

遠遠地,搖光還聽到雲舒月飄渺如煙的聲音,“去換衣服。”

搖光“啊”了一聲,這才低頭看了眼自己,發現自己的衣服也被沈星河的血染紅了。

“望舒仙尊可真是個好人。”

沒想到看著高高在上的仙尊還會注意到如此細枝末節,搖光很快聽話地跑去洗澡換衣服了。

在他身後,原本寸步不離雲舒月的小青鸞不知何時偷偷跟了上去。

而後,趁搖光洗澡的時候,一把火燒了那染血的衣服。

……

問劍峰,花海別院,客房。

沈星河正老老實實縮在雲舒月懷裡,忐忑不安地在心中狂呼君伏。

【君伏君伏君伏,我師尊是不是發現了???】

【他是不是發現我其實沒受傷,身上沾的其實是雞血了???】

【我師尊不會打我吧?!】

【嗚嗚嗚我其實也沒想騙師尊,我只是想瞞著柳前輩和劍宗那邊!】

【不然萬一被他們發現我把血魔劍幹碎了,我怕他們找我和師尊麻煩啊嗚嗚嗚……】

【君伏?君伏你嗦話啊!】

【師尊他還在看我!】

【我好害怕呀!】

【我要不還是坦白從寬算了嗚嗚嗚……】

“星兒。”

被小傢伙的心音吵得頭疼,雲舒月忽然喚了一聲。

“在!”

沈星河立刻挺直脊背,中氣十足答了一聲。

雲舒月:……

沈星河:……

眼看著師尊的目光驀然諱莫如深,沈星河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好像還是渾身染血的“虛弱”狀態。

【本來……本來我也沒想瞞著師尊!】

知道自己已經在師尊面前露餡了,沈星河緊張地嚥了下口水,心中一橫,小心翼翼地拽住雲舒月袖口,可憐兮兮地喚了聲,“師尊……”

雲舒月淡淡應了一聲,垂眸看著他。

就見那小花貓似的漂亮少年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小小聲對他道,“師尊……你聽我解釋。”

雲舒月微微垂下眼眸,先是給自己和沈星河施了個淨身咒,把兩人身上的血跡都清理乾淨,這才對那又變得乾淨漂亮的小傢伙道,“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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